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罡自从御龙尊者被吸入虚空裂缝后,脚底那两道金色光线便消失不见,身上僵硬之感渐渐消退,方才已恢复如常,但见副门主殷何法在场,丝毫不敢再贸然出言。狠狠瞪了御龙尊者两眼后却是忽然低叹口气,露出几分意气低沉之色。
极真道人取物布阵、施法启阵,一气呵成熟练之极,众人尚在疑惑间便阵法已成。岳无信平时沉心修行,对阵法可说一窍不通,此时乃是头回见识这等玄妙阵法,对阵法之道算是起始有所体会。
殷何法看向身旁,天枢峰长老蔺丹尘略一点头,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道友,我等到此调停尊仙堂与须弥宗之争,一是因须弥宗万年来领袖佛门,一向扫除邪辟、扶危济难,实乃我修道之辈楷模,断不该就此灭门。。。二是因诸位过往与须弥宗有过不少交情,不愿见其受此无妄灭门之灾,我太玄门亦不例外。。。”
“三则是因近年来天下异事迭出,如今入魔之事尚未了结,天南又骤然惊现怪异鬼气。加上诸位应已知晓,刚刚传出的魔炎海重现一事,我神州中无论修道之人还是世俗凡人,都将面临极大祸难。而应对此番种种劫难,我辈修道之人责无旁贷,不然神州若是毁于一旦,我等将无立锥之地,修行大道更是无处着落。。。”
“故而当此之时,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须弥宗高僧久悟佛门神通,门中高手甚多,过往除魔时出力极大,只是不知尊仙堂为何不明此理,仍然执意出手相向,而置神州安危于不顾。。。敝派掌门至元真人数次致信大武顺德帝劝其罢手,但被其多方托辞,而本门因千年前与大武皇族约定互不相扰,故而不便直接出手,以致拖延至今,须弥宗已是危在旦夕。。。于是本门再不能坐视不理,数月前便向天下同道传信,同来明王峰做此调停之事。”
“只是这十余日中,我等与尊仙堂商议数次,其均以令须弥宗交出门中所有灵物与功法、并率所有佛门从此退离神州为罢手条件,实是强人所难。须弥宗定然不肯不说,世间无数佛门信众更不会就此从命,其只不过是为破开须弥宗护山大阵的拖延借口而已,而有那千年约定在前,除了散修同道与其余门派中的道友,我等四派均无法向其出手。。。”
说到此处,蔺丹尘略微一顿,却是向简阳子看了一眼,道:“所以为今之计,若是能将那古怪黑云阵法破除,如此尊仙堂没了破阵之法,加上我等从旁施压,或可令其暂退,之后便可从长计议。而此事定不能让尊仙堂知晓,须得悄然动手,不然破阵不成,反倒变为双方斗法了。至于如何破解阵法,则需三清殿道友一力相助了。。。”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过来。本来除了四派以外,来到此处的其余之人早有与尊仙堂一战之心。但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若无四派一同出手,只凭其寥寥数十人,在尊仙堂高手前实在不堪一击。而众人心中虽对四派千年约定一说嗤之以鼻,但也无法强让其出手,所以听储归云讲到此处,也知只有此法或可令尊仙堂退却。而待得须弥宗之危一解,之后便可与须弥宗一起,携手向尊仙堂复仇。
众人都是修为高深之人,这番道理转眼便明。浮屠上人伸手在胸前一串硕大佛珠上一抚,当先道:“蔺长老言之有理。”身旁御龙尊者虽然大为不满,但只满脸不快,难得并未开口。
玄火门掌门姬九麟伸手在桌上一扣,苍声道:“正该如此!尊仙堂虽然过于欺人,但毕竟归属大武朝廷,乃是神州正统,我等修道各派不可与其撕破脸面,不然今后彼此将争斗不休,那才是神州真正祸事!”
化仙教两名灵使中,一名身着古铜服饰、头顶长发高竖如勾的土面男子看了身旁两名护法一眼,嘿嘿一笑道:“空耗此处已有半月,此法能成最好,早日了结早日散,哈哈!”
蔺丹尘见众人纷纷赞同,原本备下的一番说辞倒省下了,于是转头向简阳子道:“简师兄,方才我等回来之时,已请路师弟悄悄前去那团黑云处查看,到时破阵还得仰仗简。。。”
“什么?”蔺丹尘话未说完,简阳子脖颈一抬,猛地打断道:“蔺师弟,你说让仲文去那处黑云查看?”
蔺丹尘一怔,道:“不错,方才与尊仙堂商议后,正是路师弟向殷师兄提到应当首先破除此阵,才。。。”
“哎呀!”简阳子两手重重一拍,急声道:“竟把老夫一番戏言,当作解困之法!”说着陡然站起,满脸焦急之色,大声道:“昨日我与仲文闲聊,说起破那黑云怪阵当有七八成把握,只是不便动手而已,没想到他竟当了真!那黑云古怪之极,连须弥宗护山大阵都不是对手,老夫苦研阵法百年,竟不知神州中竟藏有这等阵法高人!此阵诡异无比,其中定有玄机,老夫都没敢前去细看,他竟。。。唉!”
说着大为懊悔,飞身离席而出,急急往门口冲去。苏逸之叫道声“师父!”,忙紧跟在后。
众人都知简阳子虽然身为入圣巅峰大能,但说话行事向来不羁,这等与亲近之人吹牛之事,一听之下不由面面相觑。蔺丹尘更是略有失态道:“竟是戏言!这。。。”
殷何法一直无声,此时忽然也站起身来,开口道:“既如此,我等便同去!”
在座诸人一听,却是反应不一。姬九麟与师弟邱澄当即站起,而化仙教四人却一动不动。太玄门诸人也纷纷起身,岳无信与段罡两人紧跟掩月大师,顿时庙宇中十余人一起向庙门而去。
不过正在此时,只见庙门处一团紫光闪过,一个青袍身影从中踉踉跄跄跌落出来,正好与迎面而来的简阳子撞个满怀。
那人一声痛哼,被撞出数丈开外,仰天便倒。
简阳子却毫发无损,两只小眼一凝,大声道:“仲文!”身形忽地一闪,已到了那人身前,将其下落之势抱住。苏逸之也奔到近前,叫道:“路师叔!”
青袍之人是名面目清朗的中年男子,正是三清殿中庭长老路仲文。此时手中捏有半截淡紫符篆,虽然身上不见伤痕,但是双眼紧闭,竟已昏死过去。
简阳子面色凝重,伸手在路仲文胸口一抚,嘿了一声后手中法诀连施,一个个灵力充郁的篆文光字从指尖飞快流出,毫不停歇尽数打入他胸口。
身后众人也已看清,知道简阳子正在救治,于是纷纷停步。
简阳子连连施法,但一个个蓄满灵力的符文似泥牛入海,路仲文仍是气息微弱之极。苏逸之在旁急道:“师父,让我用。。。”将左臂伸出,紧贴其上一块硬物隐隐若现。
“不可!”简阳子脸色一沉,却打断道。说完将路仲文平放于地,双手十指伸出,一道道淡淡白气从指尖飘然而出。
“上清乾阳气!”身后众人中那名一直未发一言的落拓书生,见此忽然惊道。声音甚为高亢,却与其模样截然相反,正是散修中的道法高手灭圣居士。
其余诸人对此气都是久闻其名,纷纷凝目细看。
只见十股淡淡白气飞快纠缠一处,凝成一股手臂粗细的浓厚白气,倏地飞入路仲文口鼻之中。
路仲文当即身躯一震,口中低低呻吟数声。简阳子一见,正要大喜,但路仲文身子一挺,竟重又昏死不动。
简阳子大骂一声,双手指尖白气汹涌冒出,连脸上也变为一片雪白,竟是动了本源之气。苏逸之脸色焦急,便要将左臂再次伸出。
正在此时忽然眼角一闪,只见一道纯绿荧光在路仲文身下陡然亮起,转眼化为一面太极图案浮光。绿光苍翠森然,似是蕴藏无穷生机,一个个巽卦卦爻从中飞舞而出,通通没入路仲文额头。
简阳子一愣,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一人玄袍曳地,手掐法诀脸色淡然,竟是掩月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