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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皇后见阮碧兰这般默默地走了,她心中略有些焦急,想着自己这个侄女一贯是心高气傲,这般受辱,肯定是要心情抑郁的,阮皇后环顾着金殿之上,原本她是要给宋珩一些难堪的,却不想这宋珩不但没有半点的难堪,反到惹得她们自己身上一身的腥。
谁知道这西芳国的公主会突然之间出声维护宋珩,诚然西芳国同北雍国情不同风俗不同,但是也轮不到那一个公主帮腔骂着碧兰,碧兰不过是心心念念着自己心喜的男子罢了,想着在他的面前好好地表现出一番来,这样的心意怎么就轮到了被人随意践踏的地步?!
阮皇后看着那殿上,她已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觉得眼前的这些个人着实太过于可恶了,睿王殿下也是,在那晚晚公主那般说着碧兰的时候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半丝也不曾维护过,却在宋珩被旁人说的时候,伸手就是捏碎了手中的酒盏。
宋珩这日子过的也实在是太顺风顺水了吧,什么都围绕在她的身边,刚刚陛下的那一句话,虽然是说给凤血歌同晚晚公主听的,实际上却也是在告诫她,北雍还留着宋珩有用。
是呀,她宋珩的确是有用,所以她便是金镶玉,碰不得!难道她们阮家还不够一个宋珩的么?!
阮皇后心中恨宋珩恨到恨不得将她杖毙,可这面子上却还是带着笑,做足了一个当朝皇后应该有的典范,“陛下说的急事,宋大人是北雍难得的人才,晚晚公主,凤国师,怕是要叫你们失望了!本宫刚刚失礼了,宋大人应该不会介怀才是吧?”
宋珩露出了笑,皇后这是打算顺着庆历帝给的台阶下了,也是,在庆历帝已经制止事端发展的情况下再做出任何不符合一国皇后应该有的仪容,这是要在三国一京之中丢脸了,这皇后的位子可是随时都是能够换人,后宫里面有多少女人的视线都在看着呢,就等着皇后被打入冷宫。
“臣不敢。”宋珩说着。
百官都知道,为臣的永远都是不能同为君的抗争些什么,只是不敢,而非不想。
皇后脸上的笑容也更端庄,那眼眸之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阮明道原本在晚晚开口的时候,还以为这来自西芳的女子是能够帮着自己说上一些个话,不说旁的,至少能够让宋珩落得一个难听的名头也是好的,可这晚晚公主一开口,却是十成十地落了自己的面子,自己本着一番心意让碧兰在众人面前跳了一舞反倒是成了自己不爱惜自己女儿的,这一口气闷在阮明道的胸口,难受极了。
晚晚本着想****一番那白发国师的念头,结果却是偏偏铩羽而归,心中有些不大爽快,怏怏地坐回到自己位子上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阮丞相那一双几乎是要杀人一般的眼神,晚晚是一贯被宠坏了的,见阮丞相那恨然的眼神,晚晚又是露出了那淳朴的笑容:“刚刚那是我们西芳的风俗习惯,大约是同北雍有大大的不同的,我只是觉着好奇了这才说上一说,乡野之间的粗陋见识,阮丞相应该不会生气吧?”
阮明道看着晚晚,心中早就已经是恨煞了她,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这西芳国的公主又说不得些什么,只好在那头一脸僵硬且又尴尬地杵着。
中书令的海棠大人也一贯是个烈性子的女子,她瞧见阮丞相那般的模样,自然晓得这个人的心中是有不小的怨恨,海棠扫了一眼过去,沉声道,“阮丞相大人既是当小姐为掌上明珠,这日后可是要好好地护着小姐的名声才好,北雍是同咱们西芳不同,但是这虽非舞伶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舞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阮大人正蒙圣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破落户家的呢!”
海棠瞅着刚刚那阮碧兰献舞的时候那阮丞相一脸的自鸣得意之色,这实在是太辱没女子了,正是因为有这些个将女子这般做视为理所当然的男子,女子的地位才会一直屈居人下。
阮明道几乎是咬碎了牙,若是在往常,自己哪里是容得旁人这样说着自己,可偏偏眼下自己是真的半句话都不能反驳一些,只能生生地受了,神色之中也就越发的尴尬。
朝堂上的百官一个一个都是已经成了精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眼下这算是什么情况,阮丞相的心思其实百官们都能晓得,金陵城之中有谁不晓得阮小姐思慕睿王殿下许久,也都是晓得今年阮丞相许是要借着春宴之便,想着向皇上提起这件事儿,又在皇后的帮衬之下,估摸着很快就能让庆历帝赐婚。所以刚刚那阮小姐出来献舞也算是合情合理之中,也算是投了睿王殿下的喜好。
怎知竟会遇上如此的变故,这着实是叫人想不到的,阮小姐这一舞非但没有成了一处佳话,倒是成了一场笑话!百官们的面上是半点也不显山显水的,但是这心底里头早就已经是笑开了花,想不到这阮丞相竟是还有这么一天的!
宋珩也是没有想到这事态竟然会这般发展下去,她大约也是猜到了西芳国可能是不喜欢女子为舞,这才刚刚蹙着眉头大约就是不喜欢女子作舞罢了,她原本是想提醒睿王,可谁又知道那阮碧兰为了讨好睿王竟然会是在宫宴之上以剑为舞。刚刚面对皇后那刁难的时候,宋珩也是在思索着要如何去应对,却不想晚晚会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晚晚会说那些个话,宋珩倒是觉得没有什么稀奇的,因为西芳国的女子很是矜贵,诚如晚晚所说的那样,女子为歌为舞只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子,那写承载着女儿家的心意的举动,而不是在这边抛头露面为了取悦众人的而生。那便是西芳国的国情而言,从自古以来留下的实情而已。
可……
宋珩把视线落到了自己前方那人的身上,凤血歌的姿态分外的慵懒,他侧着身子,自斟自饮的模样很惬意,殿中灯火缭绕,他那一头白发也就越发的晶莹。
宋珩琢磨不透凤血歌为自己开腔是什么用意,照理来说,他不是应当很是欢喜她陷入困境的么,诚如他说的那般自己知道太多事情,这杀人灭口,还能够借刀杀人才是最好的吧,他居然没有落井下石这才是宋珩表示不理解的。
凤血歌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身后的那一道困惑的视线,他嘴角弯了一弯,慢慢地饮下杯中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他微微侧过了头,瞧见宋珩那还来不及掩盖住的困惑,他的唇边的笑越发的诡异。
宋珩瞧见凤血歌回头望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叫她越发摸不准,她想了想之后,泰然自若地将自己的脑袋往着旁边一扭,装作去看旁的事物。
因着西芳国的使者不喜女子作舞,庆历帝便是嘱咐了人撤下原本还要上场助兴的歌舞,只余下那些个宫廷乐师,奏着一曲又是一曲的乐章。
各国的使者约莫是在金陵城呆上七日左右,今晚这宫宴只是春宴的序章罢了,明日一早,这城外那十里桃林中有一场盛宴,眼下正是桃花绽放的时节,桃花的花期不算太长,七日之后即便是十里的桃林也是近乎谢尽的,此那城外的十里桃林千万棵桃树满枝桠都是绽放的桃花,仿若人间仙境一般,花开灼灼,说是人间仙境也不过是如此了。那桃林是皇家的是产物,桃林外头又是皇家狩猎的区域,每年这春宴,也是集中了一场赏花、狩猎的盛会。
酒过三巡,皇后便是不胜酒力先行告辞了,往者自己那椒房殿而去。
这才刚刚进了椒房殿,素日里头自己精心养护着的那些个茶花大多都已经是被砸烂了,其中有不少还是东岳大陆之中独一无二的珍品,阮香宜顾不得那些个自己很是喜欢的茶花,这内殿之中那喑哑的哭声叫她那一颗心已经是揪住一般的心疼。
阮香宜快步走进了内殿,内殿里头的位子上,阮碧兰哭得正是伤感无比,那一双眼睛也已经哭肿了就像是两颗核桃一般,她身上还穿着那一身舞伶的衣衫,可想而知她这一出了青云殿就直接朝着这椒房殿而来。
“傻孩子,你哭个什么劲,”阮香宜心疼地上了前,一把搂住了阮碧兰,抚着她的发在那边低声宽慰,“你哭的这般伤心,这不是要我也一并难过么!”
阮碧兰听着阮香宜的那一番话,这是哭的越发伤心,她哽咽道:“姑姑,她们都欺负我,她们全当我是个笑话,只怕明日之中整个金陵城的人都是要笑话我了,与其被人笑话,倒不如眼下我一根白绫吊死自己算了……”
“谁敢!”阮香宜怒目而视,那神色之中有着后宫之主的威仪所在,“你这傻丫头在说些什么混话呢,有你姑姑同你父亲在,我看谁敢笑话你,你就只管放心即可!”
阮香宜是在确信不过了,在朝堂之上有谁敢同他们阮家做抗衡的,又有谁敢拿今天晚上的事情去外头嚼舌根只怕是嫌命太长了一些吧,那些个百官心中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哪里再胡说些什么。
“可那宋珩,委实太过可恶了一些!”阮碧兰听见自己姑姑这说的时候,心中安定了许多,可一想到那宋珩,阮碧兰的心中就是一片怒火,如果不是那宋珩,今夜的自己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想来每次遇上宋珩的时候自己总是没有一些好事,上一次遇上她的时候,自己竟然在琴技方面输给了她,让金陵城之中的人嚼了不少天的舌根,那些个世族女子虽是不敢对着自己说些什么,但是从她们的眼神之中,阮碧兰就是晓得她们都是一并在笑话着自己,在背后说着她一贯仗着自己琴艺高超,最后却不想是输给了那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宋珩。这一次遇上她的时候,自己在百官同使臣面前丢了脸,且那睿王殿下从她起舞开始便是未曾瞧上她一眼,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匀一下到自己的身上来,倒是在宋珩被那讨人厌的公主同那逆臣凤血歌交谈之际,却恼怒的一手捏碎了手上的酒盏!
“姑姑,睿王殿下莫不是看上了那宋珩吧?”阮碧兰这般问着,那眼眶越发的泛红了起来,“我瞧着那睿王殿下待宋珩可有些不大一般,您说……”
“瞧上了又如何?”阮香宜冷哼了一声,“想陛下后宫之中有多少佳丽,诚如那颇为受宠的穆贵妃,旁的贵妃昭仪一类的,其中还不乏皇子的生母,这每日还不得来我宫中问安,那些个皇子们虽非我所出,还不是得乖乖唤我一声‘母后’。睿王殿下瞧上宋珩又能如何,顶多便是给了她一个侧妃的名位,她那样的家室,断然成不了正妃,即便是能成,我也不会叫她成了!这睿王正妃的名为是碧兰你的,也只可能是你的!”
阮香宜拍了拍阮碧兰的手又道:“她要是真的进了睿王府,日日还得来向你问安,还得看当家主母的脸色行事,所出的孩子也得唤你一声嫡母。他日,睿王要是登上了帝位,这皇后的位子,还得从姑姑的手中亲自传到你的手上,她顶多就是一个贵妃罢了,嫡庶自是有别的,你怕什么?!你若不喜欢,眼下刚好是春宴,有得是法子除掉她!”
阮碧兰抬头看着阮香宜,她普一出生,母亲便是已经去世了,唯一有的印象便是姑姑,即便是在姑姑入了宫,也是怜惜她没有母亲的疼爱,时常宣她入宫陪伴。在她的记忆之中,姑姑便就像是母亲一般的存在,只要有姑姑在,她便什么都不用担心。
阮碧兰偎进了阮香宜的怀中,像是一个孩子一般:“还是姑姑待我最好。”
阮香宜见她不再哭泣,便是温柔地抚着阮碧兰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拍着阮碧兰的后背,诚如一个母亲在哄着自己孩子睡觉一般的温和,殿内的烛火印在她的脸上分外显得阮香宜柔和无比,她低低地道:“我并兄长也就你这一个孩子,姑姑自然是将你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的,你想要些什么,姑姑必定会满足了你。这一次东极国的使臣是打着联姻的打算的,你一贯不喜欢的永宁郡主只怕也是要嫁到东极去了,至于宋珩,她本就不该同你抢夺些什么。这往后,你可就舒心了吧……”
阮碧兰点了点头,哭得有些久了,她略有些犯困没一会的功夫便是一下子睡去了。阮香宜低头看了自己怀中的人一眼,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柔软,她在心中念了一声佛。
这挡了路的人,就应该是要被除去的。
这宫宴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之后这才散去,宫门口停着各家的马车,等着百官宫宴结束之后归家。使臣们先于百官出宫前往驿站,等到宫奴送了使臣回到宫中回令,百官们这才能够回府去了,阮明道撑了足足两个时辰,待那使臣一出青云殿的殿门,他便是一下子撤下了那一张伪装了许久几乎连他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已经是快要撑不下去的和气脸孔,整个人弥漫着一股子阴郁的氛围,旁人也晓得阮明道这人在阴郁些什么,自然是不敢上前去打扰,免得在朝堂上给自己树了一个劲敌。等到宫奴回来的时候,阮明道一甩那宽大的紫色衣袍,那一双鹰眼般的眸子瞪了宋珩一眼,便是率先走出了青云殿之中。
宋成整一个晚上都是心神不宁,这宫宴上也着实是叫他太过提心吊胆了一番,这阮明道出殿门时投过来的那一眼几乎是叫宋成心胆俱裂,晓得今天晚上是真的彻底地得罪了阮丞相同阮皇后了。宋成想到则个,那一张脸也是难看万分,甚至还是有些怨怪起了宋珩来。
他压低了声道:“珩儿你说你是何至于得罪了阮丞相同阮皇后,他们要看你舞剑,你便舞上一曲又能如何?还能少你一块肉不成?!”
若不是庆历帝颇是看中自己则个女儿的关系,不然宋成实在是恨不得将这个不晓事的女儿给上一巴掌,这朝堂之中又不是自家府中,在自家府中她是嫡女,自然地位不凡,平日里头傲气一些也不会有旁的人说些什么,可眼下是在皇城之中,金殿之上,又怎么能够容许她是这般傲慢无礼的!惹得皇后这般的气恼,要不是刚刚晚晚公主帮着说了一些话,哪知道这些事情是要怎么解决的,还好庆历帝不曾计较宋珩的无礼,要是惹怒了庆历帝,只怕整个宋家都要陪着一起获罪了。
“你眼下是北雍的臣子,你的荣耀关系着宋家满门,你若犯了错,宋家满门都是要陪着你一并受罚的,眼下这些个,你可是想过没有?!”宋成的声压得极低,原本这些话他应该是要等到上了马车,身边没有旁的人的时候再说的,可他现在的心绪很是烦躁,有些话是不吐不快,他不想每次宋珩见到阮丞相争锋相对,闹得他每次都是要提心吊胆的。
只要宋珩肯服软一下,或许就不会就像是现在这样了。
宋成是越发的不懂得自己这个女儿了,总觉得她同往昔的时候很是不一般,又或者说自己原本就是没有瞧清楚过自己这个女儿到底是怎么样一般的人物,以往的时候她总是一副乖顺的模样,半句话也是不敢反驳的,不像是现在这样性子拧得越发的厉害了。
可现在,她不过是微微侧过了头,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那眉间的一点凤羽花越发显得凌厉无比,宋珩的声音淡淡的,面对宋成的责问,她的回答不过就是一个清清淡淡的一个:“哦?”
或许在宋成的眼中,或许在旁的人的眼中,或许低头也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尤其像宋成这种在官场之中混迹的越久的人,越没有自己所坚持的那些底线,甚至觉得卑躬屈膝也成了一件很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她不想,宋珩并不想成为像是像是宋成这样的人。
宋珩哪里不知道宋成说的那一番话是想让她不要再同阮皇后和阮丞相抗争,是要她向这他们服软认输,
宋成张了张口,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宋珩这模样,他晓得不管自己说些什么,这个女儿都是听不进去的,顿了顿之后,他也就懒得浪费那些个口水了。
宋成起了身,绷着那一张脸往者殿门口而去,并没有要等着宋珩一同回去的意图,想来是被宋珩气到了,忘记了来的时候是坐着同一辆马车一并前来的,宋成想给自己这个性子拧的厉害的女儿一个教训,因为同朝为官的关系,宋成打不得。打了之后这身上带上了伤痕,被旁人被陛下瞧见了,肯定是要训斥一番的,这骂,宋成觉着自己这段时间来也真的算是没有少骂了,可宋珩总是一副无关自己的模样,这左耳进右耳出的,根本就是没有记住多少。
宋成几乎是同阮丞相一般拂袖而去,甚至也没有要等宋珩的意思。
宋珩看着自己父亲那气恼十足的模样,猜想宋成大约也不是想要再等她了。
宋珩也不着急,这皇城离宋家也算不得上太远,要是宋成真的是不想同她一起回去的,到时候自己走走也是没什么的,反正也没有多少路,宋珩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殿门。
今晚月圆,那清冷冷的月亮圆又亮,相教宫中那璀璨的灯火竟然也是不相上下的,且还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宋珩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入宫的门口,果然那宫门口的已经没了宋家的马车,就连旁的马车也都是不在了,空落落的,难以想象在两三柱香之前,这里还有停满了不少的马车和轿子,眼下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着月牙白人站在宫门口,手上攥着了一根缰绳,他的身边也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
宫门口的两盏红灯笼照得亮透,百里流觞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处,旁边还站在一个打着一盏宫灯的太监,那月光,那灯光越发显得他那一张脸是眉目如画,宋珩觉得一个男子漂亮精致成那样,实在是一件很不讨女子喜欢的一个事儿,当然的,也是很难找到妻子的一个事,要是妻子容貌平常一些,还不如对着镜子之中自己的脸,女子天天对着这么一张胜出自己千万分的脸,那心里头肯定也是有不少的郁闷之色。
宋珩出了宫门,那打着宫灯的太监便回了门,那宫门便渐渐关上了,宋珩甚至还听到里头落栓的声音。
“我见宋大人出来的时候并未等你便先回府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一等。”百里流觞的声音清润,像是春暖时节,山顶上那积得厚厚的雪融化了,化成水慢慢地顺着山岩往者山脚流淌下来,他的目光也如月色一般的清透,“今晚月色不错,我送你回府。”
百里流觞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的其实是有些踟蹰的,他长这般大,还从来未曾对女子说出话这样的话来,以往的时候,他也未曾将那些个女子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今夜月色极好,有些像是当初在西北的时候,他们一同坐在高坡之上看到的那一抹月色一般。
宋珩没有想到百里流觞是特地为了自己等在这边的,她原本以为百里流觞也是要回府的,所以这才恰好遇上了而已。所以在听到百里流觞这么说的时候,宋珩是有些意外的,但是百里流觞话都已经是这么说了,宋珩觉得自己也不大好拒绝,矫情这种事情原本就不适合她宋珩做的,且她有些话也是想同百里流觞说的。
百里流觞见宋珩并未反对,他牵着马,同宋珩慢慢在这金陵城中的道上,百里流觞走路一贯的大步,百里绍宇曾经笑过他,说他能过将闲步的姿态走成在军队检阅一般的姿态,百里流觞甚至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三哥还嗤笑过他,说是他这般的行进步子若是同姑娘家一起走,只怕那些个姑娘要被他落在身后一条街的。
想到这些,百里流觞的脚步也就放的更加缓慢了起来,就怕应了三哥的那一句话,将宋珩落在了身后一条街。
宋珩见百里流觞那般默默地走着,又是一声不吭的,那神色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她也就越发的不敢出声,只好更加静默地跟在百里流觞的身边,脚步也渐渐地放轻了许多。
“你——”百里流觞晓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要说些个话,但是很多话辗转到了嘴边的时候,百里流觞又觉得太过了一些,并不适合眼下的自己同宋珩说的,这自白也是有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之事,这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百里流觞瞧见那宋珩撇着头看他的模样,那模样有说不出的孱静,有着她这个年纪应当有的少女之气,百里流觞微微愣了愣神,这再度开口之后,话已经离原本自己想要说的那些话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远,“穆贵妃的病情已经治愈了,小九也已经是回到了穆贵妃的身边养着,你可不用费心了。”
宋珩原本还以为百里流觞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紧要的事情,这等了一会之后却是听见他这般说,也微微愣了愣,这才想起约莫月初的时候,自己应承了穆贵妃要治好她的事情,这治好了固然是最好的,“那今日的宫宴上,怎么就不见九皇子殿下?”
宋珩迟疑了一下这才问到,今日这春宴上,其他的皇子都在,唯有那九殿下不在。
百里流觞微微地笑了开来,像是想到些什么事情,那柔软的笑容一下子映得整条街道也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小九他未曾完成太傅的交代的课业,所以便是被父皇罚了,你若是想见他,明日在十里桃林就能够瞧见,明日,小九也是会去的。”
想到明日的事情,百里流觞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寡淡了下来,“这春宴里头有一日是涉猎盛宴,听说此次东极国同南嘉国都是带了不少的强者来,以切磋为名,实际上却也是笔试。原本我同三哥是属意让今年的新科武状元阮影接下的,今夜你又同阮丞相起了冲突,阮丞相这性子又是吃不得亏的,可能……”
百里流觞的话未完,宋珩就已经是知道了他这话里面的意思,大约是那阮丞相和那阮皇后会借着那一日,想借着南嘉或是东极的手杀了她吧!即便是她不上场,想必这两个人也是会逼着自己不的不上场的。
“那,凤血歌会上场么?”宋珩问着,旁的人她也不算是特别怕,唯一就是有些畏惧凤血歌罢了,“如果他上场,论阵法,我未必会输他,若是论武功,我不及他。”
宋珩诚实无比,她觉得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强撑着,摆出自己一副天下无敌的姿态来,过度地夸大自己只会让人死的更惨更快罢了,在接触过凤血歌之后,宋珩就是有这么一个觉悟。两个人若是真的以阵法斗阵法,宋珩有这个自信,自己未必就会不及这一向有誉为“天才”之名的凤血歌。但是要是真的比起真刀真枪来,她还差了凤血歌那么一些,但是这未来自己也不见得会真的不及他。
“凤血歌会不会出场倒是不知,”百里流觞微微顿了一顿,忽然道:“我会护着你。”
宋珩怔住,在她看向百里流觞的时候,百里流觞却是静静地将目光给转开了,似乎并不是很想让宋珩瞧见此时此刻自己是怎么样的模样。
百里流觞觉得眼下的自己是有一些太过柔软了一些,以往日里头示人的形象实在是大不相同,刚刚那样的话,他便是这般自然且又流利地说了出来,想来自己都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可偏偏他就是这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了。
我会护着你。
若是你愿意,此生我都愿意护着你。
百里流觞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宋珩的笑容略有些飘渺,幽幽地道:“我甚少听到有人说要护着我这话。”
从以前开始,宋珩就是已经习惯护着旁人,年少遭遇变故,从小相依的哥哥没有留下一句给她的话,只留下了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侄子,她要护着侄子好好长大,穿越到了这边之后,她在那样的境地之中,要为母亲和兄长图谋,今夜突然之间听闻这么一句话,由生一种原来她还很年少,可以依靠着旁人生活的感觉。
虽然不敢真的仰仗着睿王殿下的保护,但是却还是觉得有些暖心的味道。
百里流觞转过了头来,看着那浅浅笑着的宋珩,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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