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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居玄奕沉声开口,本是正值壮年的年纪,声音却几分苍凉,“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或者那样的做法,会不会对儿子造成什么伤害,而是一味的想着该如何能利用儿子,踩着儿子攀爬到更高处。”
不长不短的一段话,却让屋里霎时安静下来,仿佛连陶蕊的啜泣声都一下子没了。
居大夫人大张着嘴,一会儿功夫脸便涨得通红,“你!怎么当着外人这样说。”
到了如今,还是最在乎自己的面子,而他的面子就可以肆意踩在脚底,或者拿出去招摇的给无数人看,只为能打击报复到对他们自己不利的人而已。
“当时出了事,父亲和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过我解释,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居玄奕竟是轻笑一声,“儿子年轻,不知该如何处理,但我不会再要她,晚上回府后,我想看到这个屋里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传来,随即就看到胡乱披着喜服在身上的陶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床踏,紧紧地抱住居玄奕还没迈出去的那条腿,棉靴上有些湿湿的,陶蕊却毫不在意,卑微的俯在他身下抱住他,渴求的仰头,“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是有小人趁乱进来……”
陶蕊说不下去了,本来似是平复一些的心情又开始无法控制,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怜得让人心碎。
失贞的女子,尤其是在成亲之后发生了这样的丑事。居家真的追究起来。她就算不被处死也没有脸面存活在这个世上。
怎么说也是成亲了的夫妻。她现在最能依靠的就只有居玄奕,只要他能松口,哪怕只是说那么一两句话,那她就还有一线希望。
本来好端端的姻亲,一步步的计划到现在,到做完睡下前她还是得意万分的,对未来的日子也有很长远的想法,但不过一夜之间。就这样翻天覆地,一点儿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她也是被人害的,她比谁都想知晓那个无耻的男子是谁,这样破坏她的名声,到底与她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在新婚当晚毁新娘的清白。
陶蕊愈想愈绝望,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几个时辰里,她好像把泪都流干了。
上一次发自心底的哭泣还是姨娘病逝,这一次是被绝望吞噬而无法控制的落泪。
居玄奕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看着脚下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子,曾几何时。她在自己面前总是高高在上,前世成亲那么多年,她真心喜欢自己这样的话,还是从旁人耳中得知。
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不平等,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在外风光无限的他,回到府上却被自己妻室压得死死的。
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陶蕊前世有真心喜欢过自己,若果是真的喜欢,那又怎么会这样咄咄相逼,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情意,他的忍让和顺从换来的只是她愈发嚣张的气焰。
他们的孩子没有一个随了他,全是和陶蕊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新帝登基后,他协助新帝攘外安内,时不时就要远行,待到孩子们都长大了些后,性子已经无法改变。
所有所有关于陶蕊的回忆,都是糟糕透顶。怔怔看着俯在脚下哭泣的女子,居玄奕尝试在记忆里寻找,结果一丝曾经有过的柔情都搜寻不到。
一点痕迹都没有,因为本就从来没有发生,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如果真的爱一个人,那一定是希望那个人幸福,而不是仗着对方的感情和自己的地位,耀武扬威。
居玄奕这次是真的无所谓了,他已经去警告过陶蕊,那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给她的温柔。
此刻居玄奕只觉得,人和人之间,无论关系如何,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互相相爱的良人,亦或是灌注了全部感情的父母、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可以张口互相调侃的兄弟。
最重要的维系从来不是情这个字,而是尊重,互相尊重。
只可惜,陶蕊从来没有明白过这一点,屋里坐着的母亲,还在正厅里生闷气的父亲也是一样。
居玄奕愈发的觉得失望。
他没有想过让事情闹得这么大过,没想到父亲母亲连这一点起码的东西都不愿意留给他。
这条命是父亲和母亲给的,他很感激,所以他再是生气,疑惑,难过,迷茫都还是顺着父亲和母亲的意思,走着并不大愿意走的路,娶了并不愿意娶的人。
可是到了现在,他真的有些累了。
“是你自己不洁身自爱,我没有把你押到官府已经是留你一分面子,更是顾忌济安公府一家的心情。”居玄奕冷冷地说着。
“什么卖面子,什么顾忌心情?你们居家还不是怕出丑罢了?”陶蕊霎时气结,“我嫁入了居家,也就是居家的人,我们是拜过堂也礼成了的。如今我是在居家,甚至是在新房里出的事,你们不但不维护我,反而落井下石!”
“若不是你们心虚,或者心中只顾及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畜生的事?”在这样的时候,陶蕊已经彻底明白居家的态度,接下来居玄奕的话更让她心如死灰。
“比畜生还不如的事你做得还少吗?”居玄奕冷冷地看着陶蕊,眼眸里并不全是冰凉的神色,那一瞬间闪过的熟悉和漠然却让陶蕊迷茫起来。
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那样的眼神,虚无缥缈一般的回忆,也根本抓不住,当然永远都抓不住,只不过那一个眼神太过深刻。
前世居玄奕饮下毒酒之前,陶蕊曾经找他又咋咋呼呼一些琐事,居玄奕最后留给她的眼神与现在的如出一辙。
“为什么……”陶蕊喃喃地看着她,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是为什么都不帮她了,还是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亦或是居玄奕熟悉的眼神是从何而来。
心中霎时绞痛难当,紧紧揪住居玄奕的力气一下子消失,陶蕊吐出了一口鲜血。
…………
屋里忙乱得厉害,陶大太太和居大夫人留了下来,齐眉起身走到外面去亲自吩咐要准备的东西。
屋里几声惊呼,比之前几乎声嘶力竭的质疑和哭泣已经好了太多。
拐角处一闪而过的人影引起了齐眉的注意。
疾步追了过去,却听得交谈的人声。
齐眉立马放缓了脚步,躲到屏窗后听着。
“大少爷……我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我……”浑厚的男音听上去应是个老实巴交的男子。
“没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这是她欠我的。”居玄奕的声音比在屋里的时候还要冷。
“可是……”
“可是什么?你在这里徘徊不去,是不是巴不得被人知晓昨日她的事情是我让你去做的?若果这个事情被济安公府的人知道,你觉得我们居家会有怎样的后果。”
“大少爷……小的只是有些不忍。”
“看看,一夜**,你就对她产生了感情,自然不是爱情,但已经足够让你不听我的命令,更妄生出要去解救她的念头。”
“不是的!小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会给大少爷造成负担,大少爷当年救了小的一命,小的这命本来就是大少爷给的……”
屏窗后沉默了片刻。
齐眉不是习武之人,也没有那么好的耳里听到内里发生的事情。
忽而一个身影冲了出来,与齐眉正好对视上。
是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男子,眉宇间充斥着英挺的气质,看到齐眉的瞬间脸色大变,“大,大少爷……阮大少奶奶在……”
“你走吧,她不会说出去。”居玄奕走了出来,眼睛看着远处。
青年男子领了命,一步三回头,脚步几分沉重,又带着些不舍。
“你都听到了。”
齐眉怔了一下,微微点头,“嗯。”
气氛依旧是沉默的,齐眉主动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说,那是我的妹妹,你做了这样的事情……”
“因为我了解你。”居玄奕手背在身后,屏窗外放眼望去全都是雪白的一片,在齐眉几人到居家之后就开始飘起了雪,到了现在,薄薄的雪裹着苍生大地,好像是温柔又小心翼翼的覆在受伤的人身上一般。
齐眉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下去。
背对着身子,两个人都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曾几何时,居玄奕以为他十分了解齐眉,所以他在齐眉面前总是那么自信,直到看到齐眉的尸首被阮成渊抱着,在他眼前,好像活生生的把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残忍的撕开。
脆弱又晶莹的生命彻底消亡,而这个生命曾经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展露少得可怜的笑容和幸福。
曾经何时,他以为自己不了解齐眉,明明前世那么喜欢自己,却又毫不犹豫的拒绝他,好像是顺从命运一般的依旧嫁给了傻子,甚至丝毫都没有想过要争取幸福。
到了如今,刚刚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居玄奕知道他从头到尾都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