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当时间被翻过2008年，眼睛一闭再一睁开，几个小时前的年末盛典，便都像是隔了好久之前的事情，开始变得模糊而遥远。那样的尖叫声，那样的热舞和高唱，那样刺眼的聚光灯，那样绚丽而华美的舞台，从此，似乎也只能存留在相册或视频里，偶尔当成回忆观看。

女孩们从床上爬起来时，才想起来。

似乎昨天，在跨完年，换掉舞台装，又和各位前辈们一一打过招呼，与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一鞠躬告别之后，秉昌洙开车送她们回宿舍的时候――

秉大叔抡着方向盘，一脸严肃地嘱咐着：

“今年辛苦你们了，杨社长给你们放了三天假期，好好休息，调整一下状态，争取明年也能继续大势！”

后座里四个女孩：“Zzzzz……”

2009年1月1号，脸都睡肿了的林赫拉扒拉着鸟窝一样的头发，摇摇晃晃地问在客厅里打着呵欠的申雅中。

“欧尼，昨晚秉大叔说什么来着？”

林赫拉以前本来也老老实实叫昌洙欧巴来着，后来，被姜撒朗给带坏了……

打完呵欠又开始伸懒腰的申女神：“看手机吧，说是放我们三天假。”

估计也是秉昌洙知道她们不会记得，所以把人都送回了家之后，还特意给每个女孩都发了短信，短信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

“哦……”

林赫拉在原地转了个弯，头也不回地转回自己的卧室里，倒头就睡下了，一声都没再吭。

申雅中：“……”

要不，她也再去睡会儿？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四个女孩都还觉得严重缺觉，恨不得用根竿子把自己撑起来，走到哪儿睡到哪儿。但很遗憾，三天假期已到，这时间也真是掐得刚刚好，让她们不至于因为之前的奔波而累倒，但也没能，把紧绷的身体和神经完全松懈下来，进入真正的休息状态。

假期之后，秉昌洙奉社长之命，把四个女孩都又拎回公司里面，给申雅中塞一本剧本，拍拍朴初雅的肩让她继续我结，再给林赫拉几个杂志邀约，顺便也对一对那几个杂志的拍摄时间。

申雅中翻看着剧本，忽然间挑了挑眉。

“《花样男子》，不是已经开拍了吗？现在让我免试镜直接进组？”

这个剧本，从去年开始，KBS就有意向根据原著改编，只是后来和《风之画员》间隔时间实在太紧，再加上女主角和申雅中的形象也不符合，所以后来申雅中也没对这部剧多做关注。

而现在，这个剧本居然又递了过来，而且还不是只有短短几页的试镜剧本，是厚厚的一叠拍摄剧本，以及专门给已经入组的演员准备的详细脚本。

秉昌洙看了看旁边的三个女孩，忽然轻咳两声，放低了声音道：

“这部剧追加了新世界集团的投资，正好闵瑞贤这个角色，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出者，而且戏份又少，可以都放到后面集中拍摄，所以新世界的投资人点名让你去演。”

这样的话，即便秉昌洙压低了声音在说，也全都一字一句地，钻进了屋子里所有人的耳朵里，留下些或深或浅的痕迹来。

新世界，那是申雅中父母所任职着的易买得连锁超市，背后的大靠山。

申雅中所在的申家，主要掌控的是易买得连锁超市这一块的业务，但在家族关系上，与掌控着新世界集团的郑家，甚至于新世界背后的三星集团李家，都有着或远或近的姻亲关系。在财阀或土豪这一个圈子里，脑子进水跑来娱乐圈打拼的人不多，真正混出了些名头来的人更少，而申雅中，恰恰是申郑两家里，那唯一的一个。

所以，既然这是新世界投资的电视剧，家族那边想顺手给她走个后门的话，倒也是无可厚非。

“我帮你看过了，角色是男二号的初恋，戏份不多但都很重要，人物也算出彩。而且剧组那边把时间给你集中起来的话，拍摄也耽误不了太久的时间，就是你自己，可能稍微辛苦一点……”

秉昌洙喋喋不休地说着，申雅中想了想，忽然就晃了晃剧本，重新笑着道：

“好吧，等我待会儿再看看。”

她把剧本重新放回桌子上，又指着旁边百无聊赖的姜撒朗道：

“撒朗呢？接下来什么安排？”

刚才，秉昌洙提到了申雅中，提到了朴初雅也提到林赫拉，可是，并没有她们家忙内呢。

“撒朗啊……”

秉昌洙低下头去，翻看被写得满满当当的记事本。

等翻了两三页后，才抬起头来，迎上姜撒朗那没什么情绪的目光，缓声道：

“前两天不是让我联系《家族诞生》么？已经联系好了，但最近快到春节，各大综艺节目其实早都已经定好了嘉宾，撒朗如果要去的话，估计至少排到二月份春节之后。”

春节后，离这会儿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呢。

申雅中听了这样的回答，就觉得有些敷衍，下意识地便皱起了眉。

而姜撒朗，就坐在申雅中的旁边，把她和秉昌洙的神态，全都看入眼中。她知道申雅中想说什么，她看到她的雅中姐姐把碎发全捋去了耳后，那是她心情有些烦躁时的表现。

所以，心头忽然就是一暖。姜撒朗眉眼弯弯地笑了，她的雅中姐姐在为她打抱不平呢。可是，心中那样想着，女孩还是抬起手来，按住了申雅中的手腕。她继续眯着弯弯的眉眼，对着申雅中笑道：

“欧尼，行程的问题，我和秉大叔会再谈，最近又有些新的灵感，其实也想待在公司里写歌呢，欧尼你别担心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女孩的声音柔柔的，目光也那样清亮、透彻，含着直白的自信与爽朗。

申雅中虽然并不知道，女孩为什么将她的怒气拦腰按下，但既然她家的忙内都这样说了的话……

申雅中微微垂头，把快要冲到口边的话都重新咽下，只是轻轻地又看了姜撒朗一眼，然后再把头转向秉昌洙那边，继续问道：

“初雅和赫拉的大学都确定了吗？高考成绩早就下来了吧……”

那样的一场会议，让姜撒朗一直到二月十三号，都还靠坐在朴前进的车子，一叠声地感慨着：

“雅中欧尼真的好像我妈妈，我觉得她好爱我，我也好爱她，我和初雅欧尼还有赫拉欧尼，都像是雅中欧尼孵出来的鸡宝宝一样……”

而驾驶座里的朴前进，就只是轻摇着头笑一笑，然后又转过头来，板正了表情问道：

“既然觉得公司对你的安排，确实是存在问题，那为什么不让你欧尼问出来？或者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女孩坐在副驾驶座里，默默地伸个懒腰，然后又轻叹口气。

“秉大叔也在公司里待了好几年了，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相信他能够帮我做的，就一定会去做，但如果那事情并没有结果，就一定是事情超出了他的能力，他做不到。所以雅中欧尼就算问了他也没用，秉大叔是个好人，但他其实……不是个能力很强的经纪人。”

姜撒朗把一只手抬起来，撑在自己的下巴上。

她专注地想着什么事情，微微咬住了下唇，眼睛一眨不眨地，但却并没有看向哪里。

“我总有种感觉，杨社长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计划！”

“虽然不知道那个计划是什么，但在没有摸清楚头绪之前，我不想把雅中欧尼和秉大叔都牵扯进来。雅中欧尼……其实挺喜欢拍戏的，原先大学专业就报的表演系，她现在都已经进组拍摄了，我也不想让她为这样没什么证据的事心烦。而秉大叔，他最近手头事情也多，杨社长好像让他开始准备招收练习生，这样的话公司里的工作人员，肯定得扩充，最近虽然已经招收了新的经纪人还有几个CODY，但还不够啊，远远不够……”

女孩托着自己的下巴，把盘旋在她脑中的事情，一桩一件地数来。

旁边一直只看着她的朴前进，却忽然有些无语地笑了，伸过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撒朗，那你呢？”

朴前进把手扣在她的头顶上，又重重地揉了两下。

“你知道雅中为什么担心你么？现在青鸟团发展得这么好，可是你除了打歌和表演之外，基本不出现在大众面前。前阵子是年末，有各种各样的颁奖礼和歌谣大战，所以你可能觉得还好。但现在离你们下一次打歌期，时间还那么长，这么长的时间，你打算就拿来写歌么？虽然这样的话，你肯定能更有把握，把你们的下一张专辑做得更好，可是那又怎样，大众是看不到你在公司里的埋头工作的啊……”

朴前进把女孩的短发揉成了一团乱毛，然后又一下一下地重新抚平，用手指梳好，指尖偶尔轻触到女孩的耳侧，让两个人都微微一愣。然后朴前进便看见，那个女孩的耳尖，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欧巴，其实我都知道的。”

女孩忽然把头往后一靠，把朴前进的大手，压在了她的后脑勺和椅背之间，供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这样的小恶作剧，让她的笑容重新变得有些调皮，她眨了眨眼睛，看到朴前进微怔之后，表情重新又变得严肃，里面还隐隐约约地有些凝重。

女孩抿了抿唇，重新把目光投向车窗外面，轻声道：

“我知道的，雅中欧尼和欧巴你，其实都是怕我没有人气。”

“曝光率是艺人的生命，我知道。参加综艺节目，是目前最适合我的，增加曝光率和知名度的方式，我也知道。而且，欧巴，我还知道的是，去年小姨夫……唔，就是刘在硕前辈那边，帮着我联系了不少的综艺邀约，可是这些邀约最终都没有到我手里，秉大叔是直接通知赫拉欧尼和初雅欧尼去的。我知道这些，可是我并不想站出来说些什么。去年准备正规一辑的时间太短了，我确实抽不出时间去做别的事情，那段时间里，我只是在公司里和老虎欧巴他们开会，都已经是没日没夜的了……”

女孩微嘟着唇，似乎对那样日夜颠倒的日子，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但很快她又整理好了心情，重新笑着道：

“而且，反正都是一个组合，赫拉欧尼和初雅欧尼去的话，也没什么不一样，反正我们都是一体的，不是么？”

女孩的声音很是轻快，但朴前进却是更深地皱起了眉。

“但是……”

“但是！就算是一个组合，彼此之间也会有人气落差的是吗？”

女孩抢了朴前进的话，然后又转过头来，勾着唇角，用那双清亮透彻的眸子看他。

“欧巴，我可以说……其实我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组合里谁人气最高，谁人气最低，就算那个人气最低的人是我，说实话我也……并没有很在乎。我们TBB是个小公司，能够找来的资源都有限，四个人分一分的话，总有人拿得多也有人拿得少吧。我的特长是写歌创作以及策划，这些都是其他欧尼没办法代替我做的，所以我得待在公司里面啊。而且就算其他欧尼在外面人气飞涨，但我在公司里和老虎欧巴他们交流想法的时候，那种灵感在脑袋里刷刷闪过的感觉，其实也很幸福啊！”

“我写出来的歌，我做出来的专辑，能够让我们青鸟的这个名字，被更多的人喜爱，我其实已经觉得很满足了！所以，除了杨社长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这让我有些不安之外，其他的，我其实并没有太多想要抱怨的。”

女孩细细地说完之后，车子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姜撒朗眨眨眼睛，表情无辜地看向就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想笑，但又因为那男人的表情莫名有些阴沉，所以女孩硬生生地止住了笑容，只露出个讨好的表情。

“欧巴……”

她放软了声音喊着，伸出手来轻扯他的衣角。

“上次在摇滚音乐节上，所有人都为你而欢呼尖叫的时候，你觉得不幸福么？”

朴前进把手从女孩的后脑勺下抽了出来，又往下按住了她那只扯着他衣服的手，把表情微微放松一些，但双眸还是死死盯在女孩的脸上，一秒钟也不放过。

“幸福啊~能在台上唱歌，当然是幸福的！”

女孩又笑了起来，笑得理直气壮，笑得理所当然。朴前进看着那样的笑容，张了张唇，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那没有意义。

他的这个女孩，傻、单纯、天真，但同时，又很执拗，很善良，很有灵气，很有主见。

有些问题，如果他的女孩，这个尚且还不知道世事险恶的小丫头，暂时没办法意识到的话，那他帮她解决了，也就是了，对吧。

何须再谈。

朴前进的目光落在女孩的笑容上，微微顿了两秒，再开口时，已然是换了话题。

“明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都可以~~~”

女孩的音量瞬间提高，颧骨高高上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开心。

朴前进：“……好吧，我先送你回家。”

男人默默地转回身去，点火，踩下油门，让前两天刚买的车子，从汉江边上某个人烟寥寥的停车场，重新融入首尔市傍晚的滚滚车流里。

晚上八点，姜撒朗准时到家。

朴前进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拍摄，得回家去早点准备。申雅中和《花样男子》的剧组一起去了澳大利亚南边的某个小岛采景，BB这两天在首尔有演唱会，朴初雅和我结剧组一起去拍摄探班。而林赫拉，在早上的时候，也已经被新招进公司的经纪人带去拍摄杂志照片，人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姜撒朗自己一个人，走进空空荡荡的宿舍里，脑中浮现之前朴前进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舞台上让所有人为你尖叫，不觉得幸福么？

姜撒朗知道，朴前进问那个问题的原因，大概是想告诉她，有了人气，让更多的人喜欢你，那样的幸福感，才会逐倍增加。而反之，如果没有人气，没有曝光率，没有认知度，渐渐地，连那样站上舞台唱歌的幸福，都会被慢慢剥夺，是吧……

女孩没有开灯，只摸索着走去厨房，把冰箱门直接打开。

那里面有她喜欢的果汁，她拿出一盒来插上吸管，轻轻地咬着，间或吸上两口。

有些事，即便她自己心里知道，也不想说出来，去无谓地麻烦别人呢。

而且，她也并没有说谎。她是确实确实……不介意把原本属于她的机会让给欧尼们，也是确实确实……不介意她的人气在欧尼们中间垫底。她是歌手，是创作人，只要在这两点上，人们能够给她回应，让她看到她沥尽心血呈现出来的东西，能够被人喜欢，她就是真的感激，真的觉得满足而欣喜。

可是，她自己不要，是一回事。

而被别人暗地里动手脚，对她做着她并不太清楚的事情，这，大概又是另一回事。

姜撒朗大概在厨房里站了好几分钟，即便她那样心烦意乱地咬着吸管，小小的一盒果汁也很快被吸完。她把盒子摇了摇，确定里面没再发出什么声音来后，才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面。

外套口袋里，忽然响起短信的声音，女孩把手机拿出来一看，那是陪着申雅中一起去澳洲采景的秉昌洙发过来的，而整条短信里，其实也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快上网，赫拉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