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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死有余辜,只要不累及连氏一族,连都给事中对锦衣卫给出的结果其实还算满意,不满意的部分在于明权暗谋,输了就是输了,他也不是明明棋差一着却未有自知之明的人。
至于他二哥,先是因贪念而咎由自取地被逼自辞官职,再是花灯山棚被毒杀当场,早前他对二哥竟因贪财而坏事儿之举十分愤然,心中不无怨尤,后二哥惨死,他其甚至有种死了也好,省得再给他与他大哥拖后腿之感,明知不对,他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自私么?
他承认,他是自私的。
自小他与大哥因庶出受尽排挤苦楚,不管他与大哥有多优秀刻苦,二哥与四弟单就因嫡出身份而处处压他与大哥一头,纵然再不出众,吃穿用度人脉铺陈,亦尽在他与大哥之上。
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任再好的资源也没能扶起二哥四弟此俩阿斗,二哥尚好些,好歹用金银人脉堆出个国子监司业,四弟则真是比阿斗还要阿斗,末了亡父死心,命家中兄弟几人,说做为兄长,念在血脉相连,往后多照应着四弟,为此更是强令他们兄弟四人,不管荣辱,绝不得分家。
如今二哥被杀,罪首死于北镇抚司诏狱,尽管他与大哥皆明白那不过是黄芪肖使的一手好锅,亦未曾有半分动静,四弟自小到大闯了多少烂摊子,皆乃他与大哥在后面收拾着,临了闯了大祸,幸在未糊涂到底,尚晓得保存连家,咬死言明今宁公主普济寺遇袭一事儿与他和大哥无关,白纸黑字写着,方肯认供画押,终死在东厂诏狱,连尸首都没能领出来下葬连家祖坟。
对此,他并无多大感触。
倘无二哥四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今大哥便不会落到竟要与夜家小老虎暗下协和的地步!
连家与四豪门自来互不相干,他与四豪门子弟更是从未有过往来,连二哥的闺女他的侄女连助教在内学堂任助教,他与大哥一个意思,皆千叮咛万嘱咐不得与夜十一多说教学以外的半个字。
大哥远在山东,无诏不得回京,与夜十一协和之事自然便落到他的肩上,然连都给事中看到长兄于信中提及的已寻回多年失散的长兄独女,且与夜十一切切相关时,自午后静坐六科掌印首官公事房,他紧皱的眉头便没释开过。
与四豪门谁都没有交情,没想头回沾上四豪门,居然就得跟夜十一打交道,那小老虎可不好糊弄,再者他也不能糊弄,他大哥在信中再三交待,务必让他以诚相待。
兄弟情虽不深,连死俩兄弟,这是在打连家的脸,他能心平气和就不错了!
日暮下衙归府,连都给事中用完晚膳,慢慢吃完一碗茶,方带着小厮出府,踏着月色直奔忘返茶楼后院。
周掌柜早候在柜台,一见连都给事中进茶楼大门,他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上去:“连大人!”
连都给事中颔首,扫一圈只两三茶客的大堂:“带路。”
夜十一只身赴会,只带了阿苍南柳出来,杨靶芸钗冯三谁也没带,坐在茶楼后院厢房等了片刻,周掌柜便带着连都给事中进屋。
她自座上起身,满面和气,笑着同连都给事中行了个福礼。
连都给事中面无表情地还以揖礼,夜小老虎虽无官无职,不过一小姑娘,但身份不凡,待再大些论及婚嫁,皇上下旨封赐,必然也是个郡主,界时便该是他同夜小老虎行礼,夜小老虎高兴了点下头,不高兴了都无需理会他。
两厢坐下,时间有限,丫寰小厮皆在屋里侍候,屋外离门边一小段距离的院子藤树下,周掌柜亲自坐镇,坐在石桌旁安静地吃茶,既不会听到屋中话,亦可守门。
他是莫息的人,莫息倾力相助夜十一,终归莫夜两姓,莫息也无让他打探之意,他乐得轻松,离得这般距离恰恰好,自行知趣些,总能得夜大小姐一个好印象。
“多亏夜大小姐,云姐儿方得以寻回。”连都给事中知连总督给他来信的同时,也亲笔一封交由夜十一的人带回京城,长兄于信中必然也已好好谢过夜十一,此番再谢,他亦谢得诚心实意。
长兄与云侄女儿母亲的过往,他多少知点儿,只能叹造化弄人。
“连总督多年不曾放弃过寻回亲生女儿,这也是上苍不忍连总督继续失望下去,方借我之手圆连总督之愿。”夜十一说得客气,再往下却直捣黄龙,丝毫不客气:“礼来不往非礼也,不知连总督可愿在十一急需之时助我一臂之力?”
“夜大小姐生而贵极,上有皇帝舅舅,下有国公祖父,纵长公主离世,尚有太后娘娘时刻不忘外孙女儿。”连都给事中说着事实,理着思绪,不疾不徐,并未立刻给夜十一肯定的答案:“急需之时……恕我愚钝,倒是想不出来夜大小姐竟还有这种时候。”
连总督虽未在信中明言同意交易,但不无共赢之意,此刻连都给事中不痛不快,约莫含着她算计他连家四兄弟的不岔,夜十一挑挑眉:“陶嫔实乃蓝家漏网之鱼一事儿,自事发起,京城便没消停过。”
连都给事中默默撇嘴,就算无陶嫔之事,京城也自来未曾消停过半刻。
瞧出连都给事中的不以为然,夜十一继续道:“当年连二爷能因贪念铤而走险,今岁连四爷又被蛊惑玩儿丢了性命,倘其中无他因,只怕无人相信。”
连都给事中神色一凛:“夜十一此话何意?”
“后宫三千,陶嫔不过其中之一,连家掺和其中的目的,要说没有,倘连都给事中并非连都给事中,你听了,你信么?”夜十一话中带刺,暗含他义,连轰带赶地回击。
她一女子,虽做了男儿装扮,到底夜渐深,能速战速决最好,拖延了时辰徒生了枝节,于她清誉恐有损伤。
再者,技不如人,就得低头,此时连都给事中摆不岔的姿态给她看,也得看她看不看,有无时间闲心看,否则她何需客气。
听出夜十一暗含的刺,连都给事中眼立刻瞪圆了,看着夜十一半晌没说出话儿来,末了起身欲走,阴沉着脸道:“夜大小姐看中的乃我长兄署理山东之权,长兄不无不明,今夜我前来,也只为转达长兄的意思……可,但也仅限于夜大小姐!”
折腾许久,连总督此关健时刻的外援,总算成了,夜十一闻言露出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