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子说的是叶游医吧。”夜十一再次打断,一锤定音。
谢元阳怔住:“你知道?”
是了,琅琊王氏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是琅琊王氏大小姐,什么名医,琅琊王氏都能给她找来,她知道,琅琊王氏也能找,而她如今仍目不能视,难道是叶游医也无能为力?
“知道。”夜十一当然知道,叶游医与郝龙乃是师兄弟。
当年她在杏江被郝龙救起,后诊得她双眼以郝龙的医术,亦无法令她重见光明后,郝龙传书给过叶游医。
叶游医姓安名叶,游荡八方,盛名在外,自称名讳为叶,未道其姓,又因其一直踪迹来去飘忽不定,世人便尊称一声叶游医。
他是郝龙的师兄,医术在郝龙之上,也与郝龙一生无妻无子无徒不同,他虽也无妻无子,却有三个徒弟。
长徒为自小抱养长大的安有鱼,二徒为马文池,小徒为殷掠空,各自承继叶游医三样本事,医术、养生、易容。
师兄弟一直有联系,只是多半是郝龙联系叶游医,叶游医游历在外,甚少往雀谷传信儿。
每一封信里,郝龙念念叨叨长长几页字,家长里短、事无巨细、絮絮叨叨地将雀谷琐事说与他听,叶游医看完也不是每一封都回,十封信里能回一封,便是叶游医心情不错,回的信里话也不多,要么一行字,要么两个字。
一行字的,是一个地址。
郝龙收到这样的回信,便会派人往这个地址送钱,每回都是一千两白银,八张一百两银票,剩下两百两兑成碎银与铜板,交到叶游医手里,便可直接取用,讲究一个方便。
两个字的,真就两个字,平安。
这是叶游医这个当师兄每隔一段时日,便给郝龙这个师弟报的平安信。
当年郝龙给叶游医传书不久,便得到回信。
再过不久,叶游医隔着千山万水赶回雀谷。
然而,并没有改变她再也无法重见光明的结果。
她还记得那一日,阳光正好,沐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就那样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在她越来越变得灵敏的耳力中,在郝龙紧张得全身弓紧中,叶游医宣布了他也无能为力的结果。
“那……”谢元阳迟疑着。
夜十一干脆地点头:“请过,诊过,无用。”
六字,如同泰山般重。
谢元阳顿时觉得嘴唇发干,干得让他嘴里什么味儿也感受不到了:“我有个疑问……”
“请说。”
“你……”
“哐!”
“笃!”
谢元阳刚说了个你字,小麦猛地扑近夜十一,伸手一拉,夜十一被小麦拉得整个人往后侧退,直斜着退了三五步,坐的凳子被带翻,哐一声砸在地面,紧跟着是一支短箭插入墙壁的声音。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小麦的动作又一气呵成快如闪电,谢元阳反应过来,回过神儿来,才猛地站起,目光扫过钉在夜十一身后墙面的短箭,震惊地回过身,往他背对坐着的酒楼大门看去。
什么也没有。
但他能肯定,刚才那射出短箭的人一定就站在大门内柜台前,对王大小姐射出的短箭!
“影子追出去了!”小麦低声说道,他心口还在剧烈跳动,后怕仍未过去,抓着夜十一胳膊的手还在抖,说话的声音带着颤,“大小姐没事吧?”
“没事。”夜十一知道刚才的情况很凶险,要不是小麦拉她往后侧退,那笃一声的利器便不是钉入她身后的墙壁,而是直接插入她的身体,“是箭?”
“短箭。”小麦回着往后看了眼,“制式简单,随处可见的普通,看钉在墙上的高度,手弩瞄准的是大小姐的心房,取的是一箭致命。那人先时没注意到,待要注意已经晚了,我没看清楚模样,不过有影子追出去,那人跑不了。”
“大概追上也没什么作用。”夜十一想起玉秀庄后桃花林里的那场刺杀,相较起那场刺杀,这一短箭险些就成功了。
毕竟武功更高的难姑因夜祥之事不在她身边,在她身边的小麦功夫差些,倘若刚才反应慢上那么两息,那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当场死亡。
小麦听得愣了愣。
谢元阳则即刻从夜十一的话里找到重点:“你觉得又是一个死士?”
“又?”夜十一脸转身谢元阳。
谢元阳点头:“重阳你遇到的刺客,毫无活口,应当也是一批死士。只是这些死士仅是投石问路,功夫并不高,级别应也不高,刚才的死士更是一箭过后,便头没回地跑了,并不恋战,可见与前头的那批死士没什么差别。”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是这样认为。”夜十一赞成谢元阳所分析的,“功夫不高,级别不高,想取我性命又未倾力一搏,失败后只是逃,逃不了便自动灭口,这些死士也不知是谁养的,像养着玩儿似的。”
说完她动了动胳膊:“没事了。”
她这一动,小麦这才惊觉他的手仍紧紧攥着他家大小姐的胳膊,赶紧松开,退开一步请罪:“大小姐恕罪!”
“你救了我,只有功,没有罪。”夜十一话语刚落,影子便回来了。
影子脚步无声地到夜十一近前:“那人死了,身上没有半点可以象征身份的东西,干净得很,与先前的黑衣刺客很像,尸体已经被司河带走处理。”
夜十一点头,没有说话。
两次刺杀她,招招毙命,不像不杀她,可都只一招,没有后招,一招不成,便退,退不了,便自已灭口。
这样的情形,来一次是投石问路,来两次可就不太像了。
谢元阳显然也想到了夜十一想到的,他看着安静站着没吭声的心上姑娘,刚才他想问的问题被短箭打断,这会儿也不是个问的好时候:“需要帮忙么?”
夜十一摇头:“不用。”
“你自已是可以查,不过你婚期将近,只怕会忙得抽不开身,我也晓得莫世子已在查,然莫世子到底是新郎倌,亦是诸事繁忙……”谢元阳说一半停下,他忽地悟过来她说不用,乃是因着不信他。
当然,他与她的关系,也没有深到可以让她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