第569章 一个开始

玛固尔浑豪爽地道：“听说部堂大人到了辽阳，咱就想去拜见一番，还未成行，部堂就到开原来了，我那兄弟军务在身，一直离不得军营，我刚捎了信去，叫他抽暇回来一趟，好为我引见一下部堂大人，可巧的部堂您就来了。

这点工具，都是山上生的草里长的，不是啥稀罕物儿，只是在下一点小小心意，部堂大人您可千万得收下！要否则，玛固尔浑这张老脸可没处搁了。哈哈，楚兵备，您几位辛苦，玛固尔浑也有礼物奉赠，一回儿回去的时候都捎上！”

楚兵备喜出望外，刚要拱手称谢，夏浔已笑道：“你的心意，本督心领了，这礼物不克不及收！”

楚兵备一双手都拱起来了，一听夏浔这么说，拱起的双手连忙继续向上移动，挪到鼻子下边，拢着嘴巴很文明地咳嗽了两声。

玛固尔浑微微一怔，强笑道：“不过是些山丛野地里的产品，只是聊表在下的一点心意，部堂大人您……”

夏浔微笑道：“叫他们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玛固尔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挥手叫子侄们抬了礼物下去，忐忑地道：“部堂大人请讲。”

夏浔道：“这次到哈达城，本督简直是有所为而来，目的嘛，很简单，为了求财！不过你别误会，本督可不是要打你的秋风，是要和你一起发家！”他又看了楚兵备、少御使等人一眼，说道：“是想着，让整个辽东，人人受惠，个个发家，于国于民，于你于我，都有好处的财路！”

玛固尔浑还道他坚不受礼，是有另外部落头领已经送了厚礼买通了总督，要把自己这个哈达城主给免了，想不到夏浔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惊讶道：“部堂大人此言……在下不甚明白……”

了了特穆儿的阿玛做得就是大明的将官，在女真人中，他们的家族算是与汉人交往最多的，照理说，她对明人是没有几多敌意的，只是上一回鞑靼入侵，她的父亲拼死抵当，负伤退保开原城，而辽东都司连收七八道求援信，又亲眼见着烽燧火起，却拒不赴援，在开原苍生中引起了极大反应。

了了特穆尔的姐夫战死，已然怀了身孕的姐姐被掳走，了了气愤难平，对明军自然生了敌意。不过，而后夏浔斩了沈永，又派大军进剿鞑靼部落，这些消息传到她的耳中，那怨愤之意也就平了。

她是生长在草原上的女儿家，这里环境卑劣，这里的人也就更明白些生存的事理，她知道鞑子袭边不是谁能左右的，关键是明军的态度，是不是把他们这些归附的部落当作自己人。这位杨总督的所作所为，证明他是真把开原苍生当作自己人来呵护的，这就足够了。只是女孩儿家面嫩，前番相对还冷言冷语，今天欠好意思突然就改了态度。

她作势出去转悠了一圈便回来了，一回来正看见几个堂兄堂弟好象送嫁妆似的，大包小裹的从屋里出来，平时本族长老们凑趣奉迎明军将领，她也是司空见惯的，只是一下子送出这么多厚礼却是少见，她便站住，小声问道：“阿珲，这些都是阿莫吉送与那杨总督的礼物么？”

她的一个堂兄摇摇头，小声道：“是要送的，可那杨总督不收！这礼送得够重了，他的胃口怎么这么大？”

了了一听又恼了：“甚么，这么厚的礼，他还嫌少？他以为咱家的财物都是平白得来的么？这些汉官怎么一个比一个胃口大！莫非要把咱家都搬给他才知足么？”

她的一个堂兄便取笑道：“了了啊，你不是说，在开原城的时候见过他的么，如今人家追到家里来了，又不肯收礼，没准儿是看上你了，要否则，把你送给这个汉人大官吧，了了妹子若做了他的阿斯汉，咱们特穆尔家的靠山就硬了！”

了了白了他一眼，嗔道：“就你胡说，怎不叫你妹子送他？”

那人笑道：“我的妹子不及你漂亮嘛，送给人家，人家也看不上，要否则，我还恨不得让自家妹子去享清福呢。”

玛固尔浑的老婆叹气道：“你们还有心思说笑，送了这么厚的礼他还不肯收，这一次不知要从咱家敲走几多工具呢，听说这个汉官是大明皇帝的克利，获咎不起呀。”

了了一听愈产生气，便从她手中夺过茶盘，举步就往房里走，码固尔浑的老婆急了，忙道：“了了，你干什么去？”

了了头也不回，说道：“阿木安心，我，那汉官倒底索要几多财物才肯甘心！不会惹事的！”

屋里边几人正说着话，门帘儿一挑，了了端着茶盘走进来，将刚沏好的新茶放在桌上，却不离开，只往旁边一站。一双浓黑的眉毛微微地挑着，明亮的眼波颇有敌意地看着夏浔，夏浔并未注意她的目光，仍旧与玛固尔浑认真地说着话。

“怎么样？这件事，与你们有百利而无一害，辽东诸族有各种山珍土货，奈何没有门路销售，我给你提供销路。你们即便组织起大批的货物，远程跋涉往中原去一趟，也需要有朝廷的敕书才能售卖、采买，而辽东的汉人是没有这个限制的，所以可以经由他们来转一手。

具体的过程是这样，你们负责从辽东各部族中收购各种山珍土货／中到你的哈达城来，再由你们出面，把货物交给辽东商团，这就避免了你们直接关内交易所需要的敕书。辽东商团，由辽东的汉人和军人家属组成，初始资本可以自筹，本督也可以借贷一部分。

然后由辽东商团负责把货物运抵金州交给海商，海商将这些产品运到北京、山东，更南方、甚至海外诸国销售，返过来，购进的商品也是这么一个章法，只不过到了这一步上，你们就从收购，酿成了销售，这附近各族苍生所需要的商品，全城市到你们这儿来购买。如何？”

夏浔微笑着看着玛固尔浑，玛固而浑刚刚足足喝了能有两斤白酒，那原本就赤红的脸庞也未见稍变颜色，听了夏浔这番话，他的脸色却变了，那脸庞都快酿成紫黑色了，呼吸也粗重起来。夏浔的计划若换一个人来说，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可这番话是由夏浔说出来的，那就没必要怀疑了。

一想到依照夏浔的设想可以做到的水平，玛固尔浑简直是心花怒放，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处会落到自己头上……

夏浔也是笃定了玛固尔浑是一定会承诺的，他做事，喜欢事先做好充份的查询拜访，做到心中有数。对哈达城，他已经详细查询拜访过了，哈达城目前还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以物易物的集市，作为管理方，哈达城的管理者其职能也十分原始，他们只是维持这里的交易秩序和收收税赋，一旦他们成为一个大批发市场的直接经营者，那将是多大的利润？

如果这些事让这些部落自己来做，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他们如果想自己入关做生意，除不具备远程运输能力，不具备收购庞大物资的财力，还有平安问题，沿途不是鞑靼人就是胡匪马贼，平安保障也做不到。

在辽东设立的几片榷市马场进行交易的话，交易数额要受到限制，并且还有一个敕书的问题，归附明朝的熟女真和蒙古诸部，朝廷都颁布有敕书，敕书的主要内容是告诫归附诸部要效忠皇帝，平和平静处所，看守边陲，只是一份认可他们是归属大明的部落的凭证，

可是只有凭着这份敕书，各部落才能在榷市交易中拥有一席之位，相当于商城里的一个铺位。明帝国依据归附部落的贡献大小，会颁布数量不一的敕书，敕书多的部落，能够交换到较多的生活物资，便会富裕强盛起来。

历史上，女真诸部的内部斗争，就是从争夺明国颁布的敕书开始的，一个个小部落通过战争互相吞并，最后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酿成一个个强大的部落。强大的部落需要呵护自己的子民和财富，就开始修建城堡，城堡建成需要更多的人口填充，同时也需要更多的生活物资，就继续吞并其他部落，并掳夺人口为奴。

当他们开始吞并同样拥有城堡的部落时，为了能够占有这里，就不再将被征服者贬为奴隶，而是酿成他们统治的苍生，奴隶制开始向封建制成长，部落制开始向部落联盟制成长l而国家雏形开始呈现，不竭的征战和杀戮，也让他们的武力越来越强大。最后，在盛京沈阳，呈现了一个国家，史称后金。

女真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他们不像汉人是完全的农耕民族，也不像蒙古人是完全的游牧民族，居住在平原的他们，就农耕放牧，种谷纺线；居住在山地的他们，就狩猎和收集林业产品如蜂蜜、松籽、蘑菇及人参，居住在河流和海洋附近的，就打渔采珠。

这样的生活何等富有诗意，何等和平美好吖，而兵戈是要死人的，夏浔不忍心；叫他们通过自相残杀和吞并来壮大，从而获得更多的经济成长渠道，结果历经两百多年，还是那么穷困苦后，夏浔也不舍得。

菩萨心肠的夏浔决心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酿成专业的砍木工人、牧马人、狩猎者、养参客、商人、农民、渔夫……，劳动致富，繁华辽东经济，为振兴大明帝国，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附：女真部落请求更换过期敕书的奏章和要求补发敕书的奏章。

海西别尔真站女真人上奏说：“奴婢们祖父在时，每年进贡马匹、貂鼠皮，至今不曾有违。奴婢们永乐十二年元月十五日除授职事的敕书多年了，奴婢今来各要换新敕书，可怜见，奏得圣皇帝知道（《华夷译语肃慎馆来文》）。”

嘉靖十九年皇家奴曾在开原将敕书遗失，于是上奏朝廷请求补发：“奴婢嘉靖九年十月二十七日获得职事，至嘉靖十九年十月二十三日在开原处所，将原敕书失落了。今可怜见，奴婢肯再给与新敕书，好管人民（《华夷译语肃慎馆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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