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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的时间没有回到北雍,这金陵城之中似乎什么都是没有半点的改变的。依旧是那般的繁华,半点也是未曾改变,即便是前方战事起,这里依旧还是能够歌舞升平。
沈从墨的马车停在那宋府的门口,宋家的下人早就已经是对那有着藏剑山庄标记的马车熟悉无比了,每次那沈从墨来的时候,这给的赏钱也是格外的多,这宋家守门的小厮最是欢喜的便是这沈公子来的时候。
待那马车停稳的时候,那小厮便是已经上了前,略有些欢快地叫了一声“三姑爷”。
小厮们自然是晓得的,只要是叫上一声“三姑爷”,即便这沈公子原本的心情是不大好的,这出手也是绝对不会小气的。
那车帘一下子被掀了开来,一张秀致的脸孔出现在那两个谄媚的小厮面前,惊得他们一下子倒退上了几步,一声惨叫。
那……
小厮们有些惊恐地看着这从马车走出来的人,那眼神之中满是不敢相信,仿佛就像是看到一个已经死透的人一下子突然之间地活了过来一样,不过这也的确是瞧见一个死人一下子活了过来没有什么差别的,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人不是旁人,而是那已经死了有半年左右的三小姐。
已经死了这么久的人突然之间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怎么是不叫人是害怕的。
“看什么,不过就是半年而已是,连人都不会叫了么?这半年来,宋府怎么弄的这半点规矩也是没的了?”宋珩看着宋府上的小厮,这些个人的面孔还是那般的熟悉,但是现在却像是瞧见了鬼一般的模样,不过想来也是,她也可以算是已经死了半年了,现在突然之间这样出现了,也难怪他们现在一副见鬼的神情。
“三……三小姐?!”小厮有些讶异地叫了一声。
宋珩没有理会那些个小厮,她从车上走了下来,沈从墨也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
“阿珩,到家了。”沈从墨对着宋珩说道,他应了她的要求,已经是将她平安地送回到了北雍之中,“夫人的情况如何?!”
小厮们原本还在讶异之中,听到沈从墨这般问着,倒是一下子也没有了那惊讶的之心,之前不是盛传说三小姐还是活着的么,现在看到三小姐,倒是真的应了那个传言。这样一来,小厮们也倒是没有多少惊讶了,听到沈从墨的话,小厮们这面上的神情变了一变,神情凝重的很。
“大夫说,夫人怕是不行了。”小厮们伤感的自然不是当家主母病重的事情,他们还记得,这半年前这府上还是三小姐当家的,三小姐的手段,那可不是说笑的,现在三小姐回来指不定这府上又是要变上一回天了吧,他们自然是要小心伺候着,这面上哪里是敢说说点什么的。
沈从墨默了一默,当初他去南嘉的时候,月氏的身子骨就已经是很差了,所以沈从墨也想着要是能够让自己找到宋珩,好让月氏能够最后见到宋珩一面。
宋珩也沉默了下来,她一言不发地朝着宋家里头走,这半年的时光也没有改变宋家的氛围,这里头还是有着那满满的腐朽气息,这个宋家,已经是彻底地没救了吧。
宋珩这般地想着,她默然地朝着自己的院落而去,沈从墨陪在宋珩的身边,这一路走来的时候,整个宋家就像是炸开了花一样,这一路上遇上的丫鬟同小厮睁大了眼睛,仿佛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个一个都是停下了自己原本手上的动作,睁着眼看着那走过的三小姐。
宋珩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的院落,这才刚刚走进院落,便是有着浓重的药味从院子里头散发出来,想不到她半年没有回来,这里似乎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看来,在她离开的这一段时间之内,宋成想必又是回到了以前了,对于月氏不管不问的。
想到这一点,宋珩的心中就像是憋着一团火,那一团火有着越烧越烈的趋势。
月氏躺在床上,丫丫就靠坐在床畔,手上拿了一方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月氏的脸,月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形同枯槁一般。
丫丫见房门被推开,她抬头看了一眼,手微微抖了一抖,颤着声叫了一声:“小姐!”
宋珩全当做是没有听到这一声,她走了进来,坐在了月氏的床畔边上,她俯低了身子,靠近月氏的耳朵,低低地叫:“娘,珩儿回来了,你且醒来瞧瞧我吧!”
月氏一动不动,似乎就像是没有听到宋珩的声音一般,她的呼吸极弱,宋珩搭上月氏的脉搏,也只觉得那心跳也是极其微弱的。
“去叫大夫来。”宋珩冷声地吩咐着丫丫。
丫丫点了点头,原本就是想要出了门的,但是这脚还没有踏出门,倒是宋慎同那黄氏走了进来,在瞧见坐在床畔的人,黄氏眯了眯眼睛,定定地看了看,这人果真还是宋珩!
“三丫头?!”宋慎呐呐地喊了一声,他原本还以为这三丫头是真的已经没了,后来听那玉石铺子的老板说的那些个话,又觉得这三丫头如果是还在的话,那当然是好的,可现在看到人,却又是有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祖父。”宋珩淡淡地叫一声,然后就是转开了视线,看向丫丫,“丫丫你还不赶紧去?!”
“这是要去哪里?!”黄氏原本对宋珩就是不甚上心的,这丫头的手段自己都是眼瞅着的,心中对这个丫头也是有些避忌。现在时隔半年之后再出现,只觉得这丫头是越发的清冷冷的了,虽说这容貌未变,但是那额间生的那一朵红莲妖异的厉害,光是看那一眼就是叫人觉得心惊肉跳的厉害。
“请大夫。”宋珩淡淡地道,“祖母你也瞧见了,我母亲病得这般不像样子,自然是要请个大夫来看上一看的。”
黄氏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月氏,那一张病恹恹的脸,光是这般看着都是叫她觉得有些厌恶的,“也不用请了,这院子里头还缺过大夫的?这昨天大夫也就刚来瞧过,说是再看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也就是这么些天的事了,再请来,也不过就是平白地浪费了大夫的时间罢了。”
黄氏很是轻描淡写地说着,事实上也是如此,这大夫来来回回好几回了,说的都是一样的说辞,只道是“油尽灯枯”,估摸着这几天之中就是要去了的。
家中也已经是准备好了那些个东西,只等月氏咽下了那一口气就能够派上用场。
“宋家是缺少了银两了么,祖母?!”宋珩看向黄氏,她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能够让所有的人都听到,“我母亲是诰命夫人,每个月都是有俸银可拿的,即便是不够,那我当初也是三品的官位,自然也是有俸银可取,更何况这库房之中还有陛下赏赐的一些东西,难道现在宋家连给我母亲看病的钱都没有了?!”
黄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宋珩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苛责她没有给自己的媳妇看病不成,虽说这月氏自己的确是不大喜欢的,但是却还没有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不给人看病什么的,这说出去,丢的还是他们定远侯的脸面。
“我说你这丫头半年多没有回来,这一回来倒是半点的规矩都是没有了,回来没有跟我与你祖父两人请安问候也便算了,现在倒好,还要再这般地指责起我来了,你眼中可曾有半点的尊卑长幼?”黄氏气极,要不是丫鬟来报,她哪里是知道这个丫头已经是回到了北雍来了,回了家第一件事情不是来问安,反而是来看她的母亲,这看了倒也是没什么的,毕竟是她的母亲,但是她现在倒是咄咄逼人地质问起她来了。
“规矩么?”宋珩浅浅地笑着,“我想我大概是真的是忘光了,但是我至少还知道,我母亲是诰命夫人,她还没有死去,哪里是应该轮得被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顾地腐烂发霉的?既然我母亲还在,就算是一日千金地用药吊着性命,我也是在所不惜的!还是祖母认为,我宋珩便是没有这般的能力?!”
黄氏被宋珩说的脸色难看至极,她这个意思,是她这个当婆婆的苛待她的母亲了,这宋家是没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是要她这样子的。虽然这宋珩不在,但是这沈从墨一贯都是个有心的人,且他们宋家是个什么身份的人,哪里是会做出这种丢了自己面子的事情的?!
“且祖母也说了这半年来,这半年来我都是在南嘉的无双城呆着的,这其中,想必祖母是没什么意愿知晓的,但是这凤血歌的名字,想必是祖父应当是清楚的,我这半年之中旁的也没学到什么,凤血歌的手段,倒是学了不少。”宋珩声音越发的冷,“规矩什么的,都是人定下的,自然地也就可以由人来更改!”
黄氏被宋珩那眼底之中的冷意所震慑住了,她是不知道那凤血歌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是宋珩那眼睛里头的冷意倒是真真实实的,骇得人全身都是觉得冰凉的。规矩是人定下的,她这个意思是她是要改变这些个规矩了?!他们不是不给请大夫的,但是每一个大夫说说已经是没有什么用处了,只道是有什么心愿便是给了一了。三天前,月氏便是半点知觉也是没的了。
沈从墨晓得宋珩是动了怒了,想来也是,她这半年没有回来,一回来之后却是见到自己的母亲这个样子,沈从墨不动声色地让人去请了大夫,他上前了一步,扶了扶宋珩,低低地道了一声:“阿珩别这样。”
沈从墨这一句话的声音是很小,只有宋珩和他两个人才能听到,虽然是气愤,但是到底还是不应该同自己的祖父和祖母争执的,以前的宋珩从来都不会是这样的,就算是心中是再不欢喜再怎么恼怒的,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喜怒形于色的。
宋珩深吸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最近自己的脾气是见长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是越发地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往昔的时候,她不会是这样的,但是现在的她就是这样完全地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最近似乎改变的太多了,宋珩想,这似乎不是一个好现象。
黄氏被宋珩这人气得够呛,当下这一甩手之后便是离开了,她原本还以为这丫头还会越发的乖巧上一些,哪里想到她这一回来就是摆上了架子,要不是看在藏剑山庄沈从墨的份上,黄氏早就是想要好好地教训上一番了。
“真是气煞我也!这以往的时候只觉得这丫头实在居心叵测,心机深沉罢了,眼下倒是成了一个妖孽!”黄氏念叨着,一边同宋慎道,“现在倒是说也说不得她了,这才将将地说了几句,她倒是好的,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就过来了,半点尊卑都是没有的!也便是有你这般地惯着她,这才养的她这般模样!”
“够了!”宋慎低低地呵斥了一声,“那三丫头刚回来,自个的母亲又是这般的模样,她担忧也是人之常情,你有什么可说的!”
宋慎在意的,倒不是那宋珩的姿态,而是这半年之中,刚刚听那三丫头的话来说,她这半年之中应该都是同那凤血歌在一处的,这凤血歌的名头,宋慎虽然是不管前朝事了,但是到底却还是知道这个人的。这个人可是一个狠角色,且他刚刚看那三丫头,眉宇之中倒是有着不少的戾气。
这戾气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丫丫很快就是将大夫请了过来,那大夫给月氏把了一把脉,只是叹息地要摇了摇头,“宋夫人已经是药石罔顾了,只是她心中一直便是挂心不下的,这才是撑着一口气到了现在,现在,就算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只怕也是救不得宋夫人的性命了。”
宋珩听着那大夫的话,神情很是木然,既然大夫都已经是这般说着了,想来,是真的没有半点的法子了。
“小姐不在的这半年之中,夫人是日日伤心,原本都已经有些起色的眼睛也一下子哭坏了,再后来便是有些神志不清了,最后……”水碧抹着眼泪,呜咽着半点也是说不出话来的,“小姐……”
宋珩神情淡淡的,她晓得月氏最是放心不下的便是她这个女儿,从小的时候,她便是多疼惜她一些的,即便是那一双眼睛已经坏了,也还是尽量地给她做做衣衫,做一双鞋子一类的。月氏现在强撑着这一口气,想必也就是为了想要瞧见她一回吧。
“珩儿你现在回来了,母亲至少也是可以安心的了。”宋锦轻轻地拍了拍宋珩的肩膀,他低声道,他也是晓得宋珩并非是故意到现在这个时候才回到北雍来的,这其中也一定是有一些个原委在其中。宋锦看了一眼宋珩的额头,那一朵红莲花是那般的突兀,想必这其中还一定是同宋珩在南嘉那么长的时间相关的。
“我在这里陪着母亲,她一醒来,便是能够看到我了。”宋珩坐在一侧,她看着那沉睡着的月氏,低低地道了一声。
宋锦也不劝,他也是知道母亲时日无多了,能够叫人多陪上一日也是好的,他也是知道母亲是有多挂念着宋珩,若是现在醒过来能够瞧上一眼就好了,可偏偏现在母亲是昏迷不醒。
宋锦见那沈从墨还在,他朝着他拱了一下拳,做了个礼数:“多谢沈公子将我家珩儿带回北雍来,这恩情,宋锦必然是要报答的!”
宋锦瞧着沈从墨的神情之中也是多少有些微妙,这半年前,沈从墨娶了宋珩的骸骨,这按照礼数上,他是应该称呼沈从墨一声“妹夫”的,但是现在宋珩回来了,这也便是代表着半年前的那个骸骨并不是宋珩的,这也就算不上有姻亲关系了。所以宋锦想了想,还是称呼沈从墨一声沈公子来的妥当一些。
“莫要客气,这是从墨应当做的。”沈从墨微笑道,他自然也是知道,宋珩回来之后,很多的关系也是要有一些改变的,他看了一眼坐在床畔宋珩一眼,“我想现在我还是先行回去,明日再来看看阿珩吧!”
宋锦并不阻拦,而是一路相送,送着那沈从墨到了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之后方才回了院落。
水碧正在同宋珩说着这半年之中府上所发生的一些个事情,包括那林氏已经是死了,而宋成又新纳了一个娇俏无比的良家子的洛姨娘,而此时此刻那洛姨娘身怀四个月的身孕,颇为受宠。
“这府上的闲事,珩儿你也不要去理会了,”宋锦对着宋珩道,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眼下母亲这般模样,而这半年之中沈从墨对母亲同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整个金陵城之中的人都看在眼中的,若是母亲现在还清醒着,怕是也要问上一问的,珩儿你同沈公子,大约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