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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薇有点认床,可这张床的床品很软,一坐下去,整个人就不由自主陷了进去。她舒服的恨不得想在上面打个滚儿。可刚刚一倒下挨着床,后背就猛地一疼,卫薇不得不侧身躺着。
床头灯的样式简洁,灯罩是深蓝色天鹅绒质地,小心地捧着里面那团晕黄。
有人敲门。
卫薇一下子又弹起来,“崇文叔。”她打开门,探出一张小小的脑袋。
陆崇文递来几支药,这是他先前下楼去买的。
大概是不知道她伤的怎么样,陆崇文买了消炎药、碘酒、云南白药喷雾、红花油,还有祛疤镇痛的芦荟膏。
卫薇稍稍有些窘迫,抬眼看他。
灯光下,这人还穿着先前那件浅色的毛衣,居家的打扮,褪去高高在上的隔阂,衬得他眉眼愈发温和。
“确定不用去医院?”陆崇文问。
卫薇摇头。
他说:“那你早点休息。”
卫薇阖上门。
她没有立刻动,而是静悄悄的,支起耳朵。听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卫薇这才小心翼翼坐回床边,开始涂药。
卫岱山酒醉后下手可真重。那些药膏涂到伤口上,清清凉凉,极能缓解灼烧疼痛。卫薇惬意的忍不住眯起眼。剩下后背的伤口她够不着,只能反手随便抹了一点。偏偏那里伤的最狠也是最疼,指尖轻轻一碰,就痛得要命,卫薇龇牙咧嘴抽了几口气。
这一天夜里,卫薇梦到了自己母亲。
梦境是密不见光的黑暗。黑暗深处传来流水一样的钢琴声,好像是卡农变奏曲,欢快,却又莫名透着忧伤。
卫薇恍恍惚惚的,循着琴音走过去。
拨开茫茫雾气,她看到一架月白色的钢琴,支在那儿,而母亲就坐在钢琴前面,双手灵动的在琴键上跳舞,优雅极了。
“妈。”
卫薇小心翼翼的靠近。
钢琴面前的母亲抬起脸,暖暖一笑,又喊她,薇薇。
在卫薇很小的时候里,卫岱山生意刚起步,一切都不顺利,赚得少亏得多,还欠下许多外债。那个时候,他常常一年半载不见踪影,拿回家的生活费更是少的可怜。卫薇和母亲相依为伴,日子过得结结巴巴,几乎全靠母亲教钢琴为生、还债。
偶尔卫岱山会回来,家里就跟过节似的。他会买礼物。那个时候,卫薇最期盼爸爸回来,这样她会有识字的小卡片,有漂亮的小裙子,会变成受宠爱的小公主。
可是,大多数时候爸爸是不回家的。
后来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卫岱山的生意渐渐做大,他也就能经常在家,还换了大房子,可是父母感情却越来越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卫岱山开始动手打人,常常喝醉了,乱发脾气,乱砸一气。
小小的卫薇吓得战战兢兢,只会抱着妈妈哭。她说,妈妈,我们走吧,不要爸爸了。
可母亲只是揉揉她的脑袋。
卫薇有时会好奇,母亲这么温婉的性格,为什么非要嫁给父亲。
终于有一天,母亲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她微笑的告诉卫薇,那一年自己怀着孕,有一天半夜特别想吃酒糟小黄鱼。卫岱山就半夜骑车去买。可饭店、商店到处都关门了,他就跑去海鲜批发市场,在冷风里蹲了两个小时,买了最最新鲜的鱼回来。
她说,你父亲那么高那么壮的个子,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
她又说,那一刻,我知道,这辈子嫁给他,都不会后悔的。
梦里,卫薇又哭了。
她没办法接受第二天欢欢喜喜从幼儿园回来,母亲就死了……
床上的人是冷的,她握着母亲的手,哭的不能自已。卫薇好害怕,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妈妈了,她再也见不到她弹琴,再也听不到妈妈喊她:薇薇、薇薇……
卫薇就这么醒了。
她睁开眼,入目是无尽的黑夜。窗外有光,慢慢渗进来,她的双眼渐渐适应。
卫薇坐起来。
她不知道时间。周遭好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跳的很快,很难受。
睡意全无,卫薇推门出去。
整个屋子一片深邃宁静,唯独门廊上的那盏碎灯是开着的。在浓浓黑暗里,仿佛一束从天而降的微光。
走近了,卫薇才发现沙发里坐着一个人,背影淡淡的,披着夜的薄雾。
她停住脚步。
陆崇文回过头来。
他身上是和卫薇一模一样的居家服,也许是深夜,他回头的动作看上去有些缓慢,英俊的眉眼凝滞着一些迷茫,眼神微微有些涣散。
卫薇站在那儿,站在他的视线里,突然开始手足无措。只觉得失去了光,这人与平时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大一样。
“崇文叔。”卫薇试着唤他。
陆崇文“嗯”了一声,又说:“你哭了。”他用的是祈使句,声线微沉。
卫薇楞了一下,没有否认,只是问他:“吵醒你了?”
陆崇文摇头。他回过身揉了揉眉心,解释了一句:“时差倒不过来,睡不着,无意听到的。”
他并不问她为什么哭,这让卫薇觉得安心。
她走过去,这才发现陆崇文手边还搁着一杯酒。红色的酒精浅浅的,已经到了杯底,也不知他喝了多少。
夜晚,总给人不一样的力量。
杯中那点红色灼烫着卫薇的眼,她问:“崇文叔,我能喝一点酒吗?”
陆崇文斜睨过来,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笑:“小孩子喝牛奶。”又说:“冰箱里有,自己去拿。”
真拿她当个小孩子哄!
卫薇不服气,她说:“我不是小孩子。”
陆崇文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顺着她说:“好,不是小孩子。”
听出他话里的戏谑,卫薇强烈抗议:“真的不是!”
陆崇文偏过脸来。
夜色里,卫薇小脸气鼓鼓的,藏在黑发之下,全是张扬的青春的美。
低下眼,笑了笑,他说:“也对,你都有男朋友了。”
陆崇文起身去厨房。
厨房在北边,里面飘着银灰色的月光。
他随手摁开一盏灯。那灯很暗,将男人的身影斜斜拉长。
陆崇文打开最上面一层橱柜,取下一个玻璃杯。他这里有一支百利甜酒,适合女孩子喝,还没有开过,这会儿一并取出来。
酒一打开,酒香混合着奶味儿,还有甜甜的果子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陆崇文正要倒酒,卫薇突然“哎”了一声,叫道:“等等!”她有一点轻微的洁癖,实在受不了玻璃杯没洗就直接用,于是趿着鞋,吧嗒吧嗒跑过来。
“我先洗一下。”卫薇坚持。
陆崇文笑着说:“麻烦。”
流理台是米白色的,纹理极好,卫薇站在水池前,微微俯身打开水。
一切忽然变得好安宁。
陆崇文抄着手,懒洋洋的靠在旁边,静静看着这一幕。
面前的女孩还穿着他的睡衣,袖子、裤脚都很长,被她卷起好几道,可还是大,衬得里面的人越发的小,像是被他从后面拥抱住那样。她的长发已经干了,这会儿柔顺的垂下来,露出光洁的肩膀。那衣服领口实在有点宽,她稍稍一动,就隐隐约约露出漂亮而又优雅的笔直脊背,像一方透亮的玉。
陆崇文微微一怔。
卫薇不知在说什么,这会儿回头冲他笑。
陆崇文没听清楚,只觉得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缀着漫天旖旎的光,肆意而又张扬。偏偏那张小脸很白、很好看,像夜幕里悄悄绽放的花骨朵儿一样,沾着露珠,透着最最干净的气息,也许还很柔软。陆崇文忽然有种恍惚错觉,只怕戳一下她的脸,指尖会软软的,滑腻腻的,让人爱不释手。
卫薇又说了什么,还是回头笑。
陆崇文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这一刻,他说不出什么感受,他只知道,自己一晚上都不大对劲,到了这会儿,那种微薄的酒意在脑间徘徊着,酝酿着,发酵着,他神思有些昏沉,只觉得干渴的厉害。
女孩明媚的眼睛使劲钻进心里,并着这股干渴一起肆意碾压着他,凌虐着他。
他想解渴。
卫薇洗干净杯子,把水关了,两只手甩了一甩,又将杯子斜扣着沥水。一转过身,正好对上陆崇文的眼。
他就那么偏着头,倚在很近的流理台边,沉沉打量着她。
他不说话,也不笑,一双眼深邃而暗。
不同于往日的慵懒,这一刻的他看上去有些危险,属于成熟男人的那种危险。
卫薇心里莫名咯噔一声,下一秒,陆崇文便微微倾下身,两手抵着流理台,将她困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
男人密密的热气拂过脸,卫薇心里一慌。
“崇……”
她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就被陆崇文堵住了!
卫薇脑袋轰的一声,眼睛瞪得极大。
陆崇文的唇很凉,很薄,还沾着微甜的酒意,就那么吻住了她。可他并不急于索取她的美好,只是柔软又亲昵的触碰着她的唇,一点点、一寸寸的亲吻、试探。他的手也抚上她的腰肢,轻轻的扣着。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的掌心好烫,像是要点起一团火。
迟钝的眨了眨眼,卫薇反应过来,脑袋里嗡嗡直响,耳根子亦越发的烫。她连忙抵着陆崇文的胸口挣扎。可那人禁锢着她,像山一样,卫薇只能胡乱抬脚踢他。
也不知踢了哪儿,陆崇文愣了愣,他垂下眼。
面前的女孩眼里无比惊恐、骇然,陆崇文浑浑噩噩松开手。
卫薇一把推开他,拔腿就往外面跑。
可她手抖的厉害,连大门的门锁都打不开。
陆崇文沉默的走过来,却再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双手插在兜里,低着眼俯视着卫薇。
像一只觅食的兽。
卫薇要哭了,她说:“怎么打不开?”
陆崇文抬手摁了几个按键,将门彻底锁死,又说:“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上再送你走。”
卫薇愈发惊恐,亦愈发愤怒:“我才不要和你这个禽兽待在一起!我现在就要走!”
陆崇文眸色淡淡的。顿了顿,他只是说:“放心吧,你还太小了。”
放心?放什么心?
卫薇浑身一凉,她反应过来,扬手就要打这人,谁知却被陆崇文一把扣住!
“以后别随便跟男人回家。”陆崇文这样说着,又揉了揉卫薇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