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难测

太阳在西边悬挂，有气无力地绽放着今日为数不多的日光，照耀的远处一片残霞。

君若离与孟烟雨二人背对着夕阳，在已经有些昏暗的街道上缓缓走着。

青石板上，君若离的身影被拉的老长，因为孟烟雨是魅灵，所以没有影子。

回去的路上君若离一言不发，甚至一改往日里的那副慵懒散漫的模样，眉宇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担忧之意盘旋缭绕，甚至连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临走时，野狼对君若离说了一句话:“老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排斥修炼，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你来承担这某个责任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君若离此刻还不明白野狼所说之话究竟何意，可是他却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确，君若离从灵魂深处排斥修炼，可是却又很想变强。这是两种纠结的情绪，而且占上风的一直是前者。可是若真有一天，自己需要去背负着应当去背负的责任，那么自己究竟会选择继续排斥修炼，还是……修炼？

孟烟雨默默地跟在君若离身后，仿佛一个跟屁虫般傻傻地跟随君若离的脚步。那如似带了美瞳般漆黑水灵的眸子，却一直都未离开过她前方那少年的背影。

孟烟雨看着背影有些落寞的君若离，突然觉得他其实很痛苦。

少年平日里慵懒的模样在孟烟雨脑海中缓缓浮现，他总会显得很无奈，很淡然，可是孟烟雨却清晰地感受到君若离心中那被不同心理所拉扯而造成的痛苦。

甚至当孟烟雨察觉到君若离那种隐藏的极深的纠结与无奈时，她会觉得心疼，心疼这个少年。

君若离其实一点都不优秀，在这个人人都修炼元气的时代，没有修为的人是最为低贱的，幸好君若离是君家家主之子，这才不至于被人践踏。

可是在孟烟雨眼中，君若离却是最优秀的。他长的好看，人很随和，他很勇敢，一次次地救自己，一次次走近自己心中，推开那扇心门。无论君若离是有意或是无意，可他就是推开了。

其实真实的君若离并非孟烟雨认为的那般好，可是这个在魅灵那黑暗的世界孤独生活了十四年的魅灵少女，当她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君若离恰好出现了，仿佛一道光，照进了就被黑暗笼罩的地方。

之后，君若离又一次次地救她，当她绝望时一次次地出现，在她受伤时背她回家。

是巧合，亦或是命中注定。

或许同样的事换做其他人来做，孟烟雨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可是没有那么多或许，君若离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少女的心门，一切都是意外，可已经成了定局。

感情，本来就是意外，更是冥冥中的注定。

君若离似乎察觉到后方有一道柔和却又执着地目光注视着自己，可回头看去，行人各走各的，并未有人看他。孟烟雨也漫不经心地低着头，时不时地看看远处。

君若离回头，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随后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担心又能有什么用？连金元境的强者都忧心忡忡的事，我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又能做的了什么。

孟烟雨偷偷用余光看了看君若离，确定他并未往这边看，这才继续睁着一双与众不同的眸子，默默地凝望。

茫茫人海，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你，其实也很满足。

君若离与孟烟雨缓缓走向君家，苍穹也逐渐变得深暗，隐约可见几颗星子一闪一闪，挂在那一边暗白，一边暗紫的天上。

街灯燃起，整个风城再度灯火通明。

“若离！”

就在君若离与孟烟雨二人一个埋头慢悠悠地走，一个仰头痴愣愣的看的时候，一道如同百灵般动听的少女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缓缓传荡在君若离的耳旁。

君若离顿时精神一振，心中突然也清朗了几分，因为这道熟悉的声音，来自花千月。

君若离与孟烟雨同时回身，顺声望去，身着鹅黄衣裳的花千月笑着跑了过来。花千月仍旧扎着马尾，额前青丝垂在眉前。长空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一股青春少女地活泼气息包裹着花千月，君若离不由柔和一笑。

孟烟雨看着君若离脸上突然绽放出的笑容，突然觉得心口像是被放了一把酸梅，难受和酸涩在她心中缓缓弥漫开来。

“千月，怎么了？”君若离笑了笑，看着眼前比自己低半头的少女。

花千月修为不够，自然是看不到身为魅灵的孟烟雨，可是后者却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她，孟烟雨甚至隐隐有些嫉妒花千月，嫉妒她能令君若离笑，可是孟烟雨又有些讨厌花千月，讨厌她总是让君若离落寞。可是当孟烟雨看到君若离脸上那道如同暖阳般的笑容，却又明白，似乎只有花千月才能让君若离露出这种表情吧。

“看着他开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孟烟雨双手垂在小腹前打转，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心中像是被打翻了醋坛，空气中似乎都有了丝丝酸气。

“想求你帮我个忙啦！”花千月俏皮一笑，玉手背在身后，仰头甜笑着看向君若离。

君若离这下真的失神了，看着眼前那少女的笑脸，他甚至觉得此刻的一切都不真实，不过真实也好不真实也好，如果是梦，也让它久一点吧。

“什么事啊？我考虑考虑。”君若离嘿嘿一笑，有些玩味地摩挲着下巴，看起来真有几分奸商的感觉。

见状，花千月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君若离刚才那个表情实在是好笑啊，看起来贱兮兮的……

“你笑什么……”君若离装作一副无奈之状，其实心中还是很满意的，自己居然把花千月逗笑了，那着实不容易，毕竟似乎只有林悠然才能让她开心的笑吧。

“这么说来……我还有机会！”君若离顿时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精神一个抖擞，一缕神光在其眼中一闪而过，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高兴，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林悠然那家伙不就总是如此么？嗯，那我也这样！

在喜欢的人面前，每个人总会做一些反常的事情，即便是君若离也不例外。平日里慵懒散漫的他，此刻看起来十足像是一个翻版的林悠然。

“没事啦！”花千月有些歉意地缩了缩脖子，浓密地睫毛弯成月牙儿，她仿佛是沙漠中开出的花，在君若离眼此刻中只有她。

“要我帮你什么忙？”君若离一副沉稳之状，问道。

“我想打一把剑，可是我又不会打，所以来找你了。”花千月避重就轻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找铸剑师不就可以了，怎么来找我？”君若离却一阵不解，打剑不找铸剑师找谁，可花千月怎么来找的是自己？

“嘻嘻，我是偷偷拿家里的上等材料来铸剑的，要是找铸剑师那我爹就会知道了！对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花千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旋即一双大眼看向君若离，叮嘱道。

“原来如此，可是我也不太会……”

“不太会什么？”花千月问道。

“不行，绝对不能说我不会打剑，不然大好的机会就白白丢掉了！”君若离心中猛然一转，赶忙止住了即将说出的话。在他看来，这次打剑，将是自己与花千月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

“没事，打剑么，没问题！给我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开始。”君若离笑了笑，听口气似乎胸有成竹。

“真的吗！”花千月一激动，竟然一把抓住了君若离的手，一脸惊喜道。

君若离此刻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炸响，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莫名地急促，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凉与柔软，君若离心中无限的祈祷着，这不是梦这千万不要是梦，就算是梦……也让我多做一会再醒！

“那我带你去拿材料！”松开了手，花千月说道。

“嗯，好。”君若离笑笑，虚握了握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余温。

说着，二人便有说有笑地向花府府邸的方向慢慢行去。

孟烟雨一人失神地站在原地，夜风吹过，这道倩影仿佛越发令人感到落寞。蘑菇头遮盖着双眼，仿佛有泪水悄然滑落脸颊。

“只要……他开心就好了。”孟烟雨面庞隐匿在秀发遮掩的阴影之中，心中一遍遍地安慰自己。衣襟随风飘散，孟烟雨的身躯似乎也在随风颤抖，不知是因为风，还是因为哭泣。

夜街上人来人往，却依旧只是她孤身一人。

“回去吧。”孟烟雨看了看天，满天繁星，也不知道哪一颗是属于自己的。

啪！

正当孟烟雨转身之时，突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掌握住了她的皓腕。

孟烟雨神经猛然紧绷，欲要动手攻击之时却听到那熟悉地少年声音，旋即她整个身躯都放松了下来。

“那个……谢谢你今天陪我去找野狼。”

孟烟雨有些失神地回头，望着那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清隽少年。

君若离不知为何又回来了，他的身边没有花千月。

看着孟烟雨眼角的泪水，君若离猛然觉得心头一阵慌乱，却又莫名地有些心疼。

孟烟雨突然感到一双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划过，拭去还在滑落的泪滴。那双手在孟烟雨的翘鼻上轻轻一刮，她只觉得很轻，很温柔。

仿佛黑暗中再度照来了一道曙光，在风雨飘摇中看到了一丝海港。孟烟雨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她笑了。

“我先走了，有事的话……或者没事的话，都可以来君家找我。”

君若离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去擦拭孟烟雨的眼泪，甚至鬼使神差般轻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一切似乎无意识地去做，等回神后才一阵惊愕。

孟烟雨站在原地，眼中似乎闪着某种光芒，仿佛一个信念，在她心中深深地扎根。

少女轻轻负手离去，嘴角带笑，天上，仿佛有一颗星子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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