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祭酒嫡次女田女傅田炽与詹事府林少詹事嫡长子林淼订亲,此消息传开时,京城不无感叹先时田林两家竟是半点儿风声不透,直至订亲当日方会人知晓。田祭酒靠入夜家,夜家早那么一日晓得,上至静国公夜大爷夜二爷,下至夜十一与三位少爷,皆表示祝贺。
殷福想起上回正寻思怎么一个接一个生病之孙,田炽一脸红霞地喊住她,到最后却啥也没说,说什么届时便知,知不知的,反正那会儿胃口便被吊了起来。
听闻田炽与林淼定亲,殷福说不出什么感觉,首先自然是为田炽高兴,这傻丫头终于有人要了,再是想了又想林淼此人,发现此人毫无官职,除了有个正四品东宫大臣的爹,没什么出挑。
夜十一回城结束养病,为了显低调,也不想让坊间太多猜想,她隔日便回内学堂念书,与众女公子相处依旧,与女傅助教亦如往前,没啥怪处,当然这是她自已的感受与想法。
至于除她之外的其他人,夜十一表示感受与想法这种东西,除非她在乎,否则还不如一块桂栗糕,收到殷福下学后于八仙楼一聚的邀约后,她决定先让南柳跑一趟广桃斋。
日暮各出宫门,殷福一直很谨慎,并不愿与夜家牵扯太深,故似这般单独约夜十一在外聚聚的状况,甚少。
夜十一到时,殷福已在八仙楼繁星房等着,她走进客座坐下,开门见山:“女傅难得约我出来,不知所为何事?”
阿苍含水随侍着,二人彼此熟识,各自主子说了不必近身侍候,二人逐到客座外壁屏边上的桌几坐下,桌面也摆了香茗与糕点。
“阿炽定亲了。”殷福同样直接,“我与阿炽这样好,可我也是她定亲的前一日方得知。”
“嗯。”夜十一轻点头,这时传来敲门声,她同殷福说:“应该是我的人,我让她去买桂栗糕去了。”
阿苍起身去开门,果然是南柳。
南柳捧着热呼呼的桂栗糕进客座,轻轻将一个纸包放在桌面,解开纸包,香味儿立刻窜了开来,她捧着另一个纸包出客座,与阿苍含水坐一块儿去,同样放在桌面解开纸包。
殷福看着含水那桌的另一个纸包:“你对人,是真的不错。”
“人是相对的,她们真心待我,我自然真心待她们。”夜十一用素帕托起一块桂栗糕,往前倾递给殷福:“女傅尝尝。”
殷福接过素帕,盯着帕里的桂栗桂:“这是广桃斋的,挺出名的糕点。”
“名儿总是虚的,好吃才是实际。”夜十一已接过阿苍送过来的另一条素帕捏起另一块桂栗糕,咬了一口嚼起来。
虚的、实际,殷福心里默念着这两个词,再想到真心待人,她叹了口气儿:“十一,你是否晓得我为何寻你?”
“林淼此人也算俊才,今年八月参考乡试,考了第八十一名,来年考会试,倘能金榜题名,是再好不过。”夜十一嘴里细嚼慢咽,缓缓说出殷福想听到的事儿。
殷福露出笑容:“你果然晓得我此行目的。”
“女傅与田女傅情同姐妹,此情谊着实不易。”夜十一放下吃一半的桂栗糕,“林少詹事乃东宫属官,与庄詹事同掌东宫事务,若有升迁,为太子三少之一,更甚太子三师之一,亦有可能。倘若往外迁,自东宫出来的正三品正四品大臣,那也必入翰林院,女傅可懂我的意思?”
“要入内阁,必先入翰林,真以东宫大臣调迁翰林,纵然暂时品阶较之詹事少詹事低些,可再调任,那必然是做为六部首官及内阁阁老的储备。”官职调任其中的弯弯绕绕,殷福焉能不知,夜十一这么一说,她即刻便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林淼此人,可为良配?”
“夫妻间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否良配,女傅该日后去问田女傅才是。”夜十一端起茶碗,一手掀起茶盖:“但若女傅只是想知道林淼此人日后前程,嗯……应当不错。”
从旁人嘴里听到不错,殷福会再想一想,筛一筛不错二字到底有几分真实性,可自夜十一嘴里说出来,她不必再想:“那便好。”
夜十一先出的繁星房,殷福在花房里待到人定初,方打道回府。
一出八仙楼,夜十一未上夜家大车,便见到早候在大车旁的永书。
永书礼毕道:“夜大小姐,我家大少爷有请。”
“哪儿?”夜十一只拧了下眉头,便问道。
“忘返茶楼。”永书答道。
夜十一望了望灯火一片通明的街道:“南柳,你回府告儿一声,就说我在外用过晚膳再回去,不必担心。”
南柳应诺,转身回静国公府。
夜十一带着阿苍进了车厢,北室仍暗中跟着,永书上了车驾,与夜家的车夫坐一块儿。
停车下车,夜十一看到的并非忘返茶楼的大门,而是后门。
车夫早有经验,不必招呼便将夜家大车赶到离后门远些的院墙下才停了下来,他依旧坐在车驾上半眯着眼等候。
永书在小门上敲了几下,即时有人应门,该是候在小门后等永书回来。
后门一开,永书在前头引路,夜十一跟着提步进了后门,阿苍随后,人都进了,那应门的下人赶紧将后门关好。
忘返茶楼的后院,夜十一也不是头回来了,依旧是在那间厢房里见到莫息。
周掌柜亲自奉的茶,再笑容满面地退下,永书阿苍同在屋里侍候,北室则在屋顶与早趴在那儿护卫莫息的洛大眼对小眼。
坐下后,夜十一无心用茶,桌上三碟点心看着也没兴趣,没问莫息啥事儿,她很不客气地要求道:“我晓得忘返茶楼的点心师傅除了会做糕点,厨艺也是相当不错,我还没用晚膳,想尝尝。”
莫息也是未用晚膳,只是晓得夜十一是从八仙楼过来的,以为她用了茶点后不想那么快用膳,故只备了点心供她想吃便可继续吃,未料竟是他想错了,他笑开道:“好,永书。”
永书也笑着应诺,随即出去找周掌柜商量弄桌膳食来。
“林淼是怎么回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田女傅与林淼的亲事,是你一手暗中牵线成的。”夜十一板起小脸,“原想着过些时候找机会问问你,正好,现在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回她刚得莫息暗示,林少詹事是莫家暗中培养起来的暗棋,礼尚往来,她也同他说了田祭酒明面未靠入夜家,但已然以夜家马首是瞻。
如今在莫息刻意牵线下,田炽林淼定亲,严然是在无形中将夜莫两家勾在一起,虽此线不过一丝,要断随时可断,然莫息此举之意,由不得她不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