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赵云子龙 正视已身

夜晚，星光点点，皓月当空，别有一番意境。

宽阔的雁门军营，近一千大汉以天为盖，以地为床，就这样躺在校场上呼呼大睡。

这些曾经在尸山血海中睡过的汉子们，丝毫没觉得这样睡有啥不舒服，可能也就耳边那嗡嗡叫的蚊子很讨人厌。

林战平躺在地上，枕着双手，他其实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什么都不记得。

他心里明白，他从前肯定也是军人，进了雁门军后，除了一些规距，有些东西他都能知道该怎么做，而且自己这个身体一定从前有着练武的底子，他又想起了自己脑海里那个黑白圆盘，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个东西从前就在他的身体里。

缓缓的抬起手，透过指间，瞅着一颗颗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星星，他突然笑了，如同自己进入雁门军时露出的那个会心笑容。

自己已经属于这里了，有了并肩作战的兄弟，有了师父传下来的遗愿，有了自己的信念。

抛开杂念，他嘴角露着一丝笑意，伴随着耳边传来的战士们的呼噜声，缓缓的沉睡。

第二天一大早，林战牵着一匹乌黑的战马，扛着自己的天狼戟，悄悄地往大营门口走去。

“等下，你拿着这东西去五原郡找昨天说的那个人，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已经决定了要去，我肯定不会拦着你的，你这悄悄地溜了，没有信物，怎么找人家？”高顺手中拿着一个包袱，一脸平静的从林战背后悄然出现。

林战尴尬的摸着头，伸手接过包袱，“没有的事，我这不趁着天色好，早点儿出发嘛，早点儿到五原，也能早点儿回来嘛，哈哈哈。”

高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往东南边走，速度快点儿可以在天黑前赶到五原郡离雁门最近的那个县城，在那里休息一晚，再去五原。”

林战笑呵呵的点着头，摆手道：“好啦好啦，回去吧，我这么大人还会丢掉不成？”

看着林战爬上马火急火燎的往营外奔去，高顺微微愣着，毕竟……还是个少年啊。

林战感觉自己全身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张口呼啸着袭来的寒风，冷冽的寒风入喉，让他滚烫的内心微微的平静了一些。

而此时，一个白衣少年牵着一匹白马，来到了雁门关门外，“此处……便是雁门么，还真是雄伟，还是先去找叔父吧。”

少年牵着马来到门前，正要叫门，关门突然打开，一个高大的少年骑着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从关内奔出。

一头细碎的短发，一身青色劲装，少年的衣角被冷风吹起，随风飘扬着，剑眉星目，真正一幅俊公子的模样。

林战骑着马经过牵马的少年，不知为何，他突然有股心悸，他不再犹豫，调转马头，又回到了少年身旁。

“那个，你好，敢问这位小哥来雁门所为何事？”

白衣少年看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微笑道：“我是来此拜访我家叔父，顺便想让他带我从军。”白衣少年头脑很灵敏，大清早此人能骑马从关内出来，一定身份非凡，应该是关中有钱人家的子弟。

一听从军，林战就来了兴趣，他眉毛挑了挑，“你家叔父是何人啊？我说不定认识。”

白衣少年拱手道：“我家叔父姓赵名肃，他是个锻造师，我听自家兄弟说他在雁门有一个练兵坊。”

林战浑身一颤，嘴唇隐隐颤抖着，“你……叔父，竟然是……草叔……”脑海中悄然浮现那个瘦小男子提着战锤，狂笑着冲向鲜卑军的身影。

白衣少年有些诧异为何自己说完，眼前的少年脸色突然就大变，整个人也愣在那里，“额，敢问兄台可是认识我家叔父？”

林战回过神来，呆滞的点了点头，“认识……他是我家师父的兄弟，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白衣少年眼睛一亮，“原来你我竟然有如此渊源，在下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氏，敢问兄台大名。”

林战学着赵云拱手道：“吾名林战，字卫国，那个……子龙，可否麻烦你和吾去个地方。”

赵云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劳烦林兄带路。”

赵云翻身上马，林战看了看他马环上挂着的亮银枪，边走边开口道：“子龙你是使枪吗？”

赵云笑道：“嗯，吾师乃一位枪术大家，故子龙也随他学了枪法。”

林战眼睛一亮，枪术大家的弟子境界应该不低！

“子龙是什么境界啊？看你年龄应该是一流或者二流战将吧？”

赵云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林战以为赵云是刚出来历练，实力应该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高，也就不再多问，而是加快速度往凉山赶去。

清晨的山林间，树木花草上挂着晶莹的露水，鸟儿欢快的声音响彻在林间老路，给老路注入了一丝新生的气息。

赵云愣愣的看着林战从身后的大黑布袋中掏出一罐酒，咧着嘴递给自己。

俊脸微红，赵云摇头道：“我酒量不好，还是不喝了，不然等下恐怕要在这里休息了。”

林战眼睛眨了眨，拍开封泥灌了一口酒，呢喃道：“在关墙上，大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把一碗碗水当做美酒，干杯后灌到肚子里，师父对我极好，他会偷偷的换一碗酒给我，让我暖身子。”

林战双眼盯着酒坛，隐隐有些出神。

赵云惊讶的看了林战一眼，没想到眼前这个俊逸的少年竟然是个军人。

“哈哈，一时有些感慨了，还是快走吧，前面不远处就要到了。”林战把酒坛抱在怀里，双腿一夹，“驾！”

蜿蜒的老路随着林战逐渐沉重的心情而结束，他双眼带着悲伤看向被眼前广阔的墓地惊呆的赵云。

“我的师父战死了，和你……叔父，一起，他俩都实现了同生共死的那个愿望，就在十几天前。”

他抬手将手中酒坛扔出，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一道蓝光闪过，酒坛被击碎，酒水缓缓的流入突然出现的巨蟒口中，它晃着脑袋，双眼放光的看着林战，仿佛在问他还有没有了。

赵云如遭雷击，他脑海里不断浮现自己骑在叔父脖子上哈哈大笑，拉着叔父玩小河边的泥土，缠着叔父让他教自己用剑的身影，恍惚间，竟然没有发现巨蟒的出现。

直到林战从布袋中掏出两个酒坛，扔向灵蟒，灵蟒仰天长啸欢呼的时候，赵云才发现离自己十几米处有条巨大的蟒蛇！

他身体猛的一紧，手电光火石般就抓住了马环上的长枪。

林战一愣，急忙出声道：“子龙千万别动手！灵蟒大人是这座墓园，这整个凉山的守护者，它没什么恶意的。”

赵云这才放松了些，他当然知道这世间有种动物叫灵兽，就像自己师父木屋前一直趴着的那头慵懒的狮子。

他如白玉的脸上如今因为心里的翻滚而变得更加面无血色，“林兄……能带我去祭拜一下叔父吗？”

林战脸色一黯，默默地拿起一坛酒递给赵云，然后转身往韩烈和赵肃的墓地走去。

灵蟒理都没理从它旁边走过的两个小家伙，它正在忙着品尝面前的美酒，何况两个小家伙气息几乎一样，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林战带着赵云来到了插着染血的战锤的草叔的墓前，慢慢的跪拜，轻声道：“草叔他很英勇，他帮助我师父守住了雁门的关门，他斩了两百多个鲜卑人……可鲜卑人太多了，他终究还是没有撑到最后。”

赵云静静地跪着，良久才哑着嗓子道：“我……叔母她们？”

林战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雁门军对于战死英豪的家庭会给予十分丰厚的抚恤金，而且草叔为雁门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师父已经让草叔的家人搬到了他的府邸，师父他并无妻子儿女，他走后，他的府邸就空下了，正好安排草叔的家人入住。”

赵云点了点头，看向林战，“林兄，可否让云单独和叔父待一会儿？”

林战笑道：“当然。”他站了起来，往灵蟒的方向走去，他还有事情要问问这个酒鬼。

赵云始终是个连林战大都没有的少年，他默默地流着眼泪，手伸出，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叔父的墓碑，突然，他拿起酒坛，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然后把剩下的酒倾倒而出，沙哑的呻吟声从他嘴中传出，声声悲切，直入人心。

林战鼻子，眼眶隐隐发热，他强自镇定了一下，朝着灵蟒道：“灵蟒前辈，你知不知道五原郡那座狼山里的那头狼王啊？”

灵蟒晃了晃脑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认识倒是认识，可惜那头狼崽子上次一看到自己就吓得毛发直立而起，颤抖着一动都不敢动。

林战看它这幅模样就知道它肯定知道那头狼王，他兴奋的继续道：“太好了！我要去找它，我要打赢它，把它和它的狼兵都带回来，组建一支强大的狼骑军，我要打到大鲜卑山去！”

灵蟒突然盯着林战，然后，刷刷的摇了摇头，林战懂它的意思，它是说自己打不过那头狼王。

林战脑袋耸拉了一下，试探的开口道：“二十坛酒，您帮帮我？”

灵蟒愤怒的别开了头，一脸的嫌弃神色，你当我是小孩子好哄？二十坛酒就想打发我？

林战讪讪的笑了笑，歪着脑袋道：“三十坛？”

灵蟒直接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林战无奈的加价道：“好了好了，五十坛五十坛，不能再多了！”

灵蟒睁开眼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把头抬起，仰望天空。

林战一头黑线！这条死酒鬼蛇！！！

“七十坛！要么成交，要么我转头就走！”林战黑着脸怒吼。

灵蟒咧嘴笑着，突然张口吐出一颗小小的蓝色宝珠。

林战松了口气，正要抬手去拿珠子，珠子突然光芒四射，剧烈的翻滚了起来，然后猛的扑向正趴在地上的赵云，哦，不，是他旁边插在地上的长枪。

然后珠子在林战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直接嵌入了长枪枪头和枪杆的连接处。

就连灵蟒都瞪着金黄色的大眼睛愣愣的看向那把长枪。

良久，它眼中才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它复杂的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赵云，头顶处突然飞出一道蓝色光芒，然后噌的一下飞进了赵云的身体，赵云的呜咽声戛然而止，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林战诧异的看向灵蛇，他自然可以看出灵蛇这是在给赵云传授着什么东西，他斜着眼看了看那把散发着妖异光芒的长枪，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我带那把长枪去找狼王就行了吗？”林战皱着眉头道。

灵蟒点了点头，刚刚使用了灵术的它此时精神状态也是有些不好。

“唉……好吧，看来今天走不成了，我先带他会关里，等他醒了，带他一起去找那个狼王吧，不过我还得保护这小子唉，真是麻烦。”

灵蟒呼呼的笑着，眼中尽是嘲弄，林战突然一愣，“不会吧，你意思是他比我厉害？就这个小屁孩儿？”

灵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林战一只眼睛往上，一只眼睛往下，整张脸扭着，惊骇的喊着：“我懂你的意思！我是惊讶你知道吗？这个小屁孩儿，比我应该小两三岁吧，他竟然境界和我一样？而且实力还差不多！？”

灵蟒认真的点了点头，尾巴朝着那把长枪指了指。

林战这才平息了内心的激动，看来自己真的是坐井观天了，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罕逢敌手了，没想到草叔的侄子竟然都这么厉害，看来真的不能小觑天下英雄啊！

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能意识到这一点，不然日后因为轻敌而败，自己的向武之心一定会受到影响。

林战走到赵云身旁，伸手把他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拔起妖异的长枪，边走边喊，“我给你找个伴儿回来，你这儿应该够大，可以乘得下狼族吧？”

灵蟒晃了晃巨大的脑袋，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林战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这个酒鬼蛇，每次走都是这幅臭屁的样子，可……人家的确厉害，就像自己刚刚说把狼族带回来，是因为自己对灵蟒有些绝对的信心。

将赵云放在马背上，林战深吸一口气，牵着白马的缰绳，骑着自己的战马，往雁门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