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知过了多久，岳无信幽幽醒转，只觉浑身筋骨欲裂。鼻中闻到一股草木清香，慢慢睁开眼来。

只见天高云淡凉风习习，自己躺在一块空地上，耳中仍是一阵阵竹海涛声。

忽然不远处一声尖叫，一团肉肉乎乎爬上胸口，两只橙黄大眼眨来眨去，正是褐毛小狐。

岳无信淡淡一笑，伸手在它背脊轻轻抚摸。褐毛小狐嘴里正含着一根翠绿欲滴的嫩草，上面灵光盈盈，竟是不知何种的灵草。

岳无信心觉奇怪，从地上慢慢坐起。忽地一个冰冷声音传来：“你过来。“

岳无信一惊，急忙转头看去。只见身后数丈外有一座小小道观，大门上刻着三个阴文小字“三觉观”，一名绿纱蒙面的墨袍道人坐在门前竹椅上，眼中射出两道冷光，正向他看来。

岳无信见自己并未如何受伤，心神略定起身站直，将褐毛小狐抱在怀中往前走去，到了观门便停步不前。

蒙面道人对他打量两眼道：“没想到你区区寻常武道之人，也敢来老夫这三觉观滋扰。哼，扰我清修罪不可恕！“声音清越浑厚并重，难以分辨男女，但年纪听来当是不小。

岳无信忙道：“道长误会了！晚辈只是听说三觉观有位高人前辈，经人指点便想来拜师学艺，不曾想竟打扰了道长，晚辈乃是无意之过，望道长见谅！”

“哼，天下习武修道之人，谁不知老夫这三觉观生人休近？你个后辈可别说你不知！”蒙面道人伸手在竹椅扶手上一拍，冷声斥道。

岳无信嘴巴大张，没曾想竟有此事，略一思索便知上了魏阳子的当了。只是答应了他不提他姓名，便道：“晚辈确是不知。不然以晚辈这点微末本事，擅闯贵观岂不是自寻死路？晚辈虽然不才，但这条小命还是看得紧的。”

蒙面道人冷声一笑道：“老夫不管你是否知晓，反正你已犯下大罪，你自己说如何处置？”

岳无信好觉无趣，心想自己一心前来拜师，不曾想却是个这么不讲道理之人，就算他本领再高，也不愿拜他为师。少年人心气上来，眉毛一扬道：“敢问道长，你是大武的皇帝，还是修道的至尊？这墨竹林又不是你家的，旁人怎么就来不得？”

蒙面道人眼中寒光一闪道：“大胆！”数片竹叶着地飞出。

岳无信眼力奇佳，脚步一侧避了开来。

蒙面道人冷声道：“哼，身法倒是不错，不过在老夫面前又有何用？只是老夫身为修道之人，本不该跟你这武道后辈计较，但你擅闯在前，顶撞在后，若不惩戒一番岂不坏了老夫这三觉观的名声？这样吧，老夫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不然免得有人说我以大欺小！”

岳无信怒极而笑道：“道长还让我选？对晚辈实在太好了吧，哈哈！”

蒙面道人冷笑道：“后辈小子，你且听好。要么你将身上所有之物全都留下，自己净身滚蛋。要么就留下给老夫看管竹林，替老夫看家护院。“眼光闪动，却是盯住他怀中褐毛小狐不放。

岳无信心中一亮，直言道：“道长要是想要我这小狐，直说便可，又说拿什么两条路让我选岂不是多此一举？”

蒙面道人道：“小子倒也聪明，老夫也不避讳，你怀中这乘黄幼兽老夫是要定了！”

岳无信道：“道长若是想要它的话，直接动手抢去便好，何须让我留下？”心中一动，想起魏阳子也是丝毫不要占他便宜。他既认识这蒙面道人，两人当是“臭味相投“，都有这个毛病。想到此处不禁莞尔一笑。

蒙面道人摇摇头道：“这种天降灵兽最熟人性，这幼兽看来已认你为主，老夫若是强抢必定难以留住。而若是你先弃它，那它必定心死易主，而此刻此地除了老夫又有何人？”

岳无信默然无语，看似犹豫不决但早已拿定主意。这两条路他均所不愿，除了不舍褐毛小狐外，身上还有那副卷轴，都是生死相依之物。且他心里早已暗自许诺要一直照顾褐毛小狐，若是连这点跟自己的承诺都不能信守，那习武修道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他亦知晓蒙面道人留他在此，不过是想借此与乘黄幼兽多相亲近，慢慢设法图之。但要他现下立马就将褐毛小狐拱手送上，却是万万不愿。当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再伺机逃走了。

于是大声笑道：“这小狐跟我已久，实在难以割爱。多谢道长如此赏识，我就帮道长当个护院吧。只是不知可有工钱？哈哈！“

蒙面道人一愣，重重哼了声道：“工钱少不了你的！不过若是这墨竹林只要有一根竹子出事，或是有外人进了来，老夫赏你的惩戒可也不小，哼！“道袍一拂，起身飘然进观。

岳无信干笑几声，长叹口气。观中又传来蒙面道人声音：“竹林旁有间竹屋，你自去那里。平日无事不可近这观里一步，不然休怪老夫无情！还有，若是你想逃走，方才那样就是你的下场！”声音严厉异常。

岳无信心道：便是你求我来，我也不会到这里一步。也不问蒙面道人如何衣食，抱着褐毛小狐便往竹林走去。

果然百余丈外竹林边有一间小屋，全用墨竹搭建。进屋一看，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凉席外再无他物。不过他早已习惯，丝毫不以为意。略微安顿后席地躺下，身上筋骨好似散架一般，数道血痕早已凝结。

褐毛小狐将那根灵草嚼食干净，爬到他身上动来动去。

岳无信疲累之极，正要将褐毛小狐放入竹篓，忽地只觉手臂一凉，生出一股奇异感觉。仰头看去，只见褐毛小狐舌头一吐一伸，往臂上一道血痕舔去。

血痕渐渐变淡，片刻后竟消失不见，手臂肌肤变得光滑如新。

岳无信一惊，坐起身来。褐毛小狐接连不断，将他身上所有血痕一一舔遍，全都恢复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