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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晌午,冬日末的阳光慵懒的洒落在屋檐上,暖洋洋的催生着初春将至的新绿,清晨下的几滴雨在屋檐缝里留下了痕迹,要不了几日就会生出青苔,几只雀儿惬意的在瓦片上来回踱步,生机无限。
而屋檐下的刑部公堂上,气氛却显得十分凝重。
齐府的人半个时辰前就被请过来问话了,老夫人病着,二老爷不在,齐鹤瑞夫妇和王氏受召前来,还有齐家长孙齐彦霖。
只是这么长时间刑部尚书荣大人并没有问几个问题,也不答应他们要见齐家五姑娘的要求,直到属下送上来了几卷东西后荣大人才示意人记录,第一个问的是齐彦霖。
“齐敏莺何时到的齐府?”
“回大人的话,五十一年三月。”
“当时她几岁?”
“十二岁。”
“何以证明她就是齐府的五小姐?”
齐彦霖朝三叔三婶看了眼后回道:“当时她手臂上留有幼年时烫伤的印记,又有三叔给予几个孩子的象牙坠子,那是从同一块象牙上雕琢而成的,并不能仿冒。”
“也就是说,你们并不能从样貌上认出这是否是齐家五小姐?”
“回大人的话,五妹在惠州出生,期间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我并不认识。”
荣大人直言不讳:“如此说来,你们这认祖归宗,未免有些儿戏了。”
齐鹤瑞有些尴尬,在惠州任职六年,其中三年调任通州,女儿小时候长什么样他的确是想不起来了,更别说长大后是什么模样:“荣大人,她是我在惠州纳的一个小妾所生,十二岁才回齐府,她所说的也都是惠州的事,后来又找了惠州的人作证,不可能是假冒。”
“要知晓这些事也并非只有齐五小姐才能办到,稍有些心思就能打听仔细,我看这齐敏莺满口南方话,既不是惠州也不是京都城的口音,齐大人,你在惠州通州皆有出任,竟是听不出,这说不过去啊。”
纵使没有那升官的天赋,在官场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齐鹤瑞如何听不出刑部尚书这左绕右绕的意图是什么,那可不是好心在替齐家辨真假,而是他已经坐实了敏莺是冒充的,再来就要证实齐家是否知情。
“荣大人,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怪了,这孩子刚来的时候说的是惠州话,这几年下来早已融入京都城的生活。”齐鹤瑞和王氏交换了个眼神,关切道,“如今天冷,敏莺是个姑娘家,身子弱,她在这儿都有两日了,荣大人,是否容许我们见见她。”
回给他们的是荣大人翻阅书卷的声音,半响,荣大人示意属下去带人,神情也放松了些,像是拉家常似的和齐鹤瑞说道:“齐家五小姐从府衙被押送过来时我还纳闷,听说是和齐府另外两位小姐一起去的灯会,在巡逻官兵拿人的时候她们都没反应这才把人带去了府衙。”
家中姐妹不和,使绊子使到了刑部大牢这种事又怎么有脸说呢,齐鹤瑞呵呵笑着解释:“那时她们不在场,如若不然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乌龙事。”
“等我们派人去府衙,人却又被带去了刑部,这才耽搁了。”王氏在旁补充,也不忘做一做自己女儿的好,“两个丫头都急坏了,等着敏莺回去呢。”
十六一早才转押的刑部,十五晚上齐府两位小姐回去后却没人去府衙领人,这其中的弯子荣大人心里门清,嘴上却是另一番口气:“事儿恐怕没这么好办。”
见他话锋一转,齐鹤瑞心中并未松下的弦又紧绷了起来,没见到敏莺之前什么事都没底。
“荣大人,本就是个误会,怎么会不好办?”
荣大人指尖轻轻敲了敲案桌,正要开口,那边属下已经把人从牢房里提出来了,荣大人身子微正:“犯人齐敏莺。”
戚相思朝齐鹤瑞他们看了眼,走到堂下:“民女在。”
荣大人一改刚刚的缓和,神情严肃的看着戚相思呵问:“有人状告你假扮齐家五小姐,假借身份入太医院,欺瞒上下,可有此事?”
戚相思低头沉默,这可让齐鹤瑞他们看的心急,尤其是王氏,丈夫出门前曾交代,对于身份一事千万保密,不能让人知晓更不能闹出什么事来,眼下刑部尚书亲自问话,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只要说自己不是假扮就可,她却不吭声,这不是存心惹人怀疑么。
于是王氏正色道:“荣大人,有人状告怎不见其人?这子虚乌有的事我们齐家还要拿他是问,到底存的是什么心,要让敏莺一个姑娘家无缘无故在牢里呆了两日。”
“犯人齐敏莺,为何不答!”荣大人没有回答王氏的话,依旧是严肃的看着戚相思,王氏脸上神情一滞,连叫两声犯人,这是认定她有罪了,可刑部什么时候审案子如此儿戏,状告之人都未传召就论罪,还当着他们的面,这是在给他们立威不成。
直到这一刻王氏在内,包括齐鹤瑞他们所认为的,无非是花些钱和力气把敏莺从刑部大牢里弄出去,给刑部尚书添麻烦了,那就再多塞些银两,今后都要在官场上碰面的,这点面子还是要卖。对于身份一事,齐家怕抖露出来,最应该担心的还是齐敏莺本人,所以她怎么都不可能自己招认。
而这状告之人,王氏心里也有几分清楚,自己女儿让人拿了当枪使,这件事之后再算。
可下一刻戚相思的回答却把他们进门前所想的办法全盘打散,偌大的公堂上响起她清脆的声音:“回禀大人,民女知罪。”
“敏莺!”
随即响起的声音和戚相思的坦然认罪截然相反,齐鹤瑞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压着情绪警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里是刑部不是齐家,不可胡乱说话!”
“齐大人,你也知道这里是刑部公堂。”齐鹤瑞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荣大人淡淡的告诫声,王氏紧盯着戚相思,她不要命了!
“下官逾越了。”齐鹤瑞两度失了脸面,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你既知罪,还不从实招来!”
......
短短半个时辰,对齐鹤瑞他们堪比一个世纪漫长,直到案桌传来沉重的打板声,顾氏神色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戚相思,从她认识敏莺到来齐府这七八年的事,她竟然全招了。
魏姨娘和敏莺纵使死的再惨,她们的仇也已经报了,有什么理由让她用这种破釜沉舟的方式揭穿自己的身份,连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在刑部公堂这样的地方,连带着齐府帮着隐瞒身份的事也招认无疑,要拉着齐家一块儿下水。
王氏反应的极快:“敏莺,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就算当初齐府对不住魏姨娘和你,没有及时接你们回来让你们受苦,可这几年齐家待你不薄,老夫人更是对你疼爱有加,你二伯得知你对学医有兴趣还送你进了太医院悉心培养,你身上流的可是齐家的血脉,再怎么赌气也不能说自己不是齐家人,更不能在公堂之上开这种玩笑!”
戚相思扭头看她,神色平淡的很:“二夫人,你别弄错了,我身上流的不是齐家的血。”
可王氏岂是她这样几句就肯承认的:“孩子,再多的怨恨也该放下了,如今你和彦戎过的好就是魏姨娘想看到的,你何必拧着性子说自己不是齐家人,给荣大人添麻烦呢。”
“是啊,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公堂之上你可不能耍这种小性子。”齐鹤瑞紧跟着劝道。
放下?
戚相思嘴角一扬,仇都还没报怎么放下。
此时荣大人又问:“帮人认祖归宗何须用冒用身份,之后还隐瞒身份进了太医院,你是何居心!”
“回大人的话,民女去齐家的原因有二。”戚相思捏了捏袖下的拳头,耳畔响起在牢里时那老人家说过的话,脸上浮了忧伤,“一是为了替齐莺讨个公道,让她和她可怜的姨娘能够回到齐家,不必孤零零的留在惠州的山头上,民女不想冒用什么身份,但当时我若不这么做,恐怕连起齐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他们更不会相信我所说的,我也没法替她们讨回公道。”
顾氏眉头微皱,魏姨娘和敏莺的事说完了,那这其二又是什么。
与顾氏反应不同的是,王氏心中渐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至于隐瞒身份进太医院,其实也是齐家二老爷的安排,他见我有学医的天赋,以让齐彦戎去渭南书院为交换条件,让我去太医院学医,将来好入宫在安乐堂当差,在内宫中有个接应,为他所用,替齐家讨好。”
王氏蓦地瞪大了眼,脱口而出:“敏莺,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二伯,他力排众议把你送入太医院,难道你就这样报答!”
戚相思抬起头,噙着一抹从容,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其二,我顺从安排去太医院,是想借机入宫见皇上。”
“所为何事?”
“伸冤。”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