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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双方家长都被请到了学校。梁老师焦头烂额好一阵功夫才协调完毕,好在狗还小,没咬出血,只咬破点皮,不过秦修的母亲还是表示会承担打狂犬疫苗的全部费用。
“同学不是说你被他打了吗,他怎么打你的?!说出来,有妈给你做主呢!”阿本的母亲一个劲怂恿儿子。
阿本抬头瞄一眼对面的秦修,对上清秀小男生冷冰冰的视线,捂着嘴没吭声了。
办公室里三个大人都有些叹为观止,这高高大大的小胖子这算是……怕了?
阿彻全程都被栓在办公室外的过道,他这辈子头一次被栓着,那种脖子上套根绳子,只能在一米见方的地儿来回打转的感觉难受死了。等了好久办公室的门总算开了,阿本的母亲挎着驴牌包包,领着熊孩子趾高气昂地走出来,边走边喋喋不休:“希望您能管教好自己的孩子,现在就学会欺骗老师欺负同学,长大了就不怕学他父亲……”
“嗷!!”
脚边不知何时蹦出来一只小狗,呲牙咧嘴地冲她叫起来,胖妇人吓得往后一缩,连忙牵着同样吓得不轻的儿子离开了。
秦母低头看着乖顺地绕到儿子脚边蹲坐下的小狗,刚刚还凶狠地露出犬牙唬唬低吠,这会儿安安静静乖得不得了。她本想训儿子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有气无力地问:“这小狗是哪来的?”
秦修只是蹲下抱着小狗一下下抚摸着狗崽热乎乎的金色卷毛,不说话。
秦母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有责怪儿子,比起打架和偷偷带狗进学校这件事,她眼下还有更需要操心的。
来学校时班主任梁老师专门和她谈了谈秦修有可能是色盲的事。其实在秦修还小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孩子有些不对劲,可是大一点读幼儿园以后似乎又没有什么异常,问他他也知道树叶是绿色的,花是红色的,再加上入校后做色盲测试时她也在场,那些花花绿绿的测试图片有时她都要花一阵子功夫才能分辨出来,秦修总是看两眼就能认出来。她一个人要操持这个家,也没功夫多想,可是现在……
梁老师看着表情忧虑的秦母,轻言细语道:“您也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我们也只是初步判断,最好还是带小修去医院做个正式的检查。其实色盲对生活的影响也没有想象那么大,”梁老师微笑着打量清秀的小男孩,“小修在学校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只是作为学校方,我们还是有义务通知您一声,毕竟他有这个情况,多注意点总是好的。”
秦母感谢了老师的好意,忧心忡忡走出校门,她的手袋里还装着那副校园写生画,秦修说是因为没有红色和绿色的蜡笔才会把那些树木涂成灰色的,但这话听上去就没有说服力,不管怎样,把国旗涂成绿色都太异常了。其实已经不用去医院做专业的检查,老师们一开始不确定,是因为秦修对色盲测试册里的图片都能做出正确的反应,但是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到办公室后她把册子里的图片卡全部拆散了取出来,捂住页码让秦修认,他果然就认不出来了。
走了一阵才察觉秦修没有跟上来,秦母回头看着站在校门口抱着小狗依依不舍的儿子,沉了口气道:“回去吧,我们不能养狗。”她成天忙里忙外哪有那个功夫。
秦修将酱油放在地上,从书包里拿出那颗电灯泡,小心套在酱油身上,揉揉小狗的脑瓜子,一抬头,却看见站在三米开外的一道身影。
秦母也蹙眉看着停在他们面前,戴着大黑框镜穿着木屐鞋看似不修边幅的年轻男子:“您是……”
“我是这只狗的主人。”贺兰霸走过来弯腰捞起阿彻,“不好意思,这家伙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母本来一肚子苦水,可现在再来责怪这些也无济于事了,况且……她想起狗崽方才在过道冲对方叫的样子,在心里摇摇头,笑道:“它蛮通人性的。”
“就是只傻狗而已,通人性只是错觉。”贺兰霸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不说话的小男孩一眼,又抬头对秦母道,“我以后会看好这惹事的家伙,不会再让他随随便便跑出家门了。”
阿彻一听急了,抬头看向贺兰霸,老师你是开玩笑唬她的对吧!贺兰霸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厚厚的镜片上只闪着一片白茫的高光。
秦修呆怔地目视眼镜男抱着酱油转身离开,酱油从男人的手臂下钻出脑袋,不停地回头看他。……什么不通人性,他的酱油明明就能听懂他的话好吗!
秦母目视眼镜男子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走上前摸着儿子的头发耐心问:“小修,认不出红色和绿色的事为什么从来都不跟妈妈说?”
秦修抬头看母亲,眼神倔强:“我认得出来。”
“那你为什么会把国旗的颜色涂错呢?”
秦修别过头,望向空荡荡的街角,只是执拗地重复:“……我认得出来。”
红色是暖暖的夕阳,绿色是后山的味道。不是必须眼睛看得到才能感受到,就像不是必须得懂彼此的语言才能心意相通。脑海里又浮现出似模似样地当他的模特的酱油,见他盯着橱窗出神,隔天就送他照相机的酱油。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就像我也知道你嗷呜一声趴在地上就是不开心,抖抖耳朵摇起尾巴就是开心死了一样……
“哎,秦修!你去哪儿——”
秦母错愕地看着毫无预兆地从自己身前跑开的儿子。背着黑色书包的小男孩朝街角的方向发足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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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霸对这男孩会追上来并不特别意外,不动声色把激动得直蹭的阿彻按进胳膊里,回头冷冷道:“有什么事?”
“请让我收养他。”小男孩并没有被拒人千里的姿态吓退,一双眼睛格外执著。
贺兰霸挑眉:“这是我的狗,我为什么要交给你收养?”
小男孩像是被问到了,半晌才说:“我很喜欢酱油,我会好好待他的。”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出来打酱油……”
贺兰霸一听简直哭笑不得,你这还是在指责我不是个好主人啰?宅男漫画家踏着木屐一脸恶男的表情上前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是我教会他下山买酱油,是我三餐喂他吃饱,我帮他布置狗窝,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你能做什么?你现在不过是觉得他很可爱很好玩,你收养他?你们家你说了算吗?就算你说了算,你拿什么养他?”
小男孩被问得没了反驳之力。
贺兰霸冷哼一声:“等你能给他一个像样的狗窝的时候再来找我吧。”说罢就要转身。
哪晓得小男孩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之光:“我到哪里找你?!”
呵,特么还挺会钻空子啊。贺兰霸想了想,回身道:“给我纸笔。”
秦修连忙从书包里拿了钢笔和本子递给眼镜叔叔。
贺兰霸把本子垫在狗崽子背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串地址,啪地甩给清秀的小男孩:“有胆就来找吧。”
秦修高兴地接过本子,本子上的地址很陌生,但灵犬镇就这么大,打听打听总能知道。他目视眼镜男汲着木屐鞋啪嗒啪嗒离去的背影,开心地大喊:“酱油——你要等我——”
阳光下宁静的街道上响起狗崽汪汪的回应声:“汪汪!汪汪!嗷……”我会等你的!哎哟!痛!
贺兰霸一记敲在乱叫的阿彻头上,狗崽子吃痛地闭了嘴,心里却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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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后的日子难过极了,贺兰霸果然狠下心把他关在屋子里不许出去。阿彻每天都在巴掌大的屋子里打转,感觉再这么关下去自己都快被关出心理疾病了。谁说狗不会得心理疾病的?
贺兰霸就给他放动画片,从《蓝精灵》到《花仙子》到《小妇人》,阿彻看得都快吐了,汪汪叫着老师我不要看这些,我想看《恐龙特级克塞号》和《奥特曼》!
“整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贺兰霸给了嗷嗷叫的狗崽子一记老拳,又给放了《小甜甜》。
早上贺兰霸出门晨练,回头见狗东西趴在窗户上一下一下无精打采地擦着玻璃,样子怪可怜兮兮的,不过也纯属自找完全不值得同情,便摇摇头扭着腰竞走去了。
身为灵犬一族的他们其实并不怕和人类走得很近,他们毕竟不是狗,不会因为亲近人类而丢失了本性,自尊和独立的人格。可是阿彻不一样,他还没有学会如何人化,如何作为一个独立的灵犬族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开始和某个人类走得这样近,而这个人类偏偏又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贺兰霸边扭腰竞走边苦笑。孩子。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小孩更善变的物种吗?他见过太多发生在孩子和宠物间的悲剧,几乎就没有好下场的。
而他最担心的,莫过于阿彻从心理上也变成一只宠物狗。
以为关了这么多天,那狗崽子会烦恼得茶不思饭不想觉不眠,结果回去一看,个死狗东西居然四仰八叉躺在窝里睡大觉,肚子滚圆滚圆的,都要在阳光下反光的节奏!贺兰霸走进厨房一看,果然是把桌子上那碗隔夜的馄饨全吃了。把碗拿起来一看,这特么被舔得亮晶晶的都能当镜子照了!就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有心理疾病?!
贺兰霸本来想踹他几脚解气,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这家伙肯定还在巴望着那个叫秦修的小子回来找他呢,现在已经关了半个月了,再半个月,顶多一个月,秦修一直不来找他,他自个儿就得死心了。
镜片上高光一闪,宅男漫画家对着镜子样的大碗勾勾嘴角,胜利始终掌握在他贺兰霸的手中。
阿彻每天数着日历过日子。已经一周了,为什么小修还没来找他呢?已经两周了,小修你在哪里啊?已经三周了,没事没事,小修一定在努力想办法。
咬着抹布跳上板凳椅子写字台,金毛狗崽擦着窗玻璃擦着擦着就走了神。深秋了,窗外那株老梧桐的叶子也都黄了。阿彻盯着挂在枝桠上一片还半绿的树叶,心里盘算着在那片叶子落掉以前,小修就会来找他了。
又两周过去了,这天贺兰霸开门收了快递,边拆包裹边走进屋:“阿彻,你的《天空战记》动画。”说完半天没听见回应,回头一看,卷毛狗蹲坐在窗台上,巴巴地望着窗外光秃秃的老梧桐。
又一周过去了,阿彻仰头看着墙上的挂历,今天正好是周一,小修下午有体育课。一想到这会儿小修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操场边,想到这段时间在学校形单影只被人孤立的小修,他就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
贺兰老师下山前把他反锁在家里,窗户也都从外面用木条钉住了,整个房子搞得跟太空堡垒似的,阿彻找遍屋子也找不到一个漏洞,这时忽然听见屋外传来天马流星拳的声音,卷毛狗倏地一抖耳朵,计上心头!
圣斗士们正在围攻鼻涕虫座的冥斗士阿宝,忽然听见刮挠玻璃的刺耳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金毛小卷毛趴在窗户后一个劲冲他们汪汪汪叫着。
“那家伙在叫什么?”不死鸟一辉问。
几个男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一个个勃然大怒:
“居然敢瞧不起我的天马流星拳!”
“谁说我的庐山升龙霸是在淋浴器下练的?!”
卷毛阿彻从窗户这头汪汪汪叫到那头,各种呲牙咧嘴跳来跳去地跺爪子,圣斗士们终于被耀武扬威的姿态激怒了:“以为躲在窗户后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阿彻见圣斗士们冲过来卷起袖子就开始七手八脚地卸木条,果然圣斗士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木条刺啦刺啦没一会儿就全卸掉了,阿彻第一次在心中由衷地感慨“不愧是女神的圣斗士”!
没等圣斗士们拿石块砸开窗户,阿彻就一马当先刨开了窗栓。
窗户太高,他落地时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是摔得一身痛,圣斗士们如狼似虎地扑过来。阿彻没跑两步就被用衣服罩住,拳头乒乒乓乓落在他身上!
阿彻两眼一抹黑,埋头缩成一团,流星拳升龙霸和钻石星尘们折腾了一会儿狐疑地停了下来。
“喂……怎么没动静了,不会打死了吧?”天马流星拳问。
一辉战战兢兢蹲下把衣服掀了个角,被打得浑身没块好地方的狗崽立刻如炮弹一般一蹿而出!
“啊!混蛋!被他耍了!”青铜五小强们被逆袭的小卷毛掀了个人仰马翻,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阿彻一路飞奔下山,虽然身上是痛的,心里却无比快乐。他都可以想象一个人孤孤单单走出校门的小修突然看见自己时惊喜的表情了!
汪汪!!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