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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服气了,墙上贴的那些招人信息真不靠谱,一个破工厂还好意思叫公司,一看就知道工作环境不咋样,还舔着脸说不管吃不管住,一月工资两千,其他靠提成,这可是省会城市齐城,就那点工资,我租完房子连吃饭都不够!”
张嫌一脸生气的样子,右手上举着电话,嘴里不断的抱怨道,脚步不断的向前迈着,人行道上什么石子、树枝了,只要挡了路的,都被张嫌一脚踢飞了出去。
“哎呦,谁让你老爸托人找的工作让你给辞了呢,现在知道找工作多么不容易了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锐哥,你这是在酸我吗,他给我找的那个是什么工作啊,工资少我就不说了,闲事儿还一大堆,除了重复性的卖体力,一点发展前景也没有,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废在那种地方。”
张嫌说起之前的工作,气就不打一处来。
电话那头被称作锐哥的人,是张嫌十多年来的好兄弟,名叫王锐,和张嫌毕业后直接选择找工作不一样,王锐本科毕业后选择继续读研了,而且还考上了一个知名大学。
“大哥,你不看新闻啊,你知道现在找个工作多难吗,能找个稳定的多难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毕业即失业吗,得亏你老爸还能给你找个,你却在那抱怨,我听说你辞职前和你爸起争执了,何必呐。”王锐劝解道。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让我一辈子做个最底层的废人我可做不到,那些机器干的活找我干不就是拿我当廉价劳动力了吗,我可不想早早的被社会淘汰,你要不要来试试我那工作?我听说还招人。”张嫌反驳着。
“我可不去,听你抱怨完那边的情况我就没什么兴趣了,咱俩现在聊跑题了,还是说说你今后怎么打算的,你面试了有六、七家公司了吧,有符合你预期的吗?”
王锐一听,赶紧拒绝了张嫌的好意,他听张嫌说过那家国企工作的情况,工作虽然稳定,但是工资不高,常年风吹日晒,危险度还高,他可不想读完研去那种地方,就冲着名校研究生这个招牌,找个好工作还不简单。
“没有,那些面试公司一个个工资开得不高,提出的条件倒是不少,什么精通三门语言,什么自己做过几个独立的项目,我去,我要是会那些,我还找工作干嘛呀,我兼职当个翻译都比去他们那挣得多,真不知道现在的公司是招工人还是招神仙,怪不得一大堆人都辞职创业去了。”张嫌埋怨道。
“那当然,当工人的想的是少干多拿,当老板的可不就是想着自家员工多干少拿吗嘛,现在入职的门槛都不低,你不去读个研都没人愿意要你,对了,你刚才面试的那家公司不是还有提成吗?提成高吗?”王锐问道。
“不知道,我没问就跑出来了。”张嫌回答。
“现在企业大多是拿提成的,说不定提成不错啊。”王锐解释道。
“主要是他们招聘的职位写的太奇葩,我感觉他们公司好像是骗人的,就赶紧跑出来了。”张嫌说。
“写的什么?”王锐好奇的问道。
“招什么魂师!”张嫌右眼皮跳了跳说道。
“不错啊,这又是什么新理念,是要招跳大神的吗,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看,说不定哪家办个白事就会来找你,到那时你就赚发了。”电话里,王锐嘿嘿的笑着说。
“滚,烦着呐,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感觉那公司可能就是搞传销的,或者就是些疯子,也有可能是疯人院。”张嫌猜测着。
“这家也没戏的话,那你今后准备怎么办,回家啃老?”王锐问道。
“还能怎么办,继续找呗,不过下次真得好好筛选筛选,不能再什么地方都跑去面试了,这一个月我光是路费就花了不少,再这样乱跑,剩下的钱全部都得打水漂。”张嫌无奈的叹了口气。
“要不你也复习复习准备考个研吧”王锐在电话的另一头给张嫌出着主意。
“算了吧,我不是学习的料。”张嫌摇摇头。
“行吧,哥们儿提前祝你马到成功,等你找到了工作,我到你大齐城找你去,我请你吃升职加薪餐!”王锐提前祝福道。
“就你那抠门劲还会请我吃大餐?来玩就说来玩。”张嫌装作鄙夷的回应着。
“那我先去上课了,再见。”王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张嫌大学刚毕业的那会儿,张嫌的父亲就到处托人找关系,将张嫌安排到了一家名声不错的国有企业上班,在他父亲的眼里,国企是那种大而不倒、待遇特好、说出去还倍儿有面子的存在,如果自家儿子能进到里面工作,一辈子就能安稳平静的度日,他觉得自己这个父亲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可是张嫌并不这样想,他在那家国企里面干了两年,亲身经历告诉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一线工作,黑白倒班,高时长,重体力,环境恶劣,健康透支。再说工作性质,往小了看是机械式的重复劳作,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早晚会被快速发展的科技环境所取代;往大了看是制度的肥大臃肿,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残羹冷炙仍在沿用,张嫌是自认还有些未破灭的理想,便毅然决然的选择提上辞呈,和他父亲眼里的“稳定”说了再见。
张嫌是申请辞职了,当父亲的肯定不愿意,托关系花钱不说,最重要的是在张嫌入职国企之后,张嫌的父亲到处拿国企这事出去炫耀,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人脉和能力,张嫌突然间的裸辞,让这个老父亲在颜面很快就挂不住了,想出了不少办法严防死守地阻止张嫌的辞职,还带领一众亲朋好友苦口婆心劝导张嫌回心转意,认为张嫌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用尽了手段想让张嫌老老实实回去继续上班。
张嫌也明白各自的考量,但是打心底里不想用自己的未来去为父亲那迂腐的面子情怀买单,所以两人从出发点就已经完全不同了,在辞呈审批的那一段时间里相互争执了很久,唇枪舌战,剑拔弩张,甚至不惜大吵了一架,差点就断绝了父子关系。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张嫌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他果断选择了辞职,其实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不想成为这颗肿瘤上那种整齐划一的癌变细胞,他更想投身到社会这个大修罗场里接受着摧残和磨砺,他想要的是洗去一身稚嫩的风雨,是淬炼意志的雷霆,在张嫌眼里,这是自己从一粒细胞蜕变到一个完整的人所需要的。
张嫌刚一辞职,第一个修罗考验就到来了,在辞职后的几个月里,张嫌陆续地向不同的公司投了数十份简历,有些投出的简历已经石沉大海了,有些公司根本就不招张嫌这种小白,有些公司开出的工资在交完房租之后连吃饭都不够,找来找去,张嫌也没找到几个称心如意的公司,手上的存钱却日渐消亡,也不好意思向家里张口求助,看着大城市的天空,张嫌感觉到的不是正值秋日的清爽,而是扑面而来的萧瑟。
辞职三个月以来,这已经是张嫌跑的第三十七家公司了,张嫌是从一张胡乱张贴在墙上的招聘启事上看到的信息,以前这些小广告性质的招牌信息张嫌从来都不会去看,但是现在也算病急了乱投医,终日找不到工作的张嫌很是着急,只要有找到期望工作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尤其是当他看到招聘启示上提了一句报酬丰厚的话语之后,立刻就记下了招聘启示上的公司名称和地址。
公司叫做猎魂公司,虽然名字有些奇特,张嫌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先去看一下,转过天来,张嫌便早早地搭车赶到了这家猎魂公司参加面试。
张嫌按照招牌启事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公司,它建在了一个距离市区不远的废旧工厂区,进入其中还需要经过一条狭窄偏僻小巷,这个猎魂公司就位于小巷的最深处,四周阴森寂寥,黑鸦提鸣,张嫌脑海中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的恐怖鬼屋,心里不停的打颤,但还是壮着胆子来到了公司门口。
说是公司,其实从外观看更像是一个老式工厂的样子,东半边是一个工厂厂房,厂房像是已经荒废了,张嫌透过几扇破碎玻璃窗朝里面看去,厂房里面的台阶地面都已经是杂草丛生、苔藓遍布了,偌大的厂房俨然变成了一副植物乐园的做派。
工厂的另外那一半是比肩厂房大小的塔楼,从外观看去,塔楼一侧保存的要比厂房那侧稍微好上一些,外面的墙皮几乎全部脱落掉光,露出了墙体原有的混凝土的青灰色,但是塔楼外侧却没有多少青苔和爬墙虎,植物的根茎延伸到了厂房和塔楼之间的某个隐秘界限时,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遏制住了,在边缘便戛然而止。张嫌记得看过的某本书里说过,人的生气会抑制着这些植物的蔓延侵蚀,也就可以证明,塔楼里是常有人在的。
张嫌抬头看了一眼斜挂在公司楼顶的铁架招牌,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公司一层的空旷大厅,对着里面呼喊了两句,大约过了半分钟,一个看起来和张嫌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出来接待了张嫌,张嫌向年轻人说明了来意。
本来那个接待的年轻人以为张嫌是走错路误闯进来的人,整个脸上都露出一副赶人离开的表情,当听到张嫌说是来应聘的,年轻人脸上瞬间就堆满了笑容,热情地把张嫌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端茶倒水,让张嫌在办公室里坐着等了一会儿,他去找人事安排面试。
不一会儿,张嫌就被年轻人带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会议上里,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已经坐在了张嫌的对面,张嫌从女人口中得知,她就是公司HR,也就是管公司人力资源的人,当然也就是来给张嫌面试的面试官。
张嫌清晰记得面试过程,那老女人在拿到自己的简历之后,只是简单翻看了一下,随即便不耐烦的将其放下了,也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那双眉角带着老褶的眼睛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打量着,眼神不断游走,一刻也没离开自己的身体。
张嫌苦笑着,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红外线不停的扫描一般,有种在别人面前赤裸身体的错觉,全身冷汗直冒,鸡皮疙瘩一粒粒的从平滑的皮肤上跳了起来,屁股也快坐不住了。
老女人用眼神对着张嫌扫描了一会儿,认真的对着张嫌点了点头,直接告知张嫌面试通过了,接下来把招聘魂师、工资情况是底薪两千加提成等这些诡异的招工条件给张嫌简单介绍了一番,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老女人面试官并没有给张嫌解释像“魂师”这类莫名其妙的词,然后就草草的问了张嫌的意愿。
张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脑中不停的思考着,他压根就没听说过魂师,更别提知道魂师工作是做什么的了,除此之外,两千的底薪也让他不能接受,在齐城,两千的底薪差不多刚够房租,提成在张嫌眼里太虚无缥缈,更重要的是张嫌想起了刚才这个老女人打量自己的眼神,张嫌感觉自己不是被那个老女人看上了,就是误入了什么不法之地,前几天张嫌刚在新闻里看到过大学生找工作误入传销的新闻,张嫌马上和自己现在的境遇做了联系,越想心里面越发慌,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后夺门而出,一路小跑的离开了猎魂公司。
之后的发生的事情就是张嫌打电话把面试的情况告知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王锐,一方面是抱怨诉苦,另一方面就是报告自己的位置,谨防自己遭遇什么不测。
和好友通过电话之后,张嫌把手机揣进了兜里,走在来时的这条寂寥无人的小巷里,抬头看着被雾霾笼罩的天空,思绪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心中也如同这天空一般阴云密布,前方的路不知道改如何走下去,一眼望去全是凹凸不平和无尽的迷惘。
看着不远处狭窄的巷口,张嫌再次埋起头,既然自己选择了跳入大海,就不能任由身体在着无边无际的阴暗中继续沉沦,沉沦的结果只能是慢慢地被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