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小人如鬼

这洪爷半生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跑江湖，做人头生意，手上也有几十上百的人命。

走这条道的，死太常见了，如果有人说青龙帮的洪爷怕死，只怕没有人会相信。

但洪爷半辈子跑江湖，后来落脚在烟雨江南城，跟着黄家混饭吃，真的见过不少的世面，知道人这一辈子没有一死百了的好事。

死亡并不算是什么，有时候能够死的干净，倒是一件幸事。

这洪爷早年还真见识过一桩鬼神之事，是黄家请的一个供奉，光天化日之下，用妖法硬生生的将黄家一个仇敌的魂魄拘来，肆意折磨，生不如死。

那一幕曾深深的烙印在洪爷的脑海中，有时做梦都时常惊醒。

当江凌虚足踏虚空而来的时候，洪爷就知道自己完了，在这种仙神一样的人物面前，你想死都难。

小人服了！

江凌虚微微的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好笑。这人世间的道理，真的难说的分明，看起来再凶神恶煞，再无恶不作的人，心中都会有恐惧。

人心似鬼，欺善怕恶。

江凌虚原本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有几句话要问韩清流，没想到竟然撞见这样一桩事。

“小人有眼无珠，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仙人，罪该万死。不敢求仙人饶命，但求不受折磨。”洪爷十分痛快，也不敢求自己活命，只要死的干净。

“恩？”

江凌虚微怔了怔，随即明白，疑惑道：“你在何处见到过修行之人？”

洪爷听到江凌虚问话，好像看到了一丝活命的曙光，连忙说道：“在黄大善人家……奥，就是大明庄，黄万贯老爷的家中。我曾经见到过一位仙长，用仙法杀了一个曾经得罪过黄老爷的仇人。只是画了一道符，吹了一口气，就把那人的魂儿给拘走，封在了一个罐子里。那罐子后来被黄老爷放在祖屋老宅，日日有一个自己冒火的炉子烧炼。从那天以后，祖屋的哀嚎声就从来没有间断过。”

洪爷声音有些结巴，不过还好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江凌虚心中思量：“施展法术杀人炼魂，简直就是魔道所为。不过魔道邪气外露，很难突破山海神州之外的山海结界。这施法之人，应该是散修之流，或是世俗道门中的败类。”

“我且问你，这烟雨江南城有多少个修行门派，有多少神通之人？答得漂亮，我饶你一命。”

江凌虚想要从洪爷这里套出点有用的讯息，好要理出一个寻找谪仙的头绪。

“什么是修行门派？小人真的不知道。”

洪爷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全然不似作假。

“恩？”

江凌虚自感出乎意料，心中暗道：“昔时曾经听在山海神州之中历练的师兄说过，山海神州的修行门派，世俗道门，是行隐世之态。不在世俗人面前显露神通。看来果有其事。”

江凌虚沉吟片刻，默不作声，却是吓得洪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把他记忆之中最恐怖的存在给招惹来了。

“你回去吧。”江凌虚忽然说道。

“啊？”

事情转变的太快，洪爷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

“滚回黄家，跟黄家人说明今天的情况。今夜子时，我会登门拜访。”

江凌虚笑眯眯的说道。

“啊？”

洪爷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黄家要完了，就算黄家有仙人坐镇，也没有用。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啊什么？还不快滚嘛？”江凌虚雷霆怒目，袖袍一挥，卷起一阵大风，直接把满地青龙帮的帮众个个扫地出门。

扑通。

洪爷被摔了个四脚朝天，愣了愣神，猛的爬了起来，抬腿就要跑。

“记住，今夜子时。”

江凌虚的声音犹如鬼魅，在耳边萦绕。

“小的记住了，记住了。”洪爷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韩家。

韩家中。

韩清流抱着昏厥过去的韩母，失声痛哭，双目血红，血管崩涨，那神情简直是要吃人。

“堂堂男儿，哭有什么用？况且你母亲还未过世，何必做这番姿态？”江凌虚打发走青龙帮一群杂鱼，并没有立即离开。

“我母亲没有死？”韩清流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站起身，跪拜在地：“韩清流一贫如洗，无以为报，只请仙人法外开恩，救治老母。我愿以自己的命，换母亲长寿。”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救你是赞你风骨。你对我下跪，算是什么？”江凌虚哼了一声，有些不满。

韩清流却不起身，认真说道：“韩某拜的不是你，而是仙人的义举。圣人有言，浑浊世道，当有正气浩然，替天行道。我韩清流跪天，跪地，跪师，跪父母双亲，跪救命恩人，天经地义。”

江凌虚被他这一番话说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说你是酸腐书生，倒还真是没有错。”顿了顿，说道：“起来吧，把这丹丸服下，我先救治你母亲。”

韩清流不敢推辞，恭敬接过龙眼大小的蜡丸，只是闻了一闻，就觉得精神一振。

“古卷之中，野史记载。有一个书生名落孙山，回家途中，路经荒山野岭，被恶鬼纠缠。危在旦夕之间，有剑仙侠客，斩杀恶鬼，救了书生。后来那书生仰慕剑仙逍遥，要拜师侠客，弃文从剑。却没有通过剑仙对他的考验……，这位仙人也是临危救命，会不会也和那剑仙侠客一样，要收我为徒？”

韩清流刚刚见识过江凌虚的神通手段，竟是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圣人不语怪力乱神。此一念刚起，韩清流就暗骂了自己两句，不敢再想，连忙将江凌虚交给他的丹丸服下。

啊！

蜡衣解开，丹药入腹，韩清流只觉得一股心火从胸腔之中轰然烧开。顿时，似有一万只蚂蚁在他的胸口之中向四肢爬去，挠心抓肺，简直是痛不欲生。

“仙人应该不会害我，难道真的是给我的考验……？”

韩清流痛的意识恍惚，又一个荒诞的念头浮现。

天旋地转，一片黑暗。

只听咚的一声，韩清流彻底的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