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我一下子懵了,转而毫不客气地开口道:“请你说话注意点!”
我和二楞同时站起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是稍有不对,就会大打出手!
虽然和我爹没什么交集,但是他是我的父亲,我自然不容许别人当着我的面骂他!
这中年男人又哼了一声,目光落在我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他造了什么孽吗!”
我没有开口,而是紧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点上旱烟抽了几口,不急不缓地将父亲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向我娓娓道来。
父亲是以木匠的身份到这座村子的,不过来这里不是做木匠活,而是收木柴,因为这里有大片的森林,林中有不少的上珍贵木料。
他那时候告诉村民们,他的名字叫做秦成,因为她为人老实厚道,又能给村里人带来经济效益,所以很快便被村民们接纳。
村里有个十七岁的女孩,名叫柳兰,是月湾村甚至这十里八乡最漂亮的人,是很多小伙追求的对象。
不过这柳兰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这村子里的圣女!是下一代的正统蛊术传承人。
因为这个身份的原因,所以这附近的小伙子们自然是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去追求。
说来也巧,这么多小伙子柳兰都没看上,而是看上了我已经二十岁的父亲。
我娘那时候已经去世两年,而且听爷爷说,我娘和我爹没啥感情,就是村里的媒婆一句话结的婚。
情窦初开的少女,和正直热血方刚的二十岁小伙,两人很快就擦出了火花,因为我爹在这个村口碑比较好,所以便得到了村里主事的柳阿婆认可,为他两举办了婚礼!
有人欢喜有人愁,附近小伙心中的暗念对象已经名花有主,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只能祝福他们。
好景不长,国家下来文件,禁止私人砍伐珍贵林木,于是村里的财路断了,我爹也就得去其他地方谋求生路!
但是这村里有一个规定,那就是外乡来的倒插门女婿,按照习俗是不能够离开的,这一辈子都得住在村里。
起初我爹也没觉得什么,但是几个月下来,在这里实在是过于烦闷,于是便偷偷逃走了,抛下了那个身怀自己骨肉的女人!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没想到起来老实本份的父亲,居然会做出这种抛妻弃子的事情!
他回去村里后的事爷爷给我说过,去找木材的时候,掉下悬崖摔死的,连尸体都没找回来,葬的都是衣冠冢。
而这边的柳兰,一夜之间白了头,要知道她才是十七岁!那时候的她该是多么的伤心欲绝。
两个月后,她诞下一个女孩,当晚便走了,不是难产,而是因为蛊毒发作。
她中的蛊叫做情蛊,这是一个绝蛊,没有破解的办法,一公一母一对蛊虫,分别下在两个人的体内,若是两人经常在一起,对人没有点影响。
但是两只蛊虫分离之后,达到一定的时间,母蛊便会发作,让中蛊的人五脏六腑溃烂而亡。
至于公蛊,对于中蛊人来说,并没有半点影响。
正常来说,下蛊人不会将母蛊下在自己身上,可是柳兰却深深的爱着我父亲,觉得他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他们这一辈子都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那虚无缥缈的海誓山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身上,柳兰也因为对父亲的爱丢了自己的性命。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心中更不是滋味,一直耸立在我内心那座叫做父亲的大山瞬间崩塌。
一直以来,我被人欺负,被人排挤的时候,总是想着父亲母亲在冥冥之中看着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要坚强,让自己过得更好,让他们放心。
然而,就是那个对我最重要的人,却做出了这等畜生不如的行为,心情简直无法描述。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悲剧,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不仅害了一个女人,还害了一个孩子!
拿从未见过的妹妹出生后,没有遗传到母亲的美貌面容不说,脸上还长了一块青色的胎记,一出生就不让人喜欢。
柳兰的母亲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蛊婆,这是她的亲外孙女,但是她却不得不把那孩子从小给关起来,就像是养一头猪,一条狗一样养着。
不是嫌弃,而是妹妹身上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毒,叫做人蛊,就算是蛊术老辣的柳婆婆都没有办法破解。
寻常人只要接触到妹妹,过不了多久,身上就会起水泡,然后流脓,最后溃烂,虽然不致命,但是却能让一个人变成丑陋的怪物!
我的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流出,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前些日子还答应过爷爷以后再也不流泪,可是我还是没忍住。
我把头埋得低低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面对这村里的人,怎么去面对我那身世可怜的妹妹。
中年大叔一袋烟抽完,将烟斗在一边敲了敲问道:“你父亲呢?”
“死了,十六年前就死了。”我咬着牙木讷地说道。
他没有中蛊毒而亡,却落了个掉下悬崖死无全尸的下场,或许那就是他这件事的报应吧。
中年大叔长长叹了一声:“哎,一切都已经是往事,赶紧休息吧,明儿早上我带你去找柳阿婆。”
说罢,中年大叔走到屋子角落的草席上,躺着睡了过去,二楞拍了拍我的肩头道:“一鸣,这事想开点,都过去了。”
我吸了吸清鼻涕,摇摇头故作坚强道:“没事的,你赶紧睡吧,我自己坐一会。”
二楞长叹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心里一遍遍地回想着刚才听来的往事,每想一遍,心就会加痛数倍,如刀割,如火烧!
一宿我都没睡,就这么呆坐在篝火旁,中年大叔早上的时候,起来熬了一锅粥,给了我一碗,但是我怎么都吃不下去,没有一点儿胃口。
饭后,中年大叔带着我和二楞出了屋,朝后山走去。
没多久我们到了一片竹林,竹林里有间竹屋,屋子外用土墙围了一个院子。
中年大叔敲了敲竹门,朝院子里喊道:“柳老,我是德贵,您在家吗?”
没一会,里面就传来一个苍老干瘪的声音:“来了。”
竹门打开后,一个佝偻着腰,脸上满是脓疮的老太太出现在我们眼前,她看了德贵叔一眼,然后将视线挪到了我和二楞的身上。
随后开口问:“这两位是?”
“秦成的儿子。”德贵叔脱口而出,这时候柳老太太的眼中透露出冷厉之色,直勾勾地盯着我和二楞。
我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把头猛地在地上磕了三下,哽咽地说:“我是来替父亲赎罪的!”
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落在布满灰尘的泥地上。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孽债,他走了,我作为他的儿子,自然得把一切扛下来,这是他的罪,但是这时候也是我的罪。
柳阿婆许久后才开口:“那负心人呢?难道他自己不敢自己来面对这一切!”
我摇摇头道:“他不能来,十六年前就死了,尸体都没找着。”
柳阿婆又没说话,好一会之后挤出三个字:“进来吧。”
我起身跟着她走进院里,才进去便发现院里的石桌旁坐着一个女孩,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脸上半边脸都是青色的胎记,穿的衣服破旧不堪。
她手里拿着一只小黄鸡,不停地抚摸着,嘴上念叨:“小黄黄,你快快长大,陪姐姐好不好。”
她说话的语气像个傻子一样,脚上套着一根拴狗的铁链,长度来看,她的活动范围也就这个院子而已。
看着她,我喉咙堵得慌,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苦,但是却没想到,对于她来说,我真的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