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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原本京中有三件大事。
一为皇怠妃落幕之日,枝头凤还是落地鸡,在这一日便有分晓。
二为傅怜南贵女出嫁,顺应天命,嫁于天子,应她命格之贵。
三为城王府娶亲,娶的是傅问渔这位傅家仅存的女子。
第一件事,皇怠妃已成定局,紧连着第二桩,贵女出嫁的傅怜南,她的天命也尽如沈清让所算的,成为了一个贵得不能再贵的贵人,当真是进了宫,当真是嫁作了天子,当真是个天大的贵事。
笑掉世人大牙。
这天大的恶作剧,本是该死的欺君之罪,可是架不住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实在是个人,他爱极了这样的游戏。人,是方景城换的自不必怀疑,他不由得想着,那方景阅准备如何应对呢?是不是他渴望了许久的手足相残好戏终于要上演了,这位好玩得不知命运为何物的,却身负最高贵命格的傅怜南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一入宫,将会引发多大的动荡?
她不知道,但傅问渔知道,她布局良久,点点滴滴缓缓慢慢,这里想一想是否有漏洞,那里看一看是否有缺憾,总是想得仔细又认真,把傅怜南送进宫,不算是多大的难事,难就难在啊,如何收局。
这先按下再说,我们来说说第三件事。
城王府娶亲这件事有点难办,勇猛睿智无双的城王爷这会儿还没能回京,听说是去边关除恶贼去了,那位傅秀又当如何出嫁?
人们心中自有不解,不过这不碍城王府里依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红绸子挂满了那座阴冷森严的王府,明晃晃的日头之下,尽是满目的艳红。
也看到了许多的婆子和喜娘结伴而入,平日里总是穿青衣的城王府下人也都换上了欢喜的红色,脸上洋溢着笑容。
与世人所见不同的是,是城王府里面,这里面安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见,半点不似有喜事的样子,哪怕红色充斥满了整个王府。
城王府里有一席好饭菜,是许久不曾露面的杜微微亲手烧的,她说:“以后城哥哥跟问渔姐姐你成了亲,我就再也不好替你们烧饭菜,这一顿,就当是我向问渔姐姐你请罪,问渔姐姐请宽恕我往日的过错吧。”
傅问渔坐好,却不动筷:“我早就不怪你了。”
杜微微红了眼眶:“我知道,问渔姐姐你有大事要忙,自然早就不计较我了的。问渔姐姐,一定要照顾好城哥哥。”
“都是痴儿。”傅问渔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
“秀,傅秀,你们快吃吧,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站着一边的严叶看着很是感触,小心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像是在为这二人的和好而感动,替两人装着饭菜。
傅问渔按下杜微微要吃菜的筷子,对她说道:“王爷也快回来了,不如等王爷一起吧?”
“王爷信中说今日必能赶回,可到了现在还没有音讯,傅秀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吧。”严叶像是忘记了傅问渔对她的冷言冷语,甚至要把她赶出王府的事,依然是那般低下卑微的样子,但动作却又极尽贴心。
“是啊问渔姐姐,这桌饭菜本也是我亲自煮给你的。”杜微微也说道。
傅问渔看着严叶给自己碗里布好的菜肴,往身后的椅背靠了靠:“我今日若是不吃呢?”
杜微微不知傅问渔为何突然变了语气,显得不知所措:“问渔姐姐你怎么了?”
“卫风!”傅问渔突然唤了一声。
“属下在!”卫风无声出现。
“好好看一看这桌上的菜,能不能吃死人。”傅问渔目光偏冷。
卫风乃拾殺堂堂主,做多的便是暗杀之事,其中毒之一项自然熟练,只需稍稍一验,便能查出饭菜中被下了致命的毒药,他递着银针送到傅问渔手里:“剧毒。”
杜微微变了脸色,连忙跪下来:“问渔姐姐,我没有下毒,我绝不可能毒害你啊!”
傅问渔拉起杜微微:“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一直都不是你在害我。”傅问渔笑了一声,“将严叶拿下。”
卫风虽不知命令的原因是什么,但动作极快,严叶转眼便被他擒在手中,她大声求饶:“傅秀,不是我,我没有!”
“是不是你,我们另外再说,现在我有别的事要做。”傅问渔懒得看她,她看严叶多一眼,心间疑惑与厌恶便多一分,“卫风,将其看牢,她若是逃了,你拿命来抵!”
“是!”卫风越发觉得古怪,却也只能将严叶牢牢绑在柱子上,一切等少主回来再说。
“今日京中大乱,蛛网,全体待命!”傅问渔声音落地,门口便是吵闹人声。
“是!”从旁边冒出许多暗卫来,这一日他们早就在布置,所以到了今日他们反应极快。
“将杜微微保护起来。”
“是!”
“杜先生,这里交给你。”傅问渔看着站在院子中间的杜畏,她知道,这里只要有杜畏,就不会有事,宫中只要有方景城,就一切太平,百官中只要有胡膏,就一切稳妥。
天下,只要沈清让,就一切安稳。
而她,只想做一件别的事情。
杜畏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所有的事情是傅问渔与方景城早就计算好了的,哪个时辰会发生哪些事,他们都早有交代,本来他只需要按着指令走,一切都会如他们所愿地发展,可是到底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严叶,到底为什么会被傅问渔抓起来?
傅问渔坐在堂中,她已有许久不曾煮茶,让花璇抬了茶具上来,傅问渔让她坐下,她开始认真的煮水,洗壶,冲茶,泡杯,动作娴熟而自然,像是看不见整个城王府已天翻地覆,这座森严冰冷得像牢房一般王府,哪怕傅问渔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彻底驱退这寒意。
府上的红绸飞了又飞,扬了又扬,几道四溅的鲜血到处都是,傅问渔递了一杯茶给花璇,花璇的手都抖得握不住茶杯,不敢抬头看傅问渔的脸。
傅问渔握住她颤抖个不停的手掌:“别怕,花璇,别怕。”
花璇终于敢抬眼,眼中全是泪水,强忍着巨大的哭意:“秀啊,我带你走吧,我杀得出去的。”
傅问渔把温热的茶水放进她手心:“去哪里?”
“哪里都好,秀,别等了,我求你别等了!”花璇哭着跪下,求着傅问渔,走吧,秀,跟我走啊,别等结果,别等答案了,别这么逞强,非要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才肯放手,秀,求求你,别等了。
傅问渔拉起她,让她坐下,神色安然,两指捏住茶杯细品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声音也泛着龙井的清新:“城王爷将这京城交给我,我岂敢让他失望?”
花璇便只能捂着嘴哭,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地面上的石砖几次翻转拼接,便是夺命的阵法,屋檐上的瓦片翻开,便是弓箭手的位置,墙壁裂开,便有无数的暗卫和杀手涌出。
那些想冲进来将傅问渔彻底杀死的人,都被困在了院子里。
傅问渔养了很多的花,今日这些花,全部被染成了血的红色,死去的人一地又一地,残肢断臂到处皆是,这城王府如同人间地狱。
傅问渔在地狱里,神色恬淡,细品一杯茶。
“你终于动手了。”耳边轻轻传来沈清让的声音,他着白衣在血雨翻飞里格外遗世独立。
像是早就料到沈清让会来,所以傅问渔早已替他备下了一杯茶:“你也终于来了。”
“何不离去?”沈清让与花璇一样,劝她离开。
“沈清让,陪我喝茶吧。”傅问渔抬头看他时是一张明媚的笑脸,可是沈清让分明看得清,她的眼神好像是回到了那日醉骨楼时,那时候的她,倔强而充满仇恨,有着为了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不问了,我想,由他告诉我会好一些。” -~^^♣%%无弹窗?@
“如果你是错的呢?如果,真相比你知道的更残酷呢?”
“那我也得受着,安安份份,无怨无悔,踏踏实实地受着。”傅问渔笑了一声。
“我陪你。”沈清让不再劝她,只坐在她对面,陪她一起喝茶,陪她一起看外面杀机四溢,陪她坐等那真相,到底是更好一些,还是更坏一些。
杀得暗无天日的时候终于过去,城王府里到处都是血腥的味道,浓得呛鼻,傅问渔轻声吩咐:“将这里洗干净,我们,准备出嫁了。”
只在眨眼间,满地的死尸皆不见,地上的鲜血皆不见,红绸还是在飞啊飞,扬啊扬,身着嫁衣的女子袅袅婷婷而出,红盖头的下方是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她的脸上,以喜悦当作最美的妆容。
这位新娘在低头的时候,看到了指甲边上有一道红红的血线,她将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吮了一口,将那点血渍吞下。
大婚之日呢,可不能将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带进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