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02.15

姜撒朗听到那个消息时，反应与权至龙如出一辙――懵逼！

即便已经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即便自以为已经看破人世间所有悲欢离合，即便以为上一次痛到想把心脏掏出来扔掉的时候，就已经是最痛，以后大概都不会再觉得痛了。

然而，并不是。

人的自愈能力太强。

以前再怎么痛，也总会愈合。

而愈合之后，就会迎来下一次疼痛。

就像翠竹长高是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死结，人长大，伴随的是一次又一次地挫折。

即便总有一天，也能够做到云淡风轻，万事从指间流过都不经意。但那已经是另一种境界，是痛到极致之后终于学会了超脱，学会了接受生命中所有的不美好，而把目光只投向那些美好当中。

而很可惜的是，姜撒朗与权至龙，朴初雅与姜大声，青鸟与bb，甚至于围在他们身旁的许多人，亲人、朋友、粉丝，在那时候，都还没能达到那样无坚不摧的地步。

姜撒朗在短暂的大脑空白后，第一反应是给权至龙打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微颤抖，但女孩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右手手腕，她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应该冷静沉着，应该成为现在大概很需要她的那个人的倚靠。

而电话很快通了。

权至龙在电话那头垂下了头，声音低沉但又飘忽，无根无土，像是随时要飞到夜空中不见那样。

“撒朗，是不是我害了大声。”

电话那头，权至龙第一次，在女孩面前露出了彻底的软弱。

他又颤抖着声音，迷茫而又彷徨地说――

“杨社长前两天说，我是bb的恶根，他说他早知道我会吸.毒，也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害得组合解散……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我……”

女孩心头一凛，她并不知道杨贤硕还对权至龙说过这样的话。

甚至于她还在这瞬间回想起来，在当天早一些的上午时分，当时她和权至龙聊到无挑里给朴名秀写的歌时，权至龙都还用低笑着的声音叫着贤硕哥。

“贤硕哥说那两首歌给明秀哥可惜了呢……”

当时权至龙的语气中，还有些亲昵与满足，有像是小孩在学校里拿了奖状，回家被父母称赞了一样的骄傲。

可是……可是……

现实是如此残酷，而且丑恶。

姜撒朗握在手机上的手指拢了拢，她用力地说：

“欧巴！你别乱想！你现在在哪儿呢？”

权至龙似乎也是刚才一瞬间没有忍住，两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又有些清醒过来，队长的本能又在身体里复苏，他意识到现在不是这样自怨自艾的时候。于是抬头，权至龙望了望前面只是专心开车的经纪人，然后又把身体靠回后座的角落里，缩着，轻声对女孩说：

“现在去大声那边。”

虽然说得简短，但言语间已经平静许多，也理智许多。

仿佛刚才像小孩子一样，无措得想只想揪着大人的衣角哭的权至龙，只是个幻象。

只是昙花一现，瞬间的脆弱过后便被他彻底掩饰。

姜撒朗微微地松口气，道：

“欧巴我也马上过去，你别太着急啊，大声欧巴现在很需要你。”

权至龙听得一愣，问：“你过来干什么？我刚才只是一时激动……”

“初雅欧尼也在那儿啊！”

姜撒朗深深地叹口气，“出事时初雅欧尼就坐在大声欧巴旁边，也不知道他们两受伤了没，我放心不下，待会儿再给准硕欧巴打个电话，就也过去看看。”

“哦，好。”

权至龙应了声之后，便也迅速地挂断电话，让女孩能够快点去与自家社长沟通。

他也是这一瞬间才知道，原来那时候，朴初雅也是在的。

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

这样的信息，只是让权至龙又揉了揉太阳穴。他转头望向窗外飞逝的路灯，路灯闪得快，一盏一盏快速从视线中离开。可是更远一些的夜空，沉甸甸、黑漆漆的夜空，却像是永恒不变一样。像是永远都有某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这世间，也像是有只看不见的眼，一直在往下俯瞰，无悲无喜，只是袖手旁观。

权至龙靠在车座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弟弟姜大声，与朴初雅，都这么不巧地被牵扯到这事故当中，那两人以后……

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而或许、大概，在不久的将来。

这样的状况，也会轮到他和他的姜撒朗。

姜撒朗又给李准硕打电话，而这位社长明显很清楚姜某人的行事风格，电话刚通，李准硕就径直说道：

“下来吧，还有两分钟到你们宿舍楼下。”

女孩连说服李准硕，让他允许她去警察局那边陪着朴初雅的功夫都省了。

直接套上件外套，想想又去朴初雅卧室里，也给她拿了一件。

五月底，虽然热气又开始逐渐袭来，但昼夜温差太大，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凌晨，正是开始降露的时候。而且，两个人刚经历了事故，也不知道朴初雅有没有受伤，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太好被媒体拍到的血迹。所以，能带就带一件吧。

姜撒朗坐着自家社长的车，两个人走出几分钟之后，女孩才又收到林赫拉的电话。

“撒朗？初雅出事了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林赫拉的声音显得急切而慌张。

“嗯，知道，我现在和准硕欧巴正赶过去。”

“去哪儿？警察局吗？撒朗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也……”

“赫拉。”

李准硕忽然提高了声音，向着电话那头的女孩大声地说：

“这件事交给我和撒朗处理，接下来可能又有些麻烦，雅中在剧组倒是没什么，你尽早回宿舍吧，别在外面再待着了。”

李准硕的声音，因为离得远了一些，有些隐约，有些模糊。可是林赫拉还是悉数听见，然后她怔了怔，两三秒的沉默之后，才应了声：

“哦，好。”

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姜撒朗低头拨弄着手机，好一阵之后才重新抬起头来，转头问李准硕――

“准硕欧巴，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李准硕挑挑眉，“什么什么意思？”

“事情交给我和撒朗处理了，你尽早回宿舍，别在外面再待着了……”

女孩学着李准硕刚才严肃的语气，忽然皱了皱眉。

“李社长，你对赫拉欧尼有什么不满吗？”

“呵~”

李准硕荒唐地笑了，“跟她一个小姑娘，我犯得着嘛。”

“犯不着。”

女孩轻轻嘀咕一声，但还是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李准硕。

刚开始是在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后来便是出了神，脑中千百种想法滚过，她保持着那样若有所思的姿势，一路到了警察局门外，然后才被李准硕拍了拍肩，终于回过神来。

“到了！”

姜撒朗与李准硕赶到的时候，权至龙与金南国早已到达。

姜大声与朴初雅，都在里面的审讯室中接受调查，大厅里权至龙一个人在角落里站着，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周还值着夜班的几个警员，坐在办公桌之后，看起来都有些忙碌。而bb的经纪人却不知所踪，大概要不是出去打电话去了，要不就是在四处找警察局里的人打听事故具体信息。

女孩大步往权至龙的方向迈去。

刚才她进门恍然一看，竟然觉得角落里的权至龙，有些像她09年初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是一个人等在警察局大厅里，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像是世界末日都与他无关一样。

姜撒朗大步走过去，张开双臂就把权至龙死死抱住。

“欧巴！我来了！”

微仰起头来，大声地说。

拥抱和声音，都可以唤得权至龙回过神来。

男孩卷翘的睫毛微扇了扇，便看清那张熟悉的脸上，熟悉的笑容，被浅浅吟在嘴角。权至龙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双臂微微一动，就把自己的手臂，从那拥抱当中挣脱出来，然后再往女孩的身后狠狠一箍。

权至龙回抱过去，把头埋下来，抵在姜撒朗的颈窝，轻轻道：

“嗯，你来了。”

“呀！”

伴随着这样一声训斥，姜撒朗的后脑勺被李准硕轻轻拍了一下。

“你们两也想恋爱曝光么！”

权至龙抬起头来，姜撒朗转过头去，两个人都看见tbb的社长李准硕，瞪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初雅和大声xi在同一辆车上，这件事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呢。你们两是嫌现在事情不够多么？以为在警察局里就能绝对安全么？！”

李准硕一边说，一边用激光般的视线，扫射权至龙箍在女孩背后的手。

权至龙依依不舍地放开双手，姜撒朗却不肯放。

双手抱着权至龙精瘦的腰，转过头来试图对李准硕撒娇――

“欧巴……”

刚起了个头，目光触及到被两个警员带出来的身影，女孩声音微微一顿，然后便立马放开了权至龙，绕过李准硕，三两步往视线的前方所在前进。

“初雅欧尼，你没事吧！”

姜撒朗走近了，用双手握着朴初雅的肩，上上下下打量。

“我没事。”

被打量的人，露出个惨白的笑容。

“大声欧巴开车不快，我们也都系着安全带。”

可是因为提起了姜大声，朴初雅眼眶一红，像是立马便要落下泪来。但女孩却忍住了，咬着牙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之后，又是微微笑着，甚至还微微躲开了姜撒朗想要拥抱过来的双手。远远地，朴初雅望了望大厅里的所有人，她看到了权至龙，看到了远处在跟警员询问着什么的李准硕。于是把目光又收回来之后，朴初雅咬了咬下唇，在姜撒朗有些疑惑又很是心疼的目光中，伸出手去，她紧紧拉住了姜撒朗的手腕。

“撒朗，我求你件事行么？”

一边问着，朴初雅望向自己最喜欢的妹妹姜撒朗，眼眸里充满了恳求。

姜撒朗微微一怔，随即立马道：“欧尼你说！”

“我想公开和大声欧巴的关系，无论他接下来怎么样，我们两接下来怎么样，我都不想公司出面，撇清我和他两人的恋爱关系。”

朴初雅红着眼，握着姜撒朗的手，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姜撒朗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下意识道，“这个当然……”

事实上，她有些吃惊。只是她不知道是该先吃惊于，朴初雅这前所未有的主动果决，还是应该先吃惊于，原来她的初雅欧尼，是真的与姜大声交往了……

虽然在看到新闻，知道朴初雅当时坐在副驾驶上时，姜撒朗的心里就已经隐约有了猜想，正如每一个看到那条新闻的大众一样。可是到底，这两年里，大家都没看出过一点苗头呢，无论是她们青鸟的成员，还是bb的其他几位欧巴，在这一晚之前，都从不知道他们两原来在一起了。

“撒朗。”

朴初雅拉着姜撒朗的手腕，却把女孩的怔忪当成了迟疑。

朴初雅眼眶更红，急急地道歉道：

“对不起，撒朗我知道我有很多事都对不起你，但是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好么？过去的事都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在你不在公司的时候，答应了杨代表自己一个人去日本出道。那时候anti的事，也是我不该骗你……”

“等等！anti？欧尼你骗了我什么？”

朴初雅咬了咬唇，左右望望，把姜撒朗拖到了更偏僻一点的角落当中。

“对不起，赫拉出事那年，你看到我身上有那么多淤青。我骗你说是anti打的，但其实不是……”

朴初雅垂下头去，握在姜撒朗手腕上的五指格外用力，像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要花费她极大勇气。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她原本是垂着头的，柔顺的发丝从脸侧垂下，遮住了她的眼眸。可是，几秒钟之后，自嘲地笑了声之后，朴初雅还是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姜撒朗。

“撒朗，我欠你的太多了，我也知道，你一直都那么照顾我，而我却一直都瞒着你……对不起，现在我都对你坦诚好么？撒朗，我再也不骗你了，你帮帮我。”

朴初雅没有落泪，红着眼，眼中却像是下起了大雨。

“那是我爸爸。”

“撒朗，那是我爸爸打的。”

与朴初雅的一番谈话之后，姜撒朗再回到李准硕身旁，忽然有些失魂落魄。

李准硕把一杯咖啡递给姜撒朗，然后瞄了眼也坐到角落里的朴初雅，那女孩本来就身材娇小，这时候发丝微微凌乱，而且还被姜撒朗带过来的外套包裹，看起来更小一团了，看起来可怜可爱。

“初雅精神状态怎么样？”

李准硕慢慢地喝着咖啡，视线却一直都落在角落里朴初雅的身上。

刚才，看到姜撒朗过去了，他便没有再去朴初雅那边安慰。一方面是信任姜撒朗能够处理，另一方面也是想给她们成员之间，留出私下沟通的两人空间。

“还好，幸好，身体也没受什么伤。”

姜撒朗把咖啡狠狠灌下去，狠狠道：

“让公司公关部和yg联系吧，公开初雅欧尼和大声欧巴交往一年多的恋情，同时也澄清一下，两人感情很好，大声欧巴是想带初雅欧尼回去为母亲庆祝生日，所以两人才出现在同一辆车上。但是事故的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大声欧巴是否是造成摩托车驾驶者死亡的肇事者，这件事还有待调查。欧巴，快一点，就这样发通稿可以吗？”

李准硕晃了晃手里的咖啡，同时却摇着头。

“公关部已经在与yg联系，这件事不急。”

姜撒朗一瞪眼，“这怎么能不急……”

“不急。”

李准硕定定地说，双眸平静，“你知道死那个摩托车驾驶者是谁么？”

“谁？”

“李玄哲。”

李玄哲，或许很多人已经忘了这名字了。可是姜撒朗没忘，她只是在听到这名字时微微愣了一愣，随后，便很快反应过来了。李玄哲，09年被录入公司的经纪人，曾经跟着林赫拉跑过一段时间的杂志通告，后来，却一手促成让林赫拉差点被侵犯的酒局。而且在当晚的酒局变成一场轰动全城的血案之后，李玄哲不知是畏惧警方的追捕，还是畏惧tbb的报复，或者是当时还没彻底倒台的据说黑白两道都有人脉的闵家的报复，目睹当时那位闵少爷倒在血泊当中之后，李玄哲就趁乱逃走了。

即便后来警方赶到后快速封锁现场，即便后来案件审理完毕后，也对李玄哲发布了通缉命令。

这个人，也一直都没再出现过。

“当时，李玄哲大概是看闵胜在快死了，怕闵家让他陪着一起死，所以赶紧逃走。后来我回来后雇人查过，李玄哲是连夜逃到了老家的一处港口，当时正好有出海的渔船，便跟着船走了，后来那艘渔船再回来时，李玄哲已经不见，而且这两年都再也没有消息。要不是闵家已经被扳倒，我都差点以为他已经被闵家给除掉了。”

李准硕靠在角落里一张办公桌旁边，压低了声音道：

“刚才我已经找警员确认过信息，确定就是他没错。”

姜撒朗忍不住又向朴初雅望了眼，然后又回过头来，也压低声音道：

“那现在怎么办？说这个人是通缉犯，为大声欧巴争取放宽处罚么？”

“不。”

李准硕摇摇头，目光却越过女孩肩膀，投向再一次被推开的警察局大门。

在那扇门外面，有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妇女，穿着陈旧得发白的衣服，脸上和露出来的脖颈，都露出了深深的皱纹。但那个女人有不小的力气，一手攥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一手把警局的玻璃大门狠狠推开，然后又回过手去，把慢吞吞走在后面的一个十五六岁少年，也狠狠地一把拽进来。

“天杀的混蛋啊！！！”

那女人一手一个男孩，三人一起跨进警局之后，女人便往地上一跪，嚎啕大哭。

“你抛下我们母子三个！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又不管我们生死了么？！！”

左边的小男孩，似乎被自己的母亲哭得有点懵。

蹲下身去，想帮着擦擦母亲的眼泪，却被女人一把抱进怀中，继续痛哭。

右边的少年，似乎觉得有些丢人，撇了撇嘴，他步子往旁边迈了几步，装得满不在乎。

可是姜撒朗所在的角度，却正好看得清楚。

往旁边站了几步的少年，把头微微仰着，手背在身后，有些倨傲且倔强的姿势。

但眼眶，分明是红的。

即便唇抿得再紧，也绷不住眼角一闪而过的晶莹湿润。

“姜大声不一定是造成死亡的那个人，但是事情得到解决，并尽快平息下来的关键点之一，在李玄哲的家属身上。”

李准硕静静地说，目光却从那一家三口身上收回来，落在了姜撒朗的侧脸。

越来越精致的一张小脸，此时半点笑意都没了。

眼眸如水，但却不是平时水波微漾的一汪浅溪，而是骤然变成深潭，太过幽深，连光线也不太能照射进去。女孩一脸的晦涩不明当中，偶尔还能浮上些水面的，全都只是怜悯与哀伤。

早已不见了最初听到李玄哲名字时的愤恨，直白的愤恨。

李准硕拍了拍女孩的肩，冲着在旁边望了许久，这时候看两人谈话告一段落，于是才提步过来的权至龙道：

“撒朗交给你了，别做太亲昵的动作。”

然而交代完这一句之后，李准硕把头一侧，又想起一件事来――

“初雅和大声xi的恋情要公布的话，你们两就要更注意一些了。无论是这事故，还是他们两假戏真做，对于粉丝来说都是极大冲击，而且你们还偏偏同属于两个团，短时间内公开两对的话，对于两家粉丝的冲击都太大了一点，容易结成死仇……所以，他们两公开之后，你们两就保持点距离，明白我意思么？”

最后那个问题，问的不仅是自家的艺人姜撒朗，同时也是在问权至龙。

男孩眼眸神暗了暗，目光在旁边女孩瘦削的脸上一扫，轻轻颔首。

“我们会注意的。”

“嗯。”

李准硕点点头，重新提步。

他向着大厅中还在哭嚎的女人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