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徐身上除了向小女孩借的二十颗铜板,加上那个吝啬掌柜给他免了房费和一顿伙食外,就只有小黑子这头从村长那里借来的驴了。
离开来福客栈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那对爷孙在晚上三更之前就离开了,掌柜是极力的劝他们住下,掌柜是知道的,老琴师来的一上午,所赚的铜板就得平常好几天才能赚到,可惜只为一日三餐的老先生只是微微一笑,婉拒了掌柜,他还是那套平常普通的衣服背负黑条布包裹的古琴,与小女孩苏楠一左一右渐行渐远,消失在月色里。
江徐是眼巴巴看着,他心里也有小算盘,如果老琴师再多待几天,他就可以多当几天门迎,多赚几颗铜板再离开。
可掌柜的看着爷孙俩一走,转过头黑着脸就只让江徐只住一晚上,明晚领着那头烦人的黑驴子走人。
穷光蛋可不能白吃白住,当一天门迎伙计的铜板还不够晚上那一顿饭和房费,吝啬的撇胡掌柜果断下了逐客令。
于是大早上江徐唉声叹气骑毛驴进了一家驿站。
他借了笔,一张普通的书信纸。
他歪歪斜斜的写下他难看的字迹。
“陈村长,我是江徐,现在到了苏州城....”
江徐写的时候都是奋笔疾书,字迹如鬼画桃符,不管书信的格式,起草如何,落款如何,他都不管,其内容乱七八糟,大多都是拉家常,说让他们不要担心,说自己江湖闯的是如何如何顺畅,路见不平出手是多么多么潇洒,给路上姑娘的背影是怎么怎么的迷人,反正就没几句正经的。
写好后他便用黄色的纸皮封住。
花了十颗铜板交给驿站的伙计,他大摇大摆牵着驴离开了驿站。
驿站伙计处理这种普通书信,一般都是按距离收费,如果远的急件还要中途换马不换人,一切吃喝拉撒都在马上解决。
如果近像江徐写的书信内容非机密而且又不急,则是等到禁止出城令在清晨结束后,派个人步行去送即可。
驿卒此时正是出发的时候。
送江徐信的是个脚力不错的年轻人,叫马魏,是苏州驿站才招了一年的伙计,送信从来没有误时过,虽说驿站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偶尔也会有朝廷里的人寄来信,加上朝廷需求,对驿卒的要求也就慢慢高了起来。
现在一名合格的驿卒是不容易挑选的,马魏现在在苏州驿站当了一年的伙计,也还是一个跑路给乡下送信的小驿卒。
马魏挎着书布包,趁太阳还没出来,便加快脚步,准备出苏州城。
一出苏州城,再走十里,就渐渐深入林子了,苏州边的匪徒强盗还是算少的,毕竟如今是锦衣卫当家,谁敢大肆在大路上抢劫杀人。
江湖是和平了,但作为老百姓的却不对锦衣卫感恩戴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人会在黑暗中恶狠狠吐一口唾沫,骂道:狗屁锦衣卫,难道他们杀的人还少了吗?
可说实在的,朝廷上那个穿着金龙袍的人能坐拥天下除了他手下的军力,可有极大一部分要归功于锦衣卫。
马魏腰间挎着的布包里除了江徐的信也有其他沿路的寄过去的信件,像这样一趟下来,一天可以寄那么七八封已经很好了,马魏速度快,送信也如此,他一天少不了要送十封左右,所以他在驿站也算混得不错。
驿卒一般走官道,不是情况所需绝不走小路,谁会知道出了城会碰到哪座山头的大膘强盗?能小心一分就是一分,谁的命都不值钱,可谁都惜命。
马魏便走的官道,虽然现在人不多,而且今天又不是什么赶集日,所以走几里才有可能碰到个进城的人,而且越离苏州城越远,人流便越少。
再走个五里路,马魏都没碰到人经过,他也习惯了,作为一个小小驿卒当然可以忍受这种说来也不算长途跋涉的辛苦。
前面会路过一个叫李氏碧螺春的茶馆,那里的路四通八达,不仅通往苏州城,也有其他官道小道也都经过这里,客人一般很多。
看到茶馆里座无虚席,马魏本想不作停留,尽快把信件送到目的地,可天气太热,他脚步又很快,比以往还要提前一些,加上他汗流浃背喉咙发干,忍不住就去向老板娘讨了口茶水喝。
他环顾四周,坐到只有一个人的桌子边,马魏这个天天走南闯北又走不太远的驿卒没有什么拘束,他对同桌的那个人善意的笑笑,
那个人也对他善意的一笑,开口说道,“兄弟是从苏州那边来的吗?”
马魏点了点头,把挎包拍了拍拿起来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这不,赶着送信呢。”
那人给他倒了碗茶水,自己端起一碗说道“过了这里都是深山老林的,你不怕吗?”
马魏笑道,“怕什么,会有大老虎吃了我吗?沿途就算有强盗,也是被锦衣卫吓得退到深山中,再不济我也只是个跑路的,能有几个钱能被抢。”
那人笑而不语。
他也没放心上,几碗茶水下肚,在这天比酒还要畅快,马魏觉得茶水喝够了,待的时间也够久了,便转身去结账,他也帮那挺聊的来的人给了老板娘几个铜板,帮他把茶水钱结了,他觉得这人很亲切,在路上跑的能多几个人脉就多几个,总不会错。
回到桌上他拿起装信的布包,对那人打了声招呼,“兄弟,茶水钱我已经给了,后会有期了。”
马魏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那人叫住他。
他回头一看,那人俯下身子捡起一封信件,对他说“你的信件掉了。”
马魏一愣,连忙跑过去接过信件,对那人感激一笑。
他甚至没去想好端端的信件为什么会从包里掉出来,如果丢了信件,他肯定会丢掉饭碗,此时心里只有后怕,什么都来不及细想。
那人笑着端起了茶水碗,“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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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走出一里地,马魏后知后觉的把那封莫名其妙掉出来的信拿出来看看,很平凡很普通的信,和其他信件一样的黄皮纸,只是上面署名为一个叫江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