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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一连两天都情绪不佳,三婶一边绣着花,一边看着海棠发呆,“好啦,海棠别再叹气了,一个上午已经叹了十几声了。”
海棠又叹了口气,然后正气地看着三婶,“三婶,我很烦。”
“我知道。”
“你真知道?”
“当然,就像本来是你自己的东西,突然发现其实也属于别人。”
“对,就是这种感觉,不对,其实好像更差劲一些。好像把别人的东西偷偷藏了起来,如今已经被人发现了。”
三婶扑哧一笑,“你个傻丫头,嘟嘟本来就人见人爱,这啊是你这娘亲的骄傲。”又叹了口气,“我看啊你是怕嘟嘟会被他们抢走?”
“嗯。三婶你说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是,老夫人也好,夫人也好,就算了楚亭他们都没有你这个娘亲啊。”其实海棠心里有更害怕的事,嘟嘟如果对他们有了感情,等到他们从方府溜走的时候,孩子会不会难过。
虽然有担心,但海棠还是决定履行承诺,隔着几天便带着嘟嘟去了俞园。园子里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杜姨娘,四人正在推牌九,看到嘟嘟来了,老夫人立即散了牌,说是要陪太孙。海棠感受到四道冷冽地目光,二夫人和杜姨娘脸色不太好看,心里一阵寒意,想想从前看过的家庭争斗电视剧,打了个寒颤,得小心谨慎才行。
嘟嘟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爬上老夫人的腿,玩起了桌上的骨牌,二夫人和杜姨娘看这牌是打不成了,便起身告退了。老夫人让海棠落了坐,三人坐在桌上看着他玩,嘟嘟把骨牌一一垒起,又伸手把垒起的牌推dao,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又不厌其烦的垒起再推dao。海棠想起前世在咖啡吧里玩过的抽木块游戏,觉得应该比较适合大家一起玩。
和嘟嘟打商量,说是教他玩一个新玩法,儿子立马不再乱推,乖乖地坐在一旁看他娘演示。把骨牌三块三块的横竖垒成一坐塔,然后教了他们玩法,一人一块的抽起了木块,玩了几盘,老夫人产生了浓厚地兴趣,嘟嘟也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指挥他娘抽木块,“嘟嘟,你说娘抽哪一块呢?”儿子装模作样地瞧了瞧,指了指最上面一块,海棠顿时觉得很没面子,这小子怎么这么懒,直接就想到最上面的最安全。
“这一块啊,最上面三块是不能抽的,要抽下面的,这个好不好?”儿子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她娘小心取下一块,看到塔没有倒,兴奋地在桌上拍了两下,“哗”地一声,骨牌散了一桌子,留下他娘一脸的土色。臭小子!
老夫人和大夫人笑了她半天,重新垒起来再战,儿子好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只要是她抽完就兴奋地拍桌子,牌倒了一桌,海棠心里那个悔啊,暗骂了几句臭小子,引诱起儿子来,“嘟嘟,你来玩好不好?”
嘟嘟兴奋地点点头,帮他垒好塔,让他选一块小心抽出来,儿子粗手粗脚地,一用力塔便倒了,看着满桌地骨牌,双手一摊,“哦嗬。”装成很可惜地样子,眨巴着大眼睛,示意她帮他垒起来,“嘟嘟啊,你看刚刚娘抽牌的时候,牌倒了可是自己垒起来的,你也要自己垒哦。”
嘟嘟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就势倒在了老夫人地怀里,“好了,我的乖太孙要睡觉了。如意,扶我起来,我抱他到榻上去。”海棠伸手要来接,老夫人不肯放,硬是抱着这小子上了榻。
嘟嘟在榻上眯了会眼,又爬起来玩。这臭小子分明就是装假嘛,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鬼了。
“你看他,你看他,这小子还真没有一刻是安静地。”老夫人笑着指着他,大夫人也坐在榻上,笑道:“是啊,那时楚亭也是这般好动。”
“是啊,这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哦。嘟嘟他娘,楚亭这阵子去了你园子没有?”老夫人突然问起这么一句。
海棠一时语塞,他来不来你们还不知道吗?“回老夫人,相公事忙。”
老夫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这孩子怎么还放不下过去的事?庭松媳妇你可得好好劝劝他。”
大夫人面有难色,“婆婆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性子倔。”
正说着,如意走了进来,“老夫人,大少爷来了。”说曹操这曹操就到了。
嘟嘟看到他爹来了,站起身子,走了几步鸭步,扑到他爹怀里,“爹。”小手紧紧搂着他爹的脖子,小脑袋在他爹脸上蹭了几下,以示亲密。“来。”小子指着桌上的骨牌,示意他爹陪他玩。
“嘟嘟要玩牌?”方楚亭不悦地瞪了海棠一眼,儿子点点头,然后趴在桌上,将牌一一垒起,他爹不明所以,狐疑地看着。
“是抽牌,嘟嘟让你从下面抽张牌出来,但是不能碰倒其他牌。”海棠只得解释。楚亭扫了她一眼,小心地抽了一张出来,儿子笑着拍了两下小手,又指着他娘,“娘。”海棠翻了个白眼,死小子,又想害他娘。认命地抽了一张,果不其然,儿子兴奋地拍了两下桌子,骨牌稀里哗啦倒了下来。“哦嗬。”儿子得意地看着她,小脚在他爹腿上乱蹬。
用过午饭,儿子有些犯困,海棠告辞说送他回园子睡午觉,嘟嘟一听到回园子,就立马醒来死命地抱着他爹不肯松手。“嘟嘟,娘怎么教你的,小孩子要睡午觉才能长得高啊。你不想长高个儿吗?”儿子扁扁嘴,就是不肯松开抱着的手,海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嘟嘟乖,先回园子睡觉,你看太奶奶和奶奶都要睡午觉的,娘抱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方楚亭抱着嘟嘟起身,“我来抱他回去吧,奶奶、娘我先送嘟嘟回园子。”老夫人微笑地点点头,“好了,嘟嘟和太奶奶、奶奶说再见。”儿子在他老爹身上扭了几下要下来,站在榻上,扑到老夫人怀里亲了她一下,又扑到夫人怀里亲了夫人一口,惹得两位夫人喜滋滋地,一人回亲了他一口才算了事。
回棠园的路上,嘟嘟已经趴在他爹的肩上睡着了,海棠怕他受凉要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方楚亭拦住了她,扯起他自己的披风给儿子严严实实包了起来。两人这一幕却落在了刚刚从忆莹小筑出来的苏岚儿眼里。
等两人背影在拐弯处消失,苏岚儿才回过神来,铁青着一张脸,哼了一声,转身要回园子,“小姐,不去二夫人那里打牌了吗?”苏岚儿的陪嫁丫头菊香问道。
“不去!回园子。”
进了棠园嘟嘟已经睡得很熟了,方楚亭把儿子放在床上,儿子却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眼睛也不睁开,就是不肯放。方楚亭轻声地在儿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嘟嘟乖乖放开他爹的脖子,安心地睡在了床上。
“你和他说了什么?”海棠有点好奇地问。
“我说我会等他醒来后陪他玩。”方楚亭说完便出了门,听到他喊桔子在书房里放了火盆。海棠有些伤感地坐嘟嘟身边,轻声自语,“臭嘟嘟,有了爹就不要娘了,小心娘自己走了不要你了。”梦里的嘟嘟仿佛听到她的说话,皱了皱眉,不安地扭了扭脖子,从被子里伸出小手胡乱地挥着,叹口气,握住他的手,放进被子,儿子马上静了下来,握着手却不肯放开。侧身躺在他身边,摸了摸儿子小脸,海棠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儿子我该怎么办?
这厢书房里,方楚亭随意拿起桌上的一本书,一页纸从书里飘落出来,一段文字写得极为潦草,“若你愿意坚持,我必坚定等待;若有一日你反悔,我必死心放弃,求也不求,问也不问。”心里把这段话默念了几遍,仿佛有一把匕首直刺进心里,这便是叶海棠心里的想法?求也不求问也不问,果然是她的风格,有种愤怒地情绪在滋生。
过了一个时辰,方楚亭走进东厢,看到海棠搂着嘟嘟睡得正香,两张脸贴得很近,儿子的脸上有丝淡淡地笑容,而她的眉间似乎有些忧郁,眉头也不能舒展开,怔怔地看着这母子俩,方楚亭心里叹了口气,坐在圆桌边,倒了一杯茶,静静地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嘟嘟醒来了,看到他娘的脸就在近前,伸出小手啪地打在脸上,然后发出格格的笑声,海棠不高兴地挪了挪身子,唤了声,“小晴,把这臭小子给我带出去,别吵我睡觉。”半晌没有人回应,儿子的动作越来越放肆,有些吃痛了,不得不张开眼,瞪了儿子一眼,“臭小子,还打,小心我打你屁屁。”做势要去打他屁屁,儿子身手敏捷地从被子里翻身爬起来,“喂,等下,你还没穿衣服,会着凉的。”
“我来吧。”一个低沉地声音响起,海棠定睛一看,方楚亭拿起儿子的外衣,捉过嘟嘟,不利落地帮他穿衣,皮小子扭成一团,他爹半天穿不好一件衣服,不由地扑哧一笑,连忙起身穿好衣服上前帮忙。
方楚亭在棠园用了夜饭才回去,园子里的人都是混身的不自在,几个丫头推搡着不肯上桌吃饭,三婶会意地笑笑让她们自个儿去用饭,文婕有些拘束,只是那方楚亭对于文婕很是关心,时不时问些话,让文婕吃得比平时要少很多,海棠心里有些埋怨,又不是没有地方吃饭,何苦来为难她们。
他走了后,嘟嘟一直都兴奋得不肯睡,在榻上爬来爬去,把积木都垒起来又推dao,看来上午的游戏还玩得不够尽兴。“海棠啊,楚亭对嘟嘟好像很有心。”
海棠有些吃味地看着嘟嘟随意答了句,“是吧。”
三婶用手敲了敲她的头,“你看你,这是好事,你却像个小孩子一样还吃味呢。难不成你还真想他们父子见面不相识?”
忿忿不平地回了句,“三婶你不知道,这小子看到他爹就忘记他娘了,我这么辛苦养了他,他转眼就跑他爹那一边去了,我怎么能不生气?”
三婶肃了肃脸,“你呀,这父子也好,母子也好,血缘在那里,谁又能分得开?你这样我可不高兴,当初府里没人关心嘟嘟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多为他担心,那些人毕竟是他的亲人,谁不想自己被亲人重视?你难道想嘟嘟和你一样,躲在这园子里过一辈子?你就不怕嘟嘟长大后心生怨气?”
海棠没有说话,“我想让他离开方家,在外面健康的成长。”这些话是说不出口的,叹了口气,有些失神地看着嘟嘟,这小子正没心没肺地和他姑姑在玩积木,我这样对吗?海棠又一次扪心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