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菲菲在一个细雨迷蒙的秋日离去，千遥和安德略把它安葬在王宫后面的青草山坡上。一个小小的葬礼，只有她和他，他撑着大伞，她依偎在他宽阔的胸前，看着细雨轻轻飘落，洒在小小的墓碑前。

菲菲的离去，意味着生命女神在这个世界的坐标消失，千遥和精灵世界的联系彻底隔断。关于这一天的到来，两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平静而又坦然地接受。

晚饭后的时光，夫妻俩在壁炉前度过。千遥披着羊毛披肩，慵懒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安德略。安德略正在翻一本古老的诗集，纸页有些泛黄，这是他在古董店淘到的宝贝。

他翻到了一页，用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低音朗读：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千遥在此时打断了他，她回头询问：“如果有一天我老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你还会爱我吗？”

“当然。”安德略柔声回道：“无论岁月流逝，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你始终是我最最心爱的宝贝姑娘。”

千遥浅浅地笑了，娇嗔道：“哪有老太婆还是宝贝姑娘的？”

“有像遥遥这么可爱的小老太婆吗？”安德略含笑反问，眉眼间皆是脉脉柔情。他一只手轻抚她的秀发，目光回到书页上，继续读道：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是真情，

惟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栅边，你弯下了腰，

低语着。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容颜。”

诗篇结束，余音似乎依然在久久萦绕。气氛静谧的出奇，壁炉里温暖的火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安德略从背后揽住千遥，千遥顺着他的力道，仰躺在他的膝头。他低头凝望，四目相对，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千遥唇角缓缓绽放如花的笑靥。安德略也微微地笑了，俯下英俊的容颜，无比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绵长而又细腻的吻。他轻轻地啄着她的嘴唇，细细感受她嘴唇细致的纹理和娇嫩的质感。等她娇唇微张后，再温柔地探入她的牙关，绕上她的舌，一遍遍地细品，纠缠，欲罢不能。

许久许久，两人炙热的唇舌才分开。彼此相视而笑。情意脉脉。安德略把千遥抱上了膝头，千遥柔软的双臂缠上他的脖子，细细端详他英俊的容颜。

二十年了。他的容颜没有改变，始终都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不笑的时候，他的气质是冷酷威严的。除了她外，所有人都怕他，从军政高官到普通国民，但所有人都敬爱他，因为他是一个公正睿智强有力的君主。

她伸出小手来，仔细抚摸他的脸，从眉眼到鼻子到嘴唇。感受他深刻的五官和坚毅的线条。他一动都不动，任凭她的抚摸。如果说在外人眼中。他是一座冰山，那么在她面前。他则是融化的春水。

感受过他的容颜，她的双手又插入了他的头发，他的发丝是棕色的，看上去粗硬，犹如他的人一般硬朗，摸上去却是很顺滑。

忽然间，她的目光微凝，在他鬓间发现了一根银白色的发丝。她捉住白发，把它拔了下来，放在安德略眼前，询问道：“你怎么会有白头发？”

“我也不知道。”安德略毫不在意地回道，他接过她手中发丝，轻轻一吹，将发丝吹落。

“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千遥说着，要探入魔力，安德略却拒绝了她：“遥遥，我真的没什么事。”

千遥微微笑了：“安德略，二十多年了，你说谎的本领一点都没增长。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安德略低头沉默，他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千遥握住他的手腕，将魔力探入。很快，她发现端倪：“安德略，你修改了能源分配！”

安德略具有人机二重性，无论是人类形态，还是机甲形态，能源都来自于动力晶石，只要他不断补充动力晶石，就能维持人机两种形态。而千遥现在发现，他修改了能源分配，刻意减少了维持人类机体的能量供给。

这意味着，他的人类身体也将衰老，直到最后，完全失去生命机能。

这等同于放弃不老的青春和永恒的生命！

千遥目光轻颤地望着安德略，凝噎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想和你一起变老。”安德略抬起头来，深情坚决的目光直视千遥：“我无法让你一人去面对青春流逝和死亡降临，我无法忍受，有什么我不能和你一同经历的事情。”

再一次，千遥感到了灵魂的震撼，她无法言语，只是含泪望着安德略，良久，才轻轻道了一声：“你真傻。”

安德略笑了，紧紧环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宠溺地说：“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说我傻的，你是第一个。”

“就是傻。放弃青春，放弃生命……”千遥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偷偷把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哭，可是她真的幸福地感动地哭了。

安德略柔声回道：“遥遥，你不曾说过吗？生命的美好，不在于永垂不朽，而是因为有限而珍贵。”

千遥心下微动，这不是她几个月前在绿海中学毕业典礼上的演讲词吗？安德略当时并不在场啊！

安德略像是猜她的疑问，微笑着说：“遥遥的每次演讲，我都会认真看录像。我知道我的宝贝有很多粉丝，但我绝对是第一号粉丝。”

千遥的脸烧了起来，心里像浸了蜜一样甜。和安德略的每一天。都像是浸在蜜里一样，她以为他已经爱她到了极致，但总是发现。他对她的爱，还能更进一层。犹如浩瀚的星空一般，永无止境。

世上最严厉的考验莫过于时间。有这么一个人，他爱你爱到，主动想办法放弃不老的青春和永恒的生命，只为陪你一起变老，陪你一起慢慢迎接死亡，还有什么比这种爱，更为深刻？

“遥遥。”安德略的大手探入她埋在他怀中的脸。立刻发现她烧的滚烫的脸颊和眼角未干的泪渍。他心头微怔，旋即升起极其深沉的怜惜。

千遥有些窘，不想让他看到，拼命往他怀里钻，他强行把她放倒在膝头，然后低头细细吻过她脸上的泪痕。

“遥遥，我的宝贝儿，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安德略吻着她娇嫩的脸颊，在她耳边深沉低叹。

他爱她。爱的疯狂。二十年了，这种感觉从不曾消失，而且更加炙烈。

她也吻他。热情地回应着他。她同样地爱他，对他的爱早已深入血脉，浸入骨髓。

吻着吻着，两人动起情来。安德略的大手灵巧地解开千遥长裙上的衣扣，除去她的衣物，把她放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壁炉的火光映照着她**的娇躯，给光滑如玉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粉色。和当年相比，这幅身体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肌肤愈发晶莹圆润。曲线更加柔媚动人。

安德略的大手在这具绝美的**上，温柔地游走着。无论看过多少遍，抚摸过多少次。他依然是爱不释手。

千遥水眸迷离，双颊嫣红，贝齿咬着下唇。这么多年的雨露恩爱，他极其了解她的身体，一双大手仿佛有特殊魔力，轻易就能挑起她隐秘的**。

贝齿间发出柔媚的碎吟，这是邀请的标志。安德略除去自己的衣服，修长健硕的男性躯体覆盖了上去。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生怕压坏了他最心爱的宝贝。

进入，占有，成为一体。带来的不仅是身体上的绝顶快感，还有心理上的无比充足。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的一部分，只有紧密结合的时候，才有真正完整的感觉。

火光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两条紧紧相缠的影子，交缠的十指，肌肤上密布的汗珠，柔媚的呻吟，粗粗的低喘，都发自对彼此最深沉最炽热的眷恋……

一个月后。

千遥自起床起心情就很好，她哼着轻快的歌儿坐到阳光明媚的餐桌边，餐桌上摆着红色的玫瑰花，这是清晨安德略趁她没起床时，去花园采摘的。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安德略微笑着问，他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菇鸡茸粥端到她的面前，再细心地摆上白瓷的汤勺。

“每一天都很开心啊！”千遥歪着小脑袋，给他一个俏皮灿烂的笑容。

安德略在她对面坐下，夫妻俩像往常一样，边吃早餐边轻松地交谈。忽然间，千遥神色微变，飞快地离席，奔到一旁的卫生间，对着盥洗池呕吐起来。

安德略紧张地追随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吐完之后，他递上一杯清水，给她漱口。

“遥遥，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安德略担心地问。

“没有啦！”千遥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眼底却闪烁着藏着小秘密的笑意。

“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安德略说着就要拨电话。

“不要啦，没什么的，等会我自己去找曼莎医生，你今天不是很忙吗？”千遥拉着安德略的胳膊，不让他打电话。

她有事瞒着自己。安德略心下了然，结婚这么多年，他对她的一点点情绪变化都了如指掌。和以往一样，他不会勉强她，他轻抚着她的脊背，温和地说：“好的，你自己去看医生，看完后立刻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千遥拖长语调说，连推带攘地把安德略推回餐桌边。

安德略上午的工作是视察机械生命公司，这里是制造机械人的场所。经过二十年的发展，机械国已经摸索出一套符合国情的人口再生体系。每年国家会根据发展需要和机械人的报废率，得出一个指标，计算出下一年的新生机械人。

拥有高等感情的机械人也有婚姻家庭的需要，他们可以结婚，婚后可以申请机械生命公司帮他们制造孩子，他们的孩子将拥有双方的核心编码。

对待工作，安德略一向是严肃认真的，而今天他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惦记着千遥。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视察，然后飞赶回王宫。

医务室在王宫一层，里面各种医疗设备齐全。见安德略进来，值班的护士急忙站起身来鞠躬行礼。安德略轻声询问：“王后在里面？”

“是，陛下，王后正在和曼莎医生交谈。需要我通报一声吗？”护士恭敬地回道。

“不必。”安德略说着，径直走了进去。

他来到曼莎医生的诊疗室外，想了一下，决定等待。他刚刚在门外的椅子上坐下，通讯器响了，来自千遥。

千遥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安德略，我去看医生了，想告诉你一件事。”

不知为什么，安德略感到了几分紧张，他沉声回道：“我就在门外。”

诊疗室的门向两侧打开，千遥站在门口，注视着起身迎接的安德略，眼中闪烁着幸福的泪光。

“亲爱的，我怀孕了。”

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际，他只觉心脏被重重一击，无法形容此时的感觉，仿佛陡然置身于天堂，耳边响起优美的圣歌，天使在身边欢笑祝福，花瓣飘落，幸福如潮水般蔓延至整个世界。

他轻轻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半跪在她的膝前，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轻轻抚摸她柔软的腹部。

这里面有他的孩子，他的骨血。他，一个机械人，终于获得了传承生命的机会。

“遥遥。”他包含感情，低沉地呼唤：“谢谢你，给了我一切，给了我生命的传承。”

“安德略，你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啊！”千遥微笑着，眼中含着泪水，“是你放弃了不老的青春和永恒的生命，才获得拥有下一代的权力。这就是生命，有生，有死，有延续，生生不息。”

ps：感谢热恋^^的平安符！

这章很肥，4000字的大章。里面的诗出自于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当你老了》，这首诗有十多个翻译版本，这里用的是冰心的，我很喜欢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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