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之人见他起身,所穿衣物朴实无比,相貌也普普通通,并无任何过人之处。若非认出方才那道腾空雷电乃是孟氏独门神通中的龙遁术法,说其是个世间平凡农家子弟尚可,但若说是大武皇族却是丝毫不像。
苏逸之见他眉头紧皱,眼中满是迷茫之色,对他和颜悦色笑道:“这位道友,此处乃是太玄门,在座诸位都是除魔盟的同道。”说着也不管他脸上震惊之色如何无以复加,一口气将如何与其相遇,路仲文如何出手,自己又如何将其带到此处等经过略述一遍,最后微微一笑道:“便是如此了。”
看了身旁一眼,又道:“这位乃是尊师,三清殿简阳子长老,方才便是我师父将你救醒。”
麻衣男子脸上神情震惊无比,只觉当时被那股紫电巨力击中后,体内那股雷电之力突然爆发,自己登时便昏睡过去。不知昏迷了多久,醒来后却陡然发现身处此地,耳中更传入三清殿、太玄门等名字,心中不禁惊雷连连。
正在此时,众人耳中响起一声爆喝:“好贼子!快将尊仙堂图谋通通说出!不然将你剖心挖肚,魂魄囚到明王塔下永不超生!”说话之人咬牙切齿,眼中满是烈火,正是那名须弥宗和尚相参。
佛门数年来被尊仙堂大肆剿杀,天下无数信徒死于非命,他修为不高,但飞遁之术颇为了得,被宗内派以联络四方之责,见过不知多少同门惨死眼前,对尊仙堂与大武皇族仇恨之深,早已铭刻神魂深处。此时见到孟氏子弟,数年来的辛酸悲痛一起涌上心头,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晃离开长桌,向殿门处直冲而去。
麻衣男子脑海渐渐清明,虽说巨大震惊仍在,但已不如刚苏醒时那般慌乱。此时正凝神细思方才苏逸之所言,忽听有人大喝一声,紧接着便有一个灰影势若奔马,向自己飞快冲来。当即身形一侧,往旁边立马挪开数尺。
相参一扑而空,脸上怒色更盛,但在这七星殿中又不敢施展道法,只能凭武道功底飞步转身,紧紧朝麻衣男子追去。
麻衣男子眉头微皱,虽说无人相告,但见四周情形,心底已隐隐知晓此处不可乱动术法,也只以肉身之力,在大殿数十根巨柱间躲避来去。
好在他虎遁有成,虽说相参脚底不慢,但他身形更快,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躲开。相参口中胡胡大叫,张牙舞爪直如寻常莽夫,却与麻衣男子越来越远。
麻衣男子一边闪身躲避,一边已将殿内情形悉数看清,但片刻后心中一动,忽然间想起一事。
猛地抬头向上看去,见到那幅巨大图案,已知所处何地,顿时心中似被重重一击。十年前往事如闪电般在脑海中掠过,心中生出一股许久未曾有过的百感交集之感,身形渐渐略滞。
两人都身负不弱修为,但此时却似世间武夫般一追一躲,殿中诸人大多摇头微笑,那名美艳少妇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苏逸之憋笑道:“师父,这皇族神通果然厉害,连武道身法都这般迅捷!只可惜须弥宗的道友定是平时整天打坐禅定,这肉身上的本领不免就差了些,唉!”
简阳子脸上笑意盈然,口中却肃声道:“逸之,不可胡言,须弥宗的大师都是佛门高人,早已参悟天地,这等肉身皮囊当然视为粪土了,我等凡夫俗子岂能乱议?”说着硕大脑袋一阵摇晃,扭头与苏逸之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向他微微一眨。
苏逸之知他对相参这等后生晚辈方才反倒相助那化仙教少妇,竟在众人前呵斥不许他将麻衣男子带出殿外之事心中定然大为不快,此时见其出丑,便顺口说上几句,果然让其心情大快,想来方才其答应之事当再无反悔,于是也心中大乐。
相参一听,心中怒火却再也压抑不住。当即将前奔之势登时停住,双手在胸前飞快交结成印,口中一串梵语法诀念过,灰色僧袍上忽然泛起点点金光,四周更隐隐响起一阵幽远梵唱。
大殿中众人一惊,知其正是须弥宗独门神通的起手式,不由均脸色微变。麻衣男子正陷于回忆,一见之下回过神来,不及多想双手向前挥出。一阵低微噼啪脆响声中,两道灰色电光从掌心处陡然射出。
正在此时,忽然大殿中响起一声沙哑断喝:“住手!”一个玄色身形从高台上快如闪电般当空飞下,落在两人当中,正是那名干瘦男子。
只见他面色阴沉无比,身上一股凌厉气息向两人身上直逼而去。
麻衣男子只觉身周一紧,似是被一面强横无比的无形气壁裹在当中,全身上下顿时沉重之极,似乎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挪动。
对面相参也是一般模样,直直站立纹丝不动,双手结印处丝丝金光转眼不见,脸上神情也从愤怒转为惊讶,最后只剩下一片尴尬无奈。
干瘦男子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口中一字一句道:“若无掌门许可,在七星殿中擅动术法,便是我太玄门之敌。”说着也不知其如何施法,麻衣男子掌心中两团灰色电光与相参身周的点点金光抖了几抖,便如被虚空吞没一般,转眼竟消于无形。
这手神通一露,再加上众人均知这两人已犯了太玄门的忌讳,大殿中顿时一片寂静,连那美艳少妇也难得未再出言。苏逸之刚想悄声去问简阳子,但被其一个眼色瞪回,只得瘪瘪嘴不再说话。
高台上至元真人轻咳一声,缓缓道:“殷师弟,此乃两名晚辈情急下所为,并非有意冒犯,不必与其太过计较,让他二人过来说话便好。”
干瘦男子略待片刻,对两人再也一眼不瞧,轻哼一声飞身回到高台,那股强横气息也如潮水般转眼退去。
麻衣男子身上一松,向对面看去,见那灰袍和尚正怒目而视,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无奈。当即收回目光,转身向大殿正中慢慢走去。
相参在原地站立片刻,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口中低声念过数声佛号,走回原先长桌旁。简阳子向苏逸之一点头,两人也走到右首一张长桌坐下。
至元真人微微颔首,向身旁那名面色温润的短须男子略一目意,储归云点点头,朝台下沉声道:“这位小友,此处是我太玄门重地,座下诸位都是除魔盟的各派道友,本来我等修道门派向来只修仙问道,并不轻易参与世间俗事。只是如今大武朝廷对佛门无端生事,累及许多无辜世人,我等修道之人也是俱由普通凡人而来,如此超然于世不免心中难安,且反倒会对修行心境有所滞碍。。。”
说到此处略一停顿,见殿内之人大多缓缓点头,又道:“但我等是否参与其中事关极为重大,涉及千年前一番久远约定,此前与诸位道友连番商议多次,但至今尚无定论。。。所以小友暂可放心,虽然你是大武皇族之人,与须弥宗也便是仇敌,但我等并不会就此向你动手,你。。。”
“我不是皇族之人!”麻衣男子突然将储归云话语打断高声说道,一对朗目望向高台,方才一直挂在脸上的皱眉沉思之色一扫而空,现出一片坚毅坦然神色。
此言一出,殿内却无人相信,简阳子更是大大摇头,重重嘿了一声。
“你不是孟家子弟?”储归云也是不信,但见他神色似是并非作假,不由疑道:“那你是何人?”
“我。。。我姓叶,叫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