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现实or梦境

【检测当前睡眠阶段……】

【……】

【当前睡眠阶段为异相睡眠（快速动眼睡眠），符合同步梦境的基本要求。】

【正在核验肌体相关神经递质与激素数值……】

【……】

【5－羟色胺数值正常。】

【乙酰胆碱数值正常。】

【去甲肾上腺素数值正常。】

【……】

【是否建立神经同步，进入梦境大厅？】

【在您使用该服务前，请您务必审慎阅读，充分理解梦境许可及服务协议、同步梦境隐私保护指引……等各条款。】

【同时，您应特别注意前述协议中免除或者限制本公司（福音生物科技）责任的条款、对您权利进行限制的条款、约定争议解决方式和司法管辖的条款。】

【如您已详细阅读并同意上述条款，请确认‘是’开始使用同步梦境服务。如您拒绝，将无法进入同步任何梦境，并中断连接退出梦境同步仪。】

无尽的黑暗与虚无中迸发纯白光芒，其于闪烁跳跃间凝聚，形成一行行朦胧虚幻的文字。

与此同时，男女莫辨的中性话语声随着文字显现朗诵回荡，如在耳畔。

【正在建立神经同步……】

【……】

【同步完毕！】

【当前同步率：60%】

纯白光芒扩散，席卷目及的一切，构筑成宽广的白色空间。

与此同时，无数流光溢彩的粒子聚合，组成一具男子的身躯。男子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俊朗，身材消瘦，皮肤有些病态的惨白。

李南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与现实中的他别无二致，但身体却有一种明显的生涩感，这是同步率较低的感官差异，可使得使用者能准确的分辨这就是梦境，不至于与现实混淆。

他默默道：“使用第三方插件带来的BUG，每次退回梦境大厅都得重连。”

随着精神与主梦境大厅连接完毕，一个个不同的画面框在眼前浮现排列，硝烟弥漫的战场、停放尸体的解剖台、人声沸腾的搏击擂台、枪械子弹俱全的靶场、昏暗旖旎的大床房……

每一个画面框，都代表着不同的梦境。

李南柯看向按照雇主要求，刚转录魔改完的梦境……

【梦境——‘一只猫引发的惨案’】

【梦境简介：妻子因病去世后，留给前职业杀手强尼一只名叫V的布偶猫，以陪伴他度过孤独。然而，一群不法黑帮分子闯入了强尼的家，杀害了他的猫，并偷走了他心爱的老爷车。忍无可忍的强尼决定重出江湖，踏上了为爱猫复仇的血腥道路……】

【注意，该梦境含有极端暴力、严重犯罪等18 因素，请谨慎同步。】

【该梦境基本同步率为60%，如您想体验更加真实的梦境，请购买相关会员，VIP会员可体验70%同步率，SVIP可体验80%同步率（18 梦境最高同步率）】

【现有夏季优惠活动，连续包年SVIP可享受8折优惠，点击‘会员’跳转购买页面……】

同步率不仅影响着梦境中的感官真实度与情绪沉浸度，还影响着梦境的自由度。

可当梦境的同步率达到100%后，沉浸其中的感受极其真实，就会给予大脑强烈的心理暗示。

在过高同步率的影响下，梦境中的特殊经历有一定几率会给使用者带来不可逆的身体或心理创伤，更有心脏病患者与意志力脆弱者会因为梦境死亡而导致现实猝死。

并且若是同步率过高，还会使得使用者逐渐淡忘关于现实的记忆，彻底沉浸于梦境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在梦境中为所欲为，很容易就会造成用户混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让人分不清当下所处的环境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从而引发一系列严重后果。

梦境同步仪问世前的测试阶段，就有测试者因为同步率过高，而在学校、广场等地施行连环枪击，被治安队击毙前还疯狂大吼着“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因此，市面上的梦境同步仪都有着同步率限制，各个安全区与城邦有同样的司法规定，正常梦境的同步率最高为85%，而18 梦境最高为80%

但当人们体验过一个个从未感受过的新奇梦境后，总会有些寻求刺激的人不甘于同步率受限，想要更强烈的感受，更高的自由度。

若是此时，恰好就有一类人能突破规则限制，为他人带来更高的同步率，那么一项违法的地下交易就会孕育而生。

他们自称为织梦者，而外人则厌恶的称呼他们为……梦魇。

李南柯已按照雇主所要求的，将梦境‘一只猫引发的惨案’改造完毕，并通过第三方插件的转录，成功生成了一个船新版本的梦境。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梦境，确认无误后，就点击退出梦境同步仪。

【正在降低同步率，中断精神连接……】

【……】

李南柯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斑驳掉皮的天花板，不规则的印着一块块早已干涸的模糊水渍。

很显然这是之前房顶漏水留下的痕迹。

他从单人床上坐起，摘掉头上的梦境同步仪，这台机器有些类似于骨传导耳机加VR头戴虚拟设备，看上去十分的高科技，与身处的破旧卧室格格不入。

卧室的墙皮泛黄剥落的东一块西一块，其上歪歪斜斜贴着几张性感美女壁纸，一旁的架子上堆着各式各样的数据储存盘，大部分都已经落灰。

李南柯的精神有些疲倦，眼皮耷拉着，脑袋晕乎乎的。

虽然同步梦境时，使用者是在睡眠中，但激烈而真实的梦境仍会使得大脑皮层神经急剧活跃，就像平时睡觉多梦就代表睡眠质量差，醒来即会头昏神疲、精神萎靡。

他怔怔的看着破旧卧室，又看了看手上的梦境同步仪，眼神有些恍惚。

前一刻他还是行走在枪林弹雨中的传奇杀手，而这一刻现实却咧着嘴无情嘲笑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卢瑟。

一时间，李南柯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里。

他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本日记，逐页逐页的翻看，以加深对现实的记忆。

“已经很不错了，要是让上辈子的那些游戏发烧友体验一下人造梦境，估计那帮家伙都会打破头抢着穿越过来……”

“不过，如果是穿越到身患重症、没几年能活的身体里，就怕是没人愿意了……咳咳。”

正感叹着，李南柯忽然一阵剧烈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连血丝都咳了出来。

他挣扎着摸出枕头底下的药瓶，塞了两粒药进嘴，深呼吸几口才慢慢缓过来。

ALS，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一种慢性、进行性神经疾病，俗称渐冻症，霍金得的就是这病。

患病者常在发病后三到五年内会逐渐肌肉无力以至瘫痪，说话、吞咽和呼吸功能减退，直至因呼吸衰竭而死。

原身是去年确诊的病，如今已清晰感受到肢体麻木力量减退，虽然还未产生明显的肌无力，但现在的肺部感染与心率失常等并发症已一一凸显。

以这个世界的科技和医学技术而言，此类疾病不是绝症，至少对于有钱人来说不是，毕竟如今能称之绝症的病症少的可怜。

可惜李南柯不是有钱人……

“我是在与死神赛跑，距离赚够特效药的钱，至少还需要三年时间。”

李南柯看了看墙上的电子时钟，起身下床。

卧室位于二楼，一楼是一间小门面，几排货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梦境数据盘，数据盘的包装封面各异，有动作梦、文艺梦、惊悚梦、科幻梦等等等等。

最新发行的梦境就摆在入门处的玻璃柜里。

李南柯拉开贴有多张梦境宣传海报的玻璃门，将卷帘门推上。

顿时，阴冷潮湿的风伴随着淅淅沥沥雨点一股脑倒灌进来，让人忍不住一哆嗦。

此时，尚处于黎明前的昏暗。

小店所处的巷子狭窄逼仄，地面积着终年不消的发臭水潭，烟头、空酒瓶以及啃食垃圾的老鼠随处可见。巷外徘徊游荡着几个人影，似乎是吸嗨了的瘾君子、兜售违禁药品的地痞流氓与鬼鬼祟祟的野传教士。

而这里，仰头就能远远望到绚烂梦幻的霓虹光影。

远处林立的摩天大厦顶端，如梦似幻的全息投影广告绽放在低矮天穹之下，各色光芒斑斓于薄雾中舞动，晃得人以为置身于梦境。

时常会有闪烁红蓝光芒的浮空车掠过，带来一阵刺耳警笛声，忽远忽近。

当钢筋丛林披上一层华美霓虹彩衣，其弱肉强食的狰狞模样隐匿不见，只有从阴暗小巷积水的反光，才能依稀看到几分残忍。

“这座救赎之城啊……”

李南柯摇摇头，合上玻璃门，隔绝了外界纷扰的阴冷风雨。

打开挂在天花板角落的电视机，靓丽女主持人正襟危坐，播报声传来：

“根据危机管控局最新消息，17日（前天），由旧联邦政府管辖的A91安全区域爆发大规模禁忌灾难，危险等级为‘危急级’，是仅次于‘祸乱级’的严重灾难……”

“此次爆发的禁忌灾难引发大海啸，使得沿岸的A91安全区受灾严重，巨浪最高已达56米，吞没了大半个安全区……”

“我台记者连夜直击荒野灾区，试图直播此灾难爆发对A91安全区的影响，但很遗憾，由于该地区发生严重电磁干扰，暂时无法为观众朋友们带来直播画面……”

“本城危机管控局局长安德森先生预估，此次禁忌灾难会导致安全区内至少18万人受灾，直接经济损失超10亿元……”

“……”

“广大观众朋友们，在禁忌灾难不规则爆发的当下，荒野中的安全区并不安全，由各大企业集团自治的城邦才是人类最温暖最安全的避风港，尤其是隶属于福音生物科技的救赎之城……”

禁忌灾难、荒野安全区、危机管控局等词汇引发了一段极其糟糕的记忆。

‘啪’的一声，李南柯切换频道，几位美丽的虚拟歌姬代替了女主持人，拧腰摆臀跳着热舞，不一会儿，天籁歌声结束，广告词插了进来。

“天籁女团虚拟歌姬1:1仿生人热卖中，功能齐全，极其逼真，满足您的任何幻想与需求，前一千名订购可享受抢先价，手快有手慢无……”

‘啪’的一声，还是广告，卖电磁智能枪械的，不用瞄准，自动锁头。

‘啪’‘啪’‘啪’李南柯连连切换频道，最终干脆直接把电视机关了。

“这世道，还不如活在梦里……”他感叹一声，如今的人造梦境大火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南柯表面上是人造梦境的终端零售渠道商，经营的这家小店售卖各种人造梦境。

不过干这行完全赚不到什么钱，只能勉强混个温饱而已。

因为除了有实体盘收藏癖的有钱客户，或是喜爱实体盘附赠周边的客户，如今很少还会有人选择购买极其不方便的、需要拔插载入的实体数据盘。

从云端商城购买并下载电子版人造梦境，才是最方便的。

甚至有些发行商，在实体包装盒里都不放数据盘了，而是放电子版梦境的兑换码，外加一些海报周边什么的。

若是李南柯靠着卖正经梦，估计到死的那一天都赚不到买特效药的钱，这里说的死，是指活到寿终正寝的老死。

所以，他只能找些来钱快的活，卖些不太正经的梦……

“欢迎光临！”

玻璃门被推开，感应到顾客进门的电子招财猫挥动小爪子，恭谨而诚挚的喵喵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