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新局

昏暗的医护室内门窗紧闭，只有几缕阳光透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而在医护室里的床上，一个男人正隐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他的身边，一只青白色的玉箫正发出淡淡的微光。

门外突然传来转动把手的声音，随着吱呀门响声，一个女声道：“为什么大白天的要把门窗都关……她人呢？！”

灯光大开，床上的男人转过头来，道：“路雨晴，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你要是再不来，我恐怕就没时间再等下去了。”

“尉亚军？”路雨晴又惊又疑，她转身关上门，走到尉亚军面前质问道，“你把朱妍藏哪去了？”

尉亚军只笑了笑，说：“她已经走了。”

“走了？”路雨晴难以置信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走了，你倒底做了什么？”她手上闪现出幽蓝的浮光，只消尉亚军再说半个字就要当脸轰上去。

尉亚军眼中浮现出狡黠的目光：“我说她走了是说她已经醒过来下床走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路雨晴手上的光芒骤散，急切道：“她醒了？可……”她一眼瞥到尉亚军身边的长箫，登时惊讶，“你用了玉清箫……你不是不愿意吗？”

“如果能够解决令你头疼的问题，我还是愿意的。”尉亚军仰倒在床上摊开双手，闭着眼睛说，“而且玉清只是损失了召唤青鸟的力量。”

路雨晴冷笑：“之前我不是没求过你，可是你根本就不松口，现在居然主动拿玉清归复朱妍的魂魄，实在可疑。”

尉亚军：“那是因为我改变想法了。”

路雨晴：“……”

“朱妍当真不会有事？”路雨晴仍然不敢确信。

尉亚军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已经恢复健康了，而且重要的是，她已经忘了你……我说的是忘了路雨晴这个人。”

路雨晴神情复杂，尉亚军道：“难道你后悔了，现在时间来得及，还是可以追回来了。”他说完作势就要起身，路雨晴马上拦住了他：“不了。”

尉亚军一哂：“我还以为你过了六百年，想换换口味了。”

路雨晴白了他一眼，随即一丝忧虑又涌上她的心头：“你倒底想要干什么？我不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

尉亚军不说话，他只是坐起来，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出神。

“你在看什么？”路雨晴问。

尉亚军只说了两个字：“末日。”

路雨晴：“你还不肯罢休吗，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

“别说二十年，就是两百年，该等的我还是会等。”尉亚军喃喃说，“否则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只能算是白费。”

路雨晴忍不住劝道：“你执念如此深，不能得道还是小事，一小心就会入魔的。”

“我会入魔？你真是想多了。”尉亚军不屑一笑，“我本来就不是修仙炼道的人，入魔成仙跟我都没有关系。”

尉亚军回过头来：“倒是你，蓝雪姬绽放的刹那倒是得了它不少修为吧，是不是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路雨晴：“你怎么知道？”

“恭喜你，倩皇后。”尉亚军笑着说，“得道的滋味如何？”

尉亚军摊开右手，只见掌心里是一粒光滑圆润的奶白色珠体，与珍珠并无二致，然而路雨晴一见之下不禁立刻就要伸手去拿，尉亚军又把它收了回去。

“给我。”路雨晴道。

尉亚军说：“你不是说要我少管点你的事吗？我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尊重你的意见比较好。”

“别闹了！”路雨晴抓着他的胳膊道，“你还要不要我帮你的忙？”

“你也没有帮不是吗？”尉亚军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蓝雪姬事件的结局和我嘱咐你的差了很多呢。”

路雨晴：“会死那么多人，你叫我怎么按着你的做法去实行，如今这样不也挺好？”

路雨晴强行掰开尉亚军的手，张口将那颗珠体吞了下去。

“看来你是真的还不想走。”尉亚军摇头道，“可惜了蓝雪姬的修为。”

路雨晴只微微一笑，她的身边有一圈淡蓝色的光倏地散开，随即就聚回她的体内。

尉亚军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路雨晴走了走又转了一圈，“没有那种快要飘起来的感觉了。”

尉亚军点了点头：“你如果什么时候反悔了，到时来告诉我。”

路雨晴：“不会的，因为我要一直看着你。”

尉亚军迎上路雨晴的双眼，认真地注视着她。

路雨晴道：“你将我从六百年的怨苦中救了出来，所以即便我已经自由，也是不能看着你重复着我的痛苦的。”

“痛苦？”尉亚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很快就不屑地笑道，“说句实话，二十年前的大火就我最痛苦的时刻，后来这些年月，为了那个目的，我每过一天，我每做的一件事，都是在走向幸福。”

路雨晴忍不住说：“你这些心情跟我当时何其相似，我只要一想到那个异族人破了我的家国山河，把子民剃发易服，我便疯了一般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拿自己的灵魂去诅咒他们。是你让我清醒过来，看清往日的仇恨都已经随时间散去，不管做什么，都不如过好目前的生活。”

“那是因为你的仇怨早已过了六百年。”尉亚军双眼中像凝了一层寒霜，“而我呢，才短短二十年，我没有忘记他的声音，更没有忘记他的模样，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叫我等他回来。”

尉亚军猛然逼视路雨晴：“难道你早已忘了你的丈夫？那个曾经与你真心相待的男人，即便你身无所出，连半点子嗣也没为他留下，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因为你不能生育而要另纳新妃。”

“我当然不会忘！”路雨晴似是被戳中了痛处，她随即很快令自己平静下来，道：“我知道你故意想激怒我，你要我杀了朱研，不是吗？就因为她的前世是将虐杀至死的鞑靼士兵，你要利用我的仇恨，去掀起令社会动荡的波浪。”

路雨晴：“我话放在这里，就像你自己说过的，一个人的仇恨只能在今世还报，如果拖到了下辈子，那么报复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尉亚军笑了：“所以也请你不要再妨碍我，因为我不会像你一样等到下辈子。”

“……”路雨晴一甩云袖，“你要动什么手脚我不管，但希望你能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仍然出现像之前那样助蓝雪姬偷渡的行为，那么我也是会再次阻拦你的。”

尉亚军没有答话，他眼中闪过精光，路雨晴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外一声响，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突然冲进来扑到她怀里，叫道：“妈妈！”

路雨晴颇为意外：“小劭，你怎么来了，你爸爸呢？”

门外走进来一个军官，路雨晴看见他便道：“国忠，你怎么把小劭带回来了，不是要在你爸爸那过年吗？”

路雨晴转过头去，发现尉亚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我刚跟老头子大吵了一架，这个年不打算在他那儿过了。”来人正是与路雨晴形式婚姻的周皓养父――周国忠，他将军帽摘下随意夹在身侧，又看了眼病床，问，“你家那位醒过来了？”

路雨晴脸上有些不自然，她点了点头道：“是的，不过医生说她忘了以前的事情，我跟她也就分手了。”

“那太可惜了，其实你可以继续再跟她培养感情的，毕竟说不定会有恢复记忆的转机。”周国忠建议道。

路雨晴看了看一脸天真无知的周劭，说：“不了，因为小劭，我决定要做出一些选择，所以……”

周国忠了然点头：“随便你，你想好了之后把离婚协议书放我办公桌上来，我看到之后会签字的，那套房子也归你，我说话算话。”

路雨晴本不是这个意思，然而却又一时哽住了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病房里顿时陷入尴尬的场面。

周劭扬起脸蛋懵懂问道：“妈妈，爸爸说的离婚是什么呀？”

“……”路雨晴瞪了周国忠一眼，后者将目光瞟向了窗外。她只好道：“你爸爸乱说的，走，让爸爸带我们去欢乐谷玩好吗？”

周劭顿时高兴地欢呼起来，周国忠不得不将目光移回来，不解地看着路雨晴。

“你穿成这样能出门吗？”周国忠指着路雨晴这一身宽袍大袖道。

路雨晴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能换身衣服吗？”

周国忠：“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路雨晴在周国忠面前不好暴露法力，只好就这么走了出去，一路上自然收获无数好奇的眼光，好在周国忠的军就停在医院门口，路雨晴一上车就紧紧地拉上了车门，将那些投来的目光尽数挡在车外。

“既然这么不喜欢被人盯着，为什么还要穿这种奇奇怪怪的衣服？”周国忠把周劭抱进车后座，又坐回驾驶位上系上了安全带，偏过一个英俊的侧脸。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路雨晴嘴角抽了抽，又小声说，“再说我以后可以不用老是穿这身才能出门了。”

周国忠：“什么？”

“没什么。”路雨晴不耐烦道，“你开车吧。”

车外的天空晴空万里，路雨晴的心里却布满了阴霾。

她不知道尉亚军下一步倒底是要干什么，但她就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血尸事件、蓝雪姬事件……路雨晴简直一头雾水。尉亚军令她脱离了苦海，她也不能单纯地以善恶去评价尉亚军的行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路雨晴摸了摸身边年幼的周劭的头，周劭：“妈妈你干嘛？”

路雨晴还没说话，前面的周国忠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切道：“你妈妈太久没见你了，今天一定要和她好好玩，知道吗？”

“知道了！”周劭开心地大叫。

接下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