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风云

王宇侠、李天痕一行人得了夏浔的嘱托，立即离开金陵，火速赶往观海卫，结果到了那儿的时候，并没能马上把自己被俘的兄弟们解救出来。 他们手中有五军都督府的免罪判决，可以证明他们的无辜，却不成能直接命令观海卫放人。

观海卫都司常曦文不在，他陪同浙东水师都指挥使洛宇出海了。

双屿卫现在由太仓卫的官兵镇守着，浙东都指挥使洛宇不太安心，会同五军都督府派来浙东督察剿倭事宜的都督佥事萧梦，由观海卫都司常曦文陪同，往双屿岛视察去了，他们只比王宇侠等人早走了半天。

王宇侠等人无奈，只得暂且在观海卫附近住了下来。双屿岛如今情形如何，他们也牵挂的很，可是夏浔那番嘱托他们没有忘记。洛宇等人就算再如何丧心病狂，也不敢对双屿岛的苍生大兴屠戮，屠杀一帮平民，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可是如果被俘的双屿卫官兵一被释放，激愤之下惹失事端，那就让双屿岛陷入被动了。

因此，两相权衡之下，他们还是留在了观海卫附近。直到第三天上午，朝廷要求释放双屿岛将士、并命令洛宇、纪文贺等一行人的命令才送抵观海卫。

见了朝廷的行文，观海卫留守的将领不敢怠慢，马上释放双屿卫的官兵，发还武器和战舰，那些舛傲不驯的双屿卫将士一俟领到武器，确有激愤狂怒者马上就要实施报复，他们被关押期间没少受折磨侮辱，如果振臂一呼，这些原本就不大在乎国法军纪的士兵很有可能群起响应，从而由受诬陷酿成真正的哗变。

幸好夏浔有先见之明，双屿岛三当家的王宇侠在此，这些人一被释放，他立即赶来接收，并且把他们暂且纳入了自己的管辖之下，在他的强力压制下，才没有把骚乱演酿成暴动。

在王宇侠的再三解释和强横压制下，总算把这支满怀怨恨意欲造反的步队收拢了起来。第二天，战舰和武器、人员全部交接外毕，他们登上自己的战舰，准备返回双屿岛，刚刚开了水师大寨的门，他们的舰队还没出去，观海卫视察双屿岛的战舰便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太仓卫的战船和将士都被他们带回来了。

回来的战舰还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浙东水师都指挥使洛宇和太仓卫都司纪文贺双双毙命双屿岛。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受邀陪同视察的五军都督府佥事萧梦才果断地接过指挥权，把观海、太仓两支舰队的人马全部带了回来。朝廷赶来颁旨的官员闻讯目瞪口呆，只好把萧梦等一干知情者带回京师，追查之事草草了结。

不过这个消息却也不无好处，至少那些满腔愤怒的双屿卫官兵闻讯后，怒意大减，不再有人嚷嚷着反了朝廷，再做海盗了。

消息传回金陵，立即在朝野再度激起一片轩然大波。

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据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萧梦述说，他奉五军都督府命令，一直在浙东督察剿匪事宜。事发前两日，洛宇突然邀请他一同视察双屿岛，双屿卫自“造反”之后，双屿岛就被太仓卫的官兵控制了，洛宇还一直没有到岛上去过，有些安心不下。

对此，萧梦自然没有异议，他奉命来浙东，原本就是视察，无权左右水师将领的行动。由于浙东水师名为水师，实则诸卫大多都是戍守在陆地上，真正拥有海船的只有观海、太仓两卫，此刻太仓卫镇守着双屿岛，他们只能动用观海卫的战舰，所以两人率亲兵赶到了观海卫，由观海卫都指挥常曦文陪同，赶往双屿岛。

他们到了双屿之后，受到太仓卫指挥纪文贺的热情款待，当晚还吃了些酒，然后就别离睡下了。比及第二天清晨起来，始终不见洛宇和纪文贺消息，一开始还以为是吃醉了酒起来晚了，所以无人在意，直到日上三竿依旧不见二人起床，萧梦便与诸将去寻找二人。

结果他们发现纪文贺的卧室空空如野，又赶到洛宇住处，却发现洛宇和纪文贺早已气绝身亡。两个人死得很蹊跷，洛宇手中攥着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在纪文贺的心口，纪文贺的腰刀却横在洛宇的颈下，看那样子，好象是洛宇对他突然袭击，纪文贺病笃之际暴起还击，以致二人同归于尽。

那时，萧梦带着太仓卫、观海卫十多名中高级将领，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这些人都是人证，可以证明萧梦所言。至于为何产生这样的事，所有的将领都莫名其妙。而今，结合已经审明的“通倭案”，自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洛宇就是栽脏陷害同僚的主谋，事发之后，他在京中的线人立即送回了消息，洛宇得知消息，起了杀人灭口之心，于是借口视察双屿，还拉上萧梦做掩护，赶到双屿岛。随后，他秘密约见纪文贺，趁其不备，想把这个知情人干失落，却不料纪文贺病笃挣扎，把他也干失落了。

如果接合“通倭案”的审结情况，产生在双屿岛的这桩离奇杀人案，显然只有这么解释才合理。之所以引起轩然大波，是因为这样的事在大明军中闻所未闻，从未有此先例，以致朱棣也不克不及不暗示充份的关注。

与此同时，朱高煦一派的武将都对这一推断暗示赞同，希望就此结案，而朱高炽一派的人自然不肯罢休，他们坚持认为这是有人策划的一场谋杀，目的是杀人灭口，呵护真正的幕后主谋，希望皇帝继续查下去，让案情真正大白于天下。

可是中立派的文武官员们已经不肯意让这桩丑闻继续废弛朝廷的名声，不想继续追查下去了，他们纷繁出面，赞同二皇子朱高煦的人做出的结论，认为此案已然真相大白，无须继续查证下去。中立派官员的支持，使得原本稍占上风的大殿下一派暂时失去了优势，政局又进入了僵持平衡阶段。

洛宇刺杀纪文贺，自然是萧梦一手导演的幻术。依照朱高煦和丘福的筹算，是筹算让萧梦把杀人罪责推到双屿岛苍生身上的，可是萧梦接到指令之后，却擅自对这个计划做了一些修改。原因只有一个，为了更好地呵护自己。

他一直奉命在浙东巡察，通倭案是他一手策划，通番案也有他推波助澜，如果把洛宇和纪文贺之死推到双屿卫苍生身上，固然也能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可是怎么就那么巧，偏偏这边“通倭案”真相大白的时候，两个冒功栽脏的将领就突然被人杀死了？如果有人不依不饶，继续追查下去，难不会把他拉进去，成为更高条理官员的替罪羊。

可是经他稍做改动，酿成洛宇蓄意谋杀纪文贺，虽然让案子变得更加难看，让朝廷蒙受了更大的丑闻，却能更好地呵护他自己。由此可以证明，洛宇就是主谋，因为事发，心存一线侥幸，想要杀失落他的同谋纪文贺，从而推诿责任，结果两人同归于尽。

他的目的虽然是为了呵护自己，客观上却令得整个案件具备了就此终结的理论依据，并且争取到了中立派官员的支持，因此回京后不单没有受到丘福的责备，还获得了朱高煦的赞扬。

他们固然不知道，在他们背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魔掌在推动他们的斗争升级，而纪文贺就是这第三方势力的一员。事情到了这一步，第三方力量担忧把他们也牵扯进去，完全流露在阳光之下，这才鼓动中立派官员对他们进行声援，希望就其中止对浙东水师丑闻的继续追查。

夏浔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金陵的。

“少爷，夫人都不在家，都去安插咱家的新宅子了，荻去看过，好大的宅院，特另外壮观，门口那两只大石狮子，把两个荻摞起来都没那么高，里边院子套院子，荻才转了半圈就迷路了。祺夫人，还要在后院的水池里面放养……”

“荻，等会儿再。”

肖管事狠狠瞪了眼女儿，打断了她的话，捧着一大摞请柬向夏浔汇报：“老爷，这是这些天收到的请柬。王驸马已经派人来过三回了，探问老爷回京的日子，请您过府一叙。解缙大学士送过两回请柬，请您回京后过府饮宴。都察院的佥都御使吴有道老爷亲自来过四回了，他……”

“哦？吴有道来过么？”

夏浔止住脚步，侧着头微微一笑，轻轻地笑笑，从肖管事手中接过了拜贴，都察院是陈瑛的土地，吴有道是陈瑛最大的一股竞争力量，如果是吴有道有意示好，这根橄榄枝可得接过来，栽培好了，那就是他杨旭在朝廷的喉舌。

会做的不如会的，会的不如会吹的，他现在也需要培养自己的吹鼓手了。

肖管事继续汇报：“定国公府也送过信儿来，是福州赤忠将军已经到京了，现在就住在定国公府，请国公回京之后……”

他刚到这儿，一个家仆仓促跑来，禀报导：“国公，都察院黄真御使求见！”

夏浔失笑道：“黄真么，这厮倒长了一只狗鼻子，请他书房稍坐，我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