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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问渔这小院的位置特别好,月色正悬空,疏落的银辉铺开在院子里,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欢快地伸展着枝叶,拥着花朵入眠,蚁虫怕路人,藏在松软的泥土里用它的眼光审视着世界。
肖小开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像个小大人似地交叉着手臂,病态苍白的小脸气鼓鼓地,瞪着那三个推门进来笑言欢语的女人。
“小开?你怎么还不睡啊?”傅问渔见他这气乎乎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小祖宗。
小开“噌”地一声站起来,怒道:“你又大半夜跑出去,你还是个病人!”
傅问渔让这气冲冲的话说得一愣,花璇和毕苟自觉地退开两步,闲起来还磕着瓜子看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傅问渔在肖小开这儿吃鳖,傅问渔暗骂这两人没义气,但还是笑着走过去拉起肖小开的小手晃了晃:“好了好了,以后不这么熬夜了,你不也没睡吗?”
“我还不是在等你,再不回来,药都重新热第八回了。”肖小开气得把地上的药塞进傅问渔手里,力道大了些,溅出了些药水洒在傅问渔手上。
“啊呀。”傅问渔甩了甩手,想把那汤药甩掉,却又被肖小开一把抓住,看他紧张地问道:“烫不烫?有没有烫伤?”
傅问渔让这幸伙逗得发笑,连说没事,又喝尽了碗里的苦药汤婆子,跟小开坐在台阶上:“好了,现在你可以去睡了?”
“问渔姐姐,你身子异于常人,我怎么都瞧不出古怪来,你不要不上心,若是不早些医治,以后会出大问题的。”肖小开的医术还是极好的,沈清让种的血咒旁人根本无从查觉,方景城也是因为直接以肉眼从伤口上看到,才发现了出来,而肖小开只是把了脉便能有所警觉。
看着小开一脸的忧心,小小的脸蛋儿都快挤到一起去,傅问渔伸出手抚了抚他两道柔和的眉毛,以保证的口吻说道:“我知道的,我会注意,有你在没有人可以伤我对不对?”
“对!”肖小开让这话说得脸都红了,还是强撑着点头,傅问渔能对他这么信任,让他觉得十分的欢喜开心,在他纯粹干净的眼里都漫了出来。
送了肖小开睡下,就连花璇和毕苟都歇下了,傅问渔还是毫无倦意,干脆起了身,那株无霜花又让肖小开移到了院子里,照料得精细,隐约已可见小小的花骨,傅问渔看了一会花,又坐在了院子里的藤椅上,按着胸前的伤口处,思绪有些飘远。
这伤口恢复得极为诡异,虽然她平日里总是一副无谓的样子,但在她心底却的确有疑团,就算是有沈清让,他也不可能此种神力,到底是什么原因?
会不会跟方景城与自己的三年之约有关?又会不会跟沈清让和方景城两人都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关?她想起小时候也曾受过伤,摔着磕着是常事,但从来没有好得这么快过,都是跟普通人无异。
她又想起之前中过毒,用发簪刺伤过手臂,当时都是好得极快,只不过伤口小,没有认真注意过,这样一回想,傅问渔惊诧地发现,自打她重生之后,她这副身子似乎真的异于常人了。
到底还有什么诡秘呢?傅问渔想着头都发痛,也想不出答案来。
天刚亮,花璇就起来给傅问渔准备洗漱的东西,不同于毕苟的爱睡懒觉,花璇对自己的要求极为严苛。
可是她进到傅问渔的屋子时却没有看见人,**铺也整齐,像是一晚没有人睡过一样。
“傅秀?傅秀,秀?”花璇这是被吓得病来了,傅问渔只要离开一会儿,花璇都会觉得是不是又有人把她劫走了。
她的大叫声惊醒了毕苟,几乎是从**上弹起来,边跑边穿着衣服:“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秀不见了!”花璇一脸的凝重色,还有肖小开也跑过来凑热闹:“问渔姐姐怎么了,去了哪里?”
“赶紧找啊!”毕苟都要急得跳脚,亲姑奶奶,傅秀你这就不能好好安生一天吗?
三个人着急慌忙冲出屋子,就要往府外奔去给少主报信,路过后花院时跑在最前面的毕苟眼尖,一眼看到在一片白花里忙着收露珠的傅问渔,猛地停下脚步,后面的人刹不住,齐齐撞在她身上把她压在了地上:“秀在那边。”毕苟伸出手指指着方向,快要被两人压断气。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抹了一把急出来的汗,心想着傅家五秀,咱下次出来能不能留个信儿,这么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傅问渔看着滑稽的三人发笑,手里提着一个细项长身的瓶子,遥遥招手:“你们在干什么呢?”
毕苟和花璇让这场虚惊吓得冷汗直冒,这会儿自然没有好脾气,回了一句:“散步!”嗯,就跟昨天晚上罗大人一样的。
傅问渔无辜地晃了晃瓶子,不知道她们是哪里吃了火药,只叫她们过来,一起帮她干这收露水这矫情到死的事儿。
毕苟看傅问渔一片叶子一叶花瓣地收露水太辛苦了,脚下一踏,震得那些清亮圆滚的露珠儿齐齐抛向空中,然后毕苟夺了傅问渔手中的瓶子,跃起身子一转,瓶口对准了露珠,那些晶亮的带着花草芬芳的露珠便装满了瓶子。
然后她把瓶子往傅问渔面前一放:“呐,给你。”
傅问渔好生无语地看着她,这种作弊的手段实在太犯规了。晃了晃满瓶子的露珠,傅问渔偏了偏瓶身,倒了一半的露水出去,毕苟连忙止住她:“你这是干什么?”
花璇聪明些,拉了拉毕苟:“秀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傅问渔提着半瓶子露子看着脚边四周的小白花:“你们不觉得这地方很适合埋死人吗?”
大清早的这话太渗人了,偏生傅问渔说得还这么云淡风清的,毕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又看肖小开,神色不自然地说道:“这个,小开啊,你先回去给你问渔姐姐煎药吧。”
肖小开却是一脸严肃地神色,看着傅问渔说道:“问渔姐姐你认得这花?”
“对,枯兰草嘛,怎么小开也知道?”傅问渔有些讶异地看着小开,这幸伙给她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
肖小开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味草药,枯兰草看着洁白纯美,但药性刚猛,用得不好就会变成毒药,而且最残忍的是,这些草只能养在尸骨之上,草药圃里多用牲畜的骨头血肉来培育。这药太毒了,是列为禁药的,所以并没有太多人知道,问渔姐姐你竟然认得。”
傅问渔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住点头,肖小开或许是跟着方景城久了,眼界极开阔,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也都见过,至于自己……在天堑之渊商洛绝境那种地方,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见的东西多了古怪了,认得这花草并不为奇。
“那依小开你看,这里哪个地方最有可能埋尸骨呢?”傅问渔笑着问他。
肖小开指着偏南方一个角落,说道:“那一处有高墙挡着阳光,是这花园阴气最重之地,最适合埋尸骨,上面的花也是开得最茂盛的,应该就是那里,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花开得太艳了,明明是白色的花朵却有股妖艳,我觉得下面埋的……埋的……”肖小开嘴唇有些发白,始终再说不下去。
傅问渔连忙走过去,挡住了他望着那处的眼神,点了点他的鼻子:“你想太多了,那下面埋得自然是猪狗牛羊。”
“真的吗?”肖小开满是惊恐的眼望着傅问渔。
“当然是真的。”傅问渔拉起肖小开的手往回走,孝子长身体的时候实在太可怕了,跟春天里的竹笋似地蹿着身高,几个月前还比傅问渔矮一些的肖小开,转眼已经快要跟傅问渔一样高了。
花璇跟毕苟留在花圃里,傅问渔走之前给她暗中比了个手势,那意思很明显,是要她们二人挖开看看,这下面的白骨到底是猪狗牛羊的,还是其它的。
两人看着傅问渔一手搭着肖小开的肩膀,两人边走边有说有笑,旁边的繁华在清晨阳光的照拂下都醒了过来,鲜活着颜色,这两人竟然真如亲姐弟一般。 &&~.(.
“唉呀,咱少主看到这一幕,估计心都要碎了。”毕苟替方景城又叫起委屈来,多少年了,肖小开对少主除了怕就是恨,根本没有过半点这样的亲近。
傅问渔厉害啊,这才跟小开认识多久,小开几乎是要整个心都掏给他这半路认来的姐姐了。
花璇白了她一眼,不理她叽叽歪歪,只蹲下来开始刨着土,毕苟看着她挖得一脸泥土好生狼狈,叉着腰哈哈笑:“你说你,除了花痴城王爷也顺便长点脑子好不啦。”
“你找死!”花璇让她三番两次搅得大为光火,挥着拳头就要打人。
毕苟架住她的拳头,另一手抽出她腰间佩剑,往那泥土里猛地一扎,削铁如泥的长剑轻松埋进泥土里,快要把整个剑身都埋进去的时候,毕苟触到一个硬物,她转了转剑柄像是在搅东西一般,才把沾满泥巴的利剑抽出来扔给花璇。
又见她折了根树枝顺,从刚才已经被长剑搅松了一个洞的地方伸进去,用力插了两下,再小心翼翼抽出来时,上面带着些细碎的白色骨头碎片。
在躲懒这件事上,毕苟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她将那骨头碎片拿在手里细看片刻,对花璇一笑:“是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