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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淡淡的梵音妙语响起,细细听来的时候,似乎说的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方,只是觉得很热,身边有朵朵遍地盛开的红莲,那红莲有遍地开放的趋势,她的胸口很疼,疼的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剜走了一般,她想伸出手去摸摸自己的胸口处是不是真的是空了一个大洞,心脏是不是真的被挖空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是疼的那么的厉害呢。
但是她伸不出手来,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她想,她是快要死了。
恍惚之中,她就听到了那一声佛偈,然后模糊之中她瞧见有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她那即将要合上的眼睛,恍惚之中只看到那一身的红衣还有那如雪一般长发。
“怕么?”
她恍恍惚惚地听到他在问她,她想不起自己做了些什么,大约是勉力地点了点头,她想自己是真的怕的。
有细微的声响响起,她张开了眼睛,看着那端着一盆水走进门来的奴仆,她已经很是轻手轻脚了,但是她还是醒了过来,坐起了身来看着那进门来的丫鬟。
“月小姐已经醒了?”那丫鬟轻笑一声,透过那慢慢的纱帐重重,看到已经坐起来的身影,她柔声唤道。
“什么时辰了?”她低声问了一句。
“刚刚辰时。”丫鬟恭敬地回说,然后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掀起了那重重的沙幔,好让人下了床来,“国师大人刚刚下朝便是派人来传了话,说是等月小姐起了之后便是一同用了早膳。”
丫鬟看着那坐在床畔的人,瞧见了几回都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如花一般的貌美,那长长的头发如墨一般地披散了下来,那一张脸生得是十分的秀致,右边额头有着一处红印,看的仔细了,这才看清那是一朵半开的红莲,那红莲落在那上头衬得那肤色是越发的雪白,那红莲红的妖异无比,映得那一张原本秀致的脸竟然有一种倾城之色。
她站了起来,穿上了丫鬟递来的一袭红若血一般的衣衫,净了面漱了口,也不等丫鬟给她梳了发髻,就这样顶着一头未梳起的长发出了门。
“小姐!小姐!”
那丫鬟在后面急急地叫着,看着那一头未挽的长发散在晨风之中,她是急得跺脚,却又是没什么法子,她哪里是敢将人追了回来,反正月姑娘这般也不是第一回这样了,她心中再急,也是由着她去了。
这是南嘉的宫殿,这是她醒过来能走动的时候,身边那伺候丫鬟便是扶着自己走动时告诉她现在身处的地方,经过几个月的走动,她已经多多少少已经摸清楚了宫殿的位置,比如她一贯用膳的那个地方是昭和殿,比如她睡着的地方是芙蓉阁……
她拐了一个弯角,走进了那殿门大开的昭和殿之中,在昭和殿上已经摆好了桌子,桌上备了两份燕窝粥,几样下粥的小菜,还有两个素鲜的包子。
这桌子的一边坐了一个人,如她梦里般穿着鲜红的衣衫,松松地束着那雪白的发,有些慵懒地靠坐在位子上,他微微闭着眼,伸手揉着自己的眉心,似乎是有些疲累。
听到有人走进殿来,他张开了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皱着眉头的人,嘴角勾出了一点点的浅笑:“月儿怎么这般,又是发也不梳地就来用膳,可是饿得慌了,恩?”
他轻轻地说着,朝着人招了招手,“过来吧,为师给你梳一下。”
她依言地走上了前,坐到他的身侧的位子,微微背过了身以方便他梳头,她瞧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这眉头皱得越紧了一些:“又是这般清粥小菜素包子的,师父,我到底是不是你徒弟,怎么就这般苛待我的?这从早到晚三餐不是素就是药膳的,难道宫内就这般清贫?你莫不是欺我将前尘往事尽忘,便框我来当你徒弟吧?”
有手指拂过头皮的时候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低低的笑声在她的头顶响起,笑了几声之后,便是有那编钟一样淳厚的声调缓缓道:“月儿你这问题问得极好,若我不是你的师父,你看看这整个南嘉之中又有谁会如我这般纵容你?”
他的话让她微微一窒,可不是,她身后的人是谁,那是南嘉的国师,南嘉的暗帝——凤血歌。普天之下,谁敢这样对他这样说话,因为她是他的徒儿,所以他自然是纵容她的,且自己也没有什么有值得他诓骗自己的价值。
凤血歌慢慢地用手指梳着那如墨丝一般的长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和别扭,这是他这半年来培养出来的,他不喜欢自己的身边有着旁人,所以身边从来都是一个人,他从不要人伺候,这这小半年来,他倒是给女子梳头的技巧练的纯熟了许多,刚开始的时候还会用梳子,到后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没有梳子的情况下用手指代替梳子给她挽出简简单单且好看的发髻,他喜欢长发如丝一般的饶过手指时候的那种感觉,他像是变戏法一样变成一根红色的丝带,系上,灵活地打出一朵蝴蝶花,这才拍了拍她的脑袋,手指勾过她的额前,顺过那刘海,却是在额角那一朵半开的红莲上停了一下,忽地露出了一个倾国般的笑来。
“还置气么?你这身子才刚刚将养好了一些,还是吃一些清淡的东西,太过油腻对你身子不好,再说了,为师也不是同你一同吃着,你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凤血歌走到了一旁,旁边放了一个架子,那铜盆之中盛满了水,那是给用膳之后净手用的,他洗了洗手,取了一旁放着的干巾擦了擦手,这才又重新坐下了,瞧着那正在咕哝着的人,他不做声,只是静默地开始吃自己的食物。
他还记得,那一日,她基本上只剩下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他输了内力勉励吊着她一口气,只怕真的是要成为那枯骨了,她足足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动,最初的时候,身子虚得丫鬟扶着走两步都是一身的虚汗,现在总算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能走能跳了。
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个秀致的女子就是那已经死去了的宋珩,除了他以外,便是只有一个苏闵,凤血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要救她,或许只是真的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果真,在生死面前,人性原本就是自私的,谁都不曾例外。
宋珩死了,活着的不过就是他一时兴起捡来的徒儿千江月罢了,千江潮水千江月,南嘉的千江月。
他养活了她,养得很恣意,他许她一切,他倒是要看看,他能把这个人养出个什么样儿来。
千江月皱着眉头,吃着那极其清淡的菜色,这传说中的御膳淡而无味,她吃了这几个月,最初的时候她要死不活的,勉强可以吃点东西,那时候一天照三顿的喝药,嘴里全是苦味,这也就没了什么感觉,可现在她再吃这种淡而无味的菜色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乏味了。
拿了那素馅的包子咬了一口,她咽了几下之后才把那一口同样清淡的给咽下去,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凤血歌,他也陪着自己吃了几个月素,竟然是半点都没有觉得腻味的?!
“师父,我重伤的时候,最后见到的应当是你吧?”她低低地问着,最近她一直都在做一个梦,梦见自己身边都是无止境的火焰,还有那一身的红衣,如雪的白发。
她想,应该是师父吧?
这救她的若不是师父,大约也就没有别人了。
“哦?”凤血歌微微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你觉得还会有谁像是为师一样去救你的?”
凤血歌捏紧了手上的汤匙,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当初她伤得太重,御医为了救她,几乎是将御药房里面的金贵药物全部都搬空了,到最后的时候,甚至还动用了秘药——千日忘。
千日忘是南嘉的迷药,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却是会让人忘却过往的事情,从她醒来的时候,的确是不记得过往发生过的事情了,但是凤血歌也不能保证,这有一天,她会不会突然记起什么,记起她是宋珩的身份。
近来她说自己总是会做一个梦,梦到自己垂死的时候的场景,这个问题,近来她也常问,最初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诧异,怕是那千日忘会不会那么的不顶事这么快就叫她想起了过往来了,但是后来宋珩问得多了,他倒也是镇定了,因为她并无响起那些个的异状,像是这样的回答,他便也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起来。
千江月挑了挑眉,“师父你不是说因为你树敌太多,这才导致我遭遇了这场变故,被敌人埋伏了,说到底,这不是师父你的错么?!”
她明明记得她醒来的时候,他是这么对她说来着,说是中了敌人埋伏,她寡不敌众,所以受了重伤。
“恩,”凤血歌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的确是为师的错,错在当初没有好好地教导你,身为一流身手的师父,结果却是教出了二流身手的徒弟,害月儿你受了这样一场重的伤,是为师的错。”
她将手上勉强吃了一半的包子丢回到了那空盘子里头,连声道:“不吃了不吃了!”那神色倒是有几分恼怒了。
她站起了身来,带到了椅子,她那宽大的袖子一甩,转头就是往着殿门外走,凤血歌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上哪里去?”
“身为二流的弟子需要勤奋苦学去了!”她有些气恼地说着,“就不陪师父你在这吃了。”
凤血歌露出笑,赞许地点点头,“为师政务繁忙,原本想着等你身子骨养的再好一些的时候再督促你,你现下有这般自觉,还是应当的。”
凤血歌看着那微微顿了顿的身影,只觉得她是越发的气恼了,就连站在身后的他都是能够感受到那张扬的怒气,他的嘴角的笑容弯的更加的好看。
他也站起了身来,这才刚刚走到殿门口,轻轻地拍了拍手便是从屋顶上跃下了两个人,他们穿着一身紧身黑衣,他们跪在凤血歌的面前,低垂着头:“主上有何吩咐?”
“看着她,若有差池,提头来见!”凤血歌冷冷地说着。
“是!”
影卫赢了声,身形一闪便是离开了,追寻那一抹鲜红色的人影而去。
凤血歌转身朝着上书房而去,那里头还有着一堆的奏章等着他去批奏,那两个人是他亲手培育出来的影卫,对于他们的能力,凤血歌也是再清楚不过了,有他们护着,她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且在无双城之中,她是能够出了什么差池的,他又怎么能够叫她出了差池的。
在上书房门口,凤血歌遇上了匆匆而来的苏闵,这才一见到凤血歌,苏闵便是道:“我刚刚瞧见那宋……”苏闵原本是想要突口而出“宋珩”这个名字,却是在瞧见凤血歌抬眼看过来的那一眼,那一个“珩”字还缩在他的嘴里面,他费力地咽了下去,转了一个弯儿又道,“我刚刚瞧见你那月小姐似乎是有些气恼地朝着宫门哪儿走,我同她打了一声招呼,这是半点也不搭理人,怎么这一早的,她便是又在发什么脾气?”
苏闵是知道宋珩未死的唯一的那个人,他也同宋珩接触过的,当时觉得这个女子虽然看着有些冷淡,但是却没有现在这般,被凤血歌娇惯的那般厉害,刚刚跟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苏闵竟然是有一种感觉,看着那个女子就像是在看着凤血歌的影子一般,饶是有些叫他心悸了起来。
“大约她是想吃肉了。”凤血歌微微一笑,进了上书房。
“啊?!”
苏闵一直时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想不出来这生气是同想吃肉有什么关系的。
“到底是在将养身子的时候……”凤血歌又道了一声,“算了,随了她吧!”
“……”苏闵一头雾水,他实在有些不懂,他跟上前,“国师,你会不会是太过纵容了她一些?”
苏闵觉得,按着凤血歌的习性,这教育出来的,大约也可能会是同他一个性子的,只要是一想到那个样子的千江月,苏闵就是觉得有些背脊发凉的感觉。
“哦?”凤血歌浑然未觉自己这般纵容是有什么问题的,“她又没有杀人放火,也不曾做出什么xx掳掠之事,不过即便是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了,难道我还不能给她摆平不成?”
他不觉得她是有什么问题的,眼下这般总比在北雍的时候要活得恣意上许多吧,这才是一个女儿家应该有的,可以任性,可以骄傲,整日拿捏着情绪过日子又是有什么乐子。
苏闵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汗,要是真的等到杀人放火xx掳掠的时候,那就真的是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了,虽然说这种事情对于凤血歌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摆平的小事,但是……
“若是有一日,北雍的人发现她未死如何?”
苏闵小心翼翼地问着,然后递上了一份从北雍传来的密函,苏闵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南嘉的人自然是没有多少人看到过宋珩的样貌,她以“千江月”之名活在这里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在“宋珩”死后这半年之中,北雍可算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日带走所谓“宋珩”骸骨那个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沈从墨,听说他在回到了北雍之后,便是不顾世俗眼光,硬是要娶了“宋珩”为妻,其实这冥婚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的事情,但是更为叫人震惊的事情是,沈从墨还真的是要应证自己的誓言一般,命令铸剑坊不再铸造一把兵器。
而睿王百里流觞回了北雍之后便是称病不出,辞了兵马大元帅一职,在自己的睿王府之中终日买醉,庆历帝斥责了好几次却依旧没有半点改变,反倒是生了一场大病。
如果有一天,北雍的那些个熟知人恰巧知道了呢,恰巧知晓宋珩未死,到时候是会有多少波澜要生起?!
“未死又能如何?有本事就来问我要人!”凤血歌冷冷地一哼,“这人有价值的时候便是觉得有用的,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弃如敝履,当初我救下她的时候,她只剩下一口气,现在见她未死的活得好端端的便是要来要回了人留着对付我们南嘉,这还得问我准不准!”
凤血歌那冷眼一扫又道:“依她那性子,就算是想起了往昔回到了北雍之后只怕也要搅得他们天翻地覆的。”
这就算是做生意还得付出本钱呢,如果北雍是想做这些个无本的生意,那还真的是将一切算的太好了一点,以为随便哄哄她便能够当做没有这么一回事情回到北雍当她的教头做她的宋珩了?
死过一次的人便再也不会畏惧死亡了,那满腔的恨意只会想要将那些过往燃烧成灰烬,叫那些个对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宋珩骨子里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如同他一样。
苏闵怔住,他斜眼看向凤血歌,心中叹了一声,其实说了这么多的一番话,倒不如说其实国师你根本就是放不下人吧,否则也不会费了心血将她弄了出来,还不知道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替身,做下了这欺瞒世人的局面,若是说无心,他压根是不信。
但是反正救都已经救了,想怎么样不也是什么简答的事情,苏闵最是不解的,就是凤血歌怎么就认了宋珩为徒,这师徒禁忌什么的……
凤血歌不去看苏闵那一张不停变化神情的脸,他这个丞相,要说的话基本上已经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哪有一个师父会说自己的徒弟是二流的!
千江月有些恼怒,好吧,她可能现在是不及他的,但是这总有一日,她也应该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吧!
她有些气恼地从宫门走了出去,自打她将养的差不多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自己独自一个人出了宫门走上无双城的街道,她的行为从来都是不曾受过限制的,只是一直以来她也懒得出了宫门,忘记了前尘的她,唯一认得的人就是她的师父,在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个感觉,她是认识他的,所以她相信他所说的话,且在那后宫之中,她也只有他一个人能相信,或者,这也就是所谓的雏鸟情节,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总是能够得到信赖一些的。
无双城的街道很是陌生,街道两旁有着各种小摊贩小商店,她一时之间倒也是不晓得该去哪里的,这里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很想重新回到皇宫,但是一想到那人,她心中便是憋着一股子气,她才不想回去同他一起吃那劳什子的药膳宴,她今日就不回去自己那芙蓉阁去了,她就歇在客栈里头,叫上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吃了个爽快再说,就叫他独自一人吃那淡而无味的东西去吧。
千江月这般想着,可眼下才不过辰时,到用午膳的时候至少还有两个时辰左右,酒楼里头还都供着早膳,哪里会是这么早地供起了午膳,她脚步顿了顿,便是走进了一间学士馆里头。
无双城之中有好几间的学士馆,南嘉重文,就算是街边的小摊贩也是能文绉绉上几句话来着,更别说各家学馆里头的莘莘学子了。
千江月进了学士馆的时候,这学士馆里头倒是有不少的学子正在看着书籍,或者是小声地谈论着什么,那氛围虽谈不上太过安静,却也还算不算是吵杂。
她这一走入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皆是朝着她看着,这眼神之中还满是诧异,甚至还有人指着她细细地道着什么。
千江月也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径自到了那可供人借阅的书架上寻了两册书,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嘱咐那馆中小厮送上一壶上好的松山银针。
“我说姑娘……”那馆主自然也是瞧见了千江月,他走了过来,若有些委婉地问着,“姑娘怕不是南嘉人吧?”
千江月乍然听到这个问话,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眼前这皱着眉头瞧着自己的中年儒生,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她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是哪里人的问题,且师父也没有同她说过这个事情,按说她应该也算是南嘉人吧。
她微微蹙起了眉,“怎么了,若不是南嘉人,便是不能在这学士馆中借阅书籍了?”
“那倒不是,”那中年儒生笑着摇了摇头,“这过门是客,姑娘若是喜欢看书,老夫这馆倒也是欢迎之至的,只是在我们南嘉,尤其是在无双城之中,除了新嫁娘,那是不许穿红色衣衫的。”
那儒生看了千江月那一身鲜红如嫁衣一般的衣衫,眉头蹙得有些紧,“姑娘不若寻了家成衣店,换下这一身的红衣,免得给自己惹来什么祸端。”
“这可真是奇怪!”千江月阖上了自己刚刚才翻开的书籍,看着这馆主道,“为何这红衣就穿不得了?这是犯了冲了,还是有什么忌讳?!”
她的衣服一律都是鲜红色的,穿了半年有余了,也不见有旁的不好啊,怎么这一出皇城便是要她换下一身红衣了?!
那儒生瞧着眼前这个女子抬了头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她这困惑的神情倒也是没什么的,可这微微的一抬头,他便是瞧见她额头那半开的红莲,那色泽也是那般的红艳,儒生微微一愣,那莲太红太艳太妖了,他清了清嗓子之后才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南嘉的凤国师素喜红衣,所以南嘉之中除了那新嫁娘和那新郎官,没有人会穿着红衫的,这是对国师大人的尊崇,所以姑娘还是换一身衣衫的好。”
听到凤血歌的名头,千江月越发气闷,一想到今早上被他嘲笑的气,便是梗着脖子道,“怎么他穿得平常人就穿不得了?他难道还颁布了那法令法条不成?我便是要穿红衣,那又如何?!他若不喜欢旁人穿红衣,便叫他来脱了我这一身红衣罢!”
“你……”那儒生有些气极,想他好意提醒,这女子怎么就这般的不识好歹又是这样的蛮横不讲理,儒生的手指抖了又抖,声音之中带着颤,“你这小姑娘怎么这般?!这是子民对国师的尊崇,岂能让你这般亵渎?!”
“他又不是神明,怎么就亵渎不成了?!”千江月又道,一想到自己被逼着连着喝了三个月的苦药,又被逼着吃了小半年的素斋药膳,今早又是被他奚落成了二流的高手,反正眼下在皇城外,他也听不到,自己亵渎他两句也好。
“你……”那儒生的手指抖得越发的厉害了,整一张脸变得通红了起来,“今日老夫不做姑娘的生意,还请姑娘速速离开!若是姑娘再亵渎国师一句,休怪小老儿不客气,将姑娘打将了出去。”
千江月站起了身,心想着,他这不做自己生意就不做,难道她还愁没有做自己生意的地方不成?
“你若将她打将了出去,只怕小老儿你这学士馆,也休想要再开了!”一个含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男子站在门口微笑着看了过来,他缓步走近,朝着千江月点头示意。
“钱公子,”儒生有些不服地道,“这女子对国师不敬,小老儿不过是教训两句……”
“要教训她也轮不到小老儿你,她师父自会管教,”被称为“钱公子”的男人轻轻一笑,“月小姐,今日怎么就从皇宫出来了,国师大人许了?”
“你是谁,我从未见过你!”千江月冷冷道,“谁许你在这里多管闲事的?”
“在下钱谬,上个月下朝的时候在下远远地瞧见过月小姐,也就留了心,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月小姐。”
钱谬笑得很是和气,上个月的下朝的时候,他晚走了一些,便是远远瞧见这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走来,那一眼,最是醒目的便是瞧见她那额间半开的红莲,他打听了才知道,这是凤血歌的徒弟千江月,受了伤,在宫中养着,今天他才刚刚走到门口,就瞧见这个额间有莲的女子同馆主争吵着。
“国师大人他可晓得你出宫了?”钱缪轻声问着,听说凤血歌待自己这个徒儿可是极好的,若是她伤了,只怕便是有一群人遭殃了。
“我不知道你。”千江月冷淡地说着,“我也不要你的帮忙,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难道你是要去告诉我师父好邀功不成?”
“……”钱缪不曾想到这千江月是这么冷淡的一个人,这样的冷淡和不可一世,倒是十成十像是凤血歌教出来的,旁人绝对办不到,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千江有水千江月,这掬起的倒是一轮冷月,“月姑娘多虑了,在下已经换下了朝服,即便是要再进宫见国师,也是明早了的时候了,只是偶然遇上姑娘,所以来打声招呼而已。”
“哦,你打过招呼了,你可以走了,我也要走了。”
千江月举步欲走,那儒生却是一下子跪在了她的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小人实在不知姑娘同国师大人有这般的渊源,刚刚是小人冒犯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怀,请姑娘留下让小人好好招待一番。”
千江月蹙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样,但是被这人,听着他那就像是要自裁以谢罪的话,她实在不喜欢。
“小老儿你赶紧去准备一间雅间,我同月姑娘说说话,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她可是真的要走了。”钱谬一把扶起了那儒生,交代道。
“我同你无话可说。”千江月看着这个男人,他这姿态像是同自己很是熟稔一般。
“那我便送月小姐回宫吧。”钱谬笑道,“我送月姑娘到宫门,免得月姑娘走岔了路,回去晚了。”
千江月瞪了这个男人一眼,他明知道自己是不想回宫,这个样子,明摆着是吃准了她是不愿意回去的。
“你想得到些什么,官位,财富?”千江月看着他,冷冷地道,“这些我又给不了你,我也不管朝堂上的事情,你应当寻我师父,而不是寻我。”
钱谬笑开,“我什么也不想得到,只是想请月小姐喝一杯茶而已。”
他们钱家,是南嘉四大家族之一,虽然没有过往风光,却也还不至于想要换取那些东西,想要得到的东西,便是自己去争取,这才是他一贯的风格,他只是好奇凤血歌这个徒弟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罢了,所以想要接触看看。
千江月看了他一眼,便是跟着那儒生朝着楼上而去,若是这人有半点异动,她便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