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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末族使节进京那天的壮观景象,祈国和瘴戾三族进京时,简直可以用风平浪静来形容。迎着他们进京的人依然是方景城,他这位最大的皇子,最有权的王爷,最有资格站在此处,迎着别国使节。
只是祈国使节前来的时候,让方景城有些意外。
祈国与丰国实力旗鼓相当,两国只有少许的地方接壤,中间隔着瘴戾之地和末族,国境接壤之处皆是重兵把守,彼此提防,两国之间谁也不服谁,谁也不会尊称对方一声大国,按说这种情况下他们最多派个使节前来便可,但从他们马车里出来的,却是祈国的太子。
祈国太子温琅,人如其名,生得如一块好玉,手执骨扇,衣着华贵,有一张一笑起一边嘴角会上挑的嘴唇,于是一笑便是坏笑,还是那种能勾得姑娘心神荡漾的坏笑。气度自是不凡的,毕竟是太子,天天在福贵地里养着,能差到哪里去?
他执着扇子挑开马车帘子,对方景城挑唇一笑:“好久不见,我是该叫你城王爷,还是少将军呢?”
几年前丰国和祈国打了一仗,战事惨烈,谁也没有奈何谁,当然祈国上阵的不是这位**的太子,而是别的将军,不过方景城少将军的威名却是传遍了祈国,个个都将方景城列在了必杀名单之上,有方景城在一日,祈国便不安一日。
一个将军能让敌人如此恐惧,其实是一种荣誉。
方景城知道这位太子不少好事,只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对这位太子行礼:“太子请随意。”
温琅一收骨扇,走到方景城跟前,装模作样叹了一声:“唉呀本宫原还想着将公主嫁给你,好把你给招安了,不过听说你又有心上人了啊?”
方景城看了他一眼,故意在眼底泛出一丝柔情:“多谢太子记挂,本王的确有心上人了。”
温琅看着他眼底的柔情莫名笑了一声,骨扇在掌心敲了敲:“那可有意思了,本宫很想见一见她,看看是何等绝色的美人儿,才能入得了堂堂少将军的法眼。”
他说着又抬了抬骨扇:“不必安排了,我知道在哪里下榻。这望京城我也是第一次来,便好生逛逛,王爷若不放心,可以派两个人跟着。”
杜畏走过来,问要不要安排人手跟着温琅。
方景城摇头:“不必。”
温琅那句“可以派两个人跟着”不过是笑话,别人或许不了解他,但方景城却知道,这位温太子对望京城简直了若指掌,哪家哪户哪里有巷道他都清清楚楚,派去跟他的人除非是毕苟,否则必然跟丢,没必要这么做。
“盯紧方景悟。”方景城对杜畏说了一声就转身上马,既然温琅要自己去客栈,那他也就不陪着了。
傅问渔对这个贸然到访还半点客气都没有的陌生人有些疑惑,他好像很自来熟,坐在傅问渔的藤椅上,傅问渔泡好的茶他自己端了一杯,桌上的点心不问自取,连傅问渔种的花他都随手摘下拿在手心把玩。
“这人谁啊?”毕苟捅了捅花璇。
花璇摇了摇头:“鬼知道啊。”
傅问渔看他自娱自乐了半天,也不问话,由着他一个人表演独角戏。
在他喝了第三杯茶,吃了第五块点心,摘了第七朵花还是没有让傅问渔开口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握着骨扇指着自己:“你就不问问我是谁?”
“你这不是准备讲了吗?”傅问渔看着他好笑道。
被堵了话,温琅有些恼火,但还勉强算是好脾气,骨扇一开,自以为**地摇了起来:“不才,祈国太子温琅正是在下。”
“嗯,太子殿下来此,有何贵干呢?”傅问渔问道。
“你怎么不惊讶?也不起身行礼?”温太子十分奇怪,难道见到别国太子了不应该很是惶恐吗?傅问渔怎么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殿下你所穿的衣服不是丰国所造,手中的骨扇是十九玉骨扇,腰间的环佩是玲珑双珥铛,内藏温字,殿下,你下次要骗忻娘,记得把这些东西藏好。”傅问渔对这位温太子有些无语,他是不是平日里日子过得太闲了给自己找刺激?
温琅摇了摇十九玉骨扇,直摇头啧啧叹:“难怪是少将军看上的人啊,果然不仅长得漂亮还聪明,本宫看着都心动,不如你跟了我吧,我让你做太子妃怎么样?”
“喂!”毕苟一声大喝,“你以为你是太子了不起啊!”
搞毛线啊,当着他们的面要抢少主的人,找死啊!
“当然了不起了,我可是未来的祈国国君,比你们的城王爷厉害多了,跟着我比跟着他强。”温琅说得一本正经,满口道理,无懈可击,“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傅问渔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绝对是病得不轻,所以她要做个好人拯救一下他的神经病:“承受太子厚爱,只是我与王爷情深不悔,便是山无棱,天地合,我也不能与他绝的。”
毕苟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花璇帮她合上下巴,一脸惊恐地看着傅问渔:白日撞鬼了,秀说鬼话了啊!
“是吗?”温琅带笑的眼睛看着傅问渔,看了许久,从里面的**笑意渐渐变成了危险的狩猎的意味,然后本是玩笑着他的一声冷笑,骨扇挑着傅问渔下巴:“既然这样,那本宫还就要定你了!”
傅问渔可算是见到了比方景城还反复无常的人,温琅简直说翻脸就翻脸,脾气变得比三月的天还要快。
他眼中有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傅问渔看了许久都看不清那是什么感情,然后他收走骨扇,又笑起来,跟之前一样:“傅问渔是吧?害了四姐,杀了嫡母,炸了三哥的傅问渔,本宫很是欣赏呢。”
傅问渔心中微觉疑惑,像温琅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应该要跟方景城一样,操心的是朝堂大事而不是自己这种小小的女子。
温琅没有替她解惑,摇着骨扇缓缓出了门,走到门口遇见了风姿绰约正准备出门的傅念春,她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腰身细软摇曳,妆容妩媚勾人,温琅看来是一个感情泛滥之人,这边刚说要跟方景城抢一抢傅问渔,那边就抱住了傅念春的细腰上下其手。
傅问渔看着奇怪,便说道:“有没有这个人的卷宗。”
花璇迟疑了一下:“有的,不过……需少主同意我才能从蛛网调出来给你。”别的倒还好,但是这温琅却是祈国太子,涉及两国之事,花璇不敢作主。
“那算了。”傅问渔觉得这挺可笑,这么久过去方景城对自己的信任依然少得可怜。
“不必这么麻烦。”她刚想着,方景城就出现在了门口,他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温琅,不过想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城王爷不妨细说。”傅问渔只觉得跟方景城说话之时,这院中的空气都要被榨干,她心间堵得难受,只想快点讲完放过彼此,也只想快点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到时候逃得远远的,离方景城远远的,永不要再与这人有任何纠葛,免得难堪。
方景城看着傅问渔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心间有些难过,但脸上却不露半分,声音也依然如常,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感:“早年间我与他有些事情,所以他才来找你。”
“什么事?”傅问渔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方景城迟疑了片刻。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傅问渔皱皱眉头,这般吞吞吐吐实在不像方景城的作风。
“当年他求娶过颜开,因为我的原因未能达成。”方景城嘴里像是吃了一把莲子心,苦得舌头都不灵活。
傅问渔先是一怔,然后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笑疼了肚子笑弯了腰:“我知道了,多谢王爷如实相告。”
“我只是不想骗你。”方景城也觉得这很伤人,可这就是事实。
“当年他未能娶到肖颜开,现在就想抢走我算是报复你是吧,城王爷?”傅问渔笑出了眼泪,这些人真有意思,个个都挥着明晃晃的刀往她心上扎,傅问渔她还半分都躲避不得,只能硬生生地扛着,痛得死去活来还要笑得大声免得让人笑话。
“你不是颜开我一直都知道,傅问渔你别这样。”方景城有苦说不出,他甚至不敢太过靠近傅问渔,他就怕沈清让哪天嫉妒得发狂,就要杀了傅问渔。
可那一声声习惯成自然的“颜开”听在傅问渔耳都如刀如刺如最大的嘲笑声,她闭了闭眼,等着胸口的闷痛过去,再睁了眼睛问他:“这位温太子,跟方景阅有关系吗?”
“难说,方景悟是方景阅的人,方景悟出生不好,不受父皇重用一直在外地,这些年来他与祈国的商人和朝臣都有来往,明着打的幌子是共同讨论书画之道,实际上……不过是为回京做准备罢了。”方景城言简意骇,几句话就把方景悟交代清楚了。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早早阻止,放任他这么做?”明明能早就杜绝的事,非要等他变成大麻烦到不好收拾的地步吗?
“你不要小看方景悟,他远比你想象中的聪明,庶出的子女,总是想方设法求活的,不是吗?”方景城看着傅问渔,傅问渔就是庶女,她在生存的路上挣扎得有多难,方景悟就有多难。
不过,这并不是通敌卖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