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蛛丝虫迹

夏浔回程与来时大不相同，仪仗偃旗息鼓，毫不生张也不知会处所官府，有时还要绕上一段路，原因很简单，为了让两个宝贝女儿玩得痛快。

两个从未离开过海岛的心肝宝贝，瞧着哪儿都觉新鲜，这一路上有什么风光景致，自然是要看看的。再夏浔原本就是个比较散漫的人，迎来送往的摆国公谱，他自己都嫌麻烦。

不过走得再慢总有到京城的时候，到了京城附近就不克不及再隐藏行踪了，距京城还有百八十里，夏浔就停下来，令人重新摆起了仪仗，同时使人先回京去报信。听夏浔回来了，能抽得身世的官员们自然还要相迎的。

夏浔趁此机会，把大家都带到了王驸马借予的那幢宅子。大家都知道这宅子是跟王驸马借的，就不怕有人散布谣言，告他的黑状。

王驸马家这幢宅子其实相当的雅致，只是夏浔借住之后，所用不过小房，其它处所他都没去逛过。宅子再好再大，冷冷清清的就一个人，有什么好逛的呢，这一遭却不合，一大家子亲人都回来了，别离安设下来，夏浔这才有机会一窥这所雅院的全貌。

这幢宅子不是王驸马的正宅，因此也没有比较严肃正规的前院，而是完全的江南园林风光，一进院儿，就是亭池水，假山藤萝，各种景观安插的错落有致，衡宇建筑也都别具情趣。

整个宅院仍是扑分成前后两部分的，每个部分又依照不合建筑的功用，利用修竹、曲廊、池水，把它们扑分成一个个更的空间，既有私密性，又因隔壁十分自然，而不会有一种院落之间壁垒分明的感觉。

全家人对这所新宅子显然是很满意的，具体的衡宇放置夏浔也给不了意见，因为他也是头一回整个宅院走一遍，这些只好等安设下来再。仓促放下行李，洗漱一下换好衣赏，还得款待客人。

这一大家子刚刚入住，家里没那么多厨子，酒菜都是临时从酒楼里叫来的，在前院、后院各舁了几席。

这些官员大多是携了女眷同来的，今日迎接的是辅国公及其家眷，携女眷来，官员们携家眷同来显得彼此关系更加亲密。不过他们是官员也不太准确，因为夏浔进城的时候，朝会正进行到一半，官员们抽不身世，赶来相迎的大多不是在职的官员，而是公侯勋戚。

好比王宁带了怀庆公主、梅殷带了宁国公主、李景隆带了夫人王氏。李景隆最溺爱的无疑是爱妾一浊，这厮大概对想要而得不到的谢雨霏一直还有那么点情节吧，不过刚刚见到谢谢的时候，一脸的正儿八经，却也看不出他昔日那副好色嘴脸。

不过这种场合，他肯定不克不及带个妾来的，那是对夏浔家眷的极大不尊重，所以要么不带家眷，带家眷必定得正室夫人出面。定国公徐景昌也来了，不单带了夫人同来，并且他的姑姑徐茗儿也来了。

徐茗儿也带了礼物，却不像其他官员的家眷，送的都是女人用的首饰、丝绸、胭脂水粉一类的工具，她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连她都很少场合可以用这些工具，这些工具由徐景昌的夫人相赠最合适，她带的是玩具，送给孩子的玩具。

确实如她所，动物、孩子都喜欢亲近她，她还没有拿出这些最招孩子喜欢的礼物时，思浔和思杨就对她明显地表示出了与对其他人不合的态度来。那些贵妇们一身珠光宝气，见了夏浔的两个宝贝女儿也是满面带笑，免不了夸奖几句、捏捏脸蛋甚么的，两个丫头对这种赞赏和亲近都有些抗拒，可是一见到徐茗儿，她们就自然而然地喜欢接近，比及徐茗儿的礼物一拿出来，她们就更亲热了。

“姐姐姐姐，茗儿姐姐……。”

“茗姨茗枷…”

思杨叫姐姐，思浔却叫姨，两个丫头成了徐茗儿的跟屁虫，一直缠着她不放。

见识到茗儿惊人的亲和力后，夏浔做出了一个结论：“啧啧，还真不是吹的，这要搁现代，茗儿郡主一定是很称职的幼儿院阿姨或者宠物医院护士！”欢宴至晚方休，将一位位大人及其女眷送出府门后，宅院中的喧嚣就一下子酿成了清静。谢谢、梓禧和苏颖带着全家人，这才重新观赏整个院落，分派大家的住处，夏浔却没有回后宅，而是直接绕向了书房。

书房中安插的清静典雅，古色古香，临墙一面书架，一面是名人字画。尽头是一张卷耳八仙桌，桌上除文房四宝、玉镇尺、搁宣纸的瓷筒儿，还有一只熏香的炉子，淡淡的书香墨香和隐隐的檀香味儿，交织成一股迷人的味道。

书房里正有一个人静静地等待在那里，屋里没有点灯，那人就坐在黑私下，双手平放在膝上，静静的，一动不动，一俟夏浔进来，他才攸然起身，唤道：“大人！”

夏浔点颔首，走过去点燃了灯，柔和的光线马上洒满了房间。夏浔在书案中坐下，看着对面站着的男人。这人穿戴一件寻常的圆领右衽窄袖袍子，头束紫巾，身材颀长，二十出头，相貌英俊。

他是左丹，潜龙的人，潜龙的人在金陵同样都有一个公开的身份，做为掩护，这是需要的。不过公开身份有许多种，左丹的公开身份同样属于地下世界，因为他是开赌场的。任何一个城市总有一个地下世界，就像光明与黑暗总是相辅相承一样。

“查明白了？”夏浔静静地问。

“是！给段幂家人出主意，叫他们来求国公的，是通政司右通政张安乐。”

“张安乐？我不认识这个人。”

左丹的准备很是充份，他还带了这人的画像，可是展开来一看，夏浔还是毫无印象。不过通政司这个衙门他倒走了解的。

通政司是收受、检查内外奏章和臣民申诉文书的机构。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其职能是开天下言路。

通政司设通政使一人，掌受理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正三品的官：左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受理内外章疏和臣民密封中诉之件。如果内阁大学士是皇帝的助理，那通政司就是皇帝的秘书。

夏浔想了想，道：“有关这人的详细情形，与我知道。”

左丹自在地应了一声，答道：“张安乐，今年四十六岁，洪武十八年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后升修撰，再回来便做了通政历经历、参议，累官升迁至右通政。属下仔细查询拜访过，他和段御使是同年，关系比较亲近。

夏浔沉吟起来，从这个人的从政经历来看，一直就是做京官，并且和自己没有任何交，或许是茗儿和自己太过敏感了？这个人只是无意中知道了自己的住处，于是指点故人家眷向自己求助？

究竟?结果那时陈瑛和纪纲抓人抓的很邪乎，那种人人自危确当口儿，如果能找一个得力的人控制住事态，那么不止帮了好友，自己的处境也会更加平安，只要他不是抱着更危险的目的，夏浔也不肯为此不依不饶。

夏浔问道：“就这些了？他是从哪儿知道王驸马借宅院给我的？虽这不是一件什么机密，可我并没讲，王驸马借宅子给我，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情，也没有出去张扬炫耀的事理。”

左丹道：“这件事，卑职就无法查证了，也许只有他本人才知道，就算王驸马，怕也不记得对谁无意中提过。不办…国公不在京的时候，木恩曾经托戴头儿告诉我们一件事情……”。

“嗯？”

左丹道：“木恩现在被皇上任命为内书房管事，掌管的就是通政司报进大内的奏章。通政司和内书房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通常会把最想办的奏章放在最上面，非论是进宫的还是出宫的，双方一看，也就了然。因为通政司有求于内书房，内书房也有求于通政司，所以一般城市给对方行个便利。

皇上批阅奏章时，越先看到的，自然就越容易引起注意。而皇上批过的奏章，需要打点的，总也不会标上一二三四的序号，好么通政司先办哪个、后办哪个，有时压上几天再发付出去也是可能的，这段时间，足以给一些人做些准备了。”

夏浔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这件事他听得懂，其实这就是有些人特意凑趣领导秘书的原因了，有些可办可不办、可先办可后办的事情，他们略施计，就能让领导注意到或者不注意到，不把他们答对好了，那时就去感叹阎王好见，鬼难缠吧。

左丹道：“前几天，都察院许多御史弹劾靖难功臣们欺压同僚、勒索受贿，类似的奏章很多，国公…您借住王驸马宅院的事也被言官们弹劾了，是收受贿赂。而弹劾国公的这封奏疏从通政司拿来的时候，就是放在最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