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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张顺下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但金兵大营那边依然没有动静,李延庆负手站在城头上注视着两里外的金营,他心中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虽然金兵跨河建营是一个大漏洞,但完颜宗望不可能看不出来,他肯定会增加巡哨人数来填补这个漏洞,张顺的水性李延庆不担心,他唯独担心张顺立功升官心切而硬闯军营。
“都统担心张将军会失手?”徐宁走上前低声问道。
李延庆点点头,“确实有点担心,不过从对面大营这样安静来看,他应该还没有失手,或许还在等时机。”
“也可能他已经潜入大帐了。”徐宁补充笑道。
“但愿如此!”
“都统,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将军尽管直言!”
徐宁沉吟一下问道:“如果这次张将军如果成功,会不会影响到官家的谈判?”
“谈判?”
李延庆冷笑一声道:“官家一早出去,到晚上却没有回来,这是双方谈判的诚意吗?我可看不出来。”
徐宁毕竟是武将,对谈判理解不透,但李延庆的话中之意他却听懂了,他不由脸色一变,“都统的意思是,官家有可能回不来吗?”
李延庆淡淡道:“金国这么容易就攻破了外城,恐怕内城的一切他们早已视为囊中之物,谈判不过是过幌子,让我们用最屈辱的方式开城投降恐怕才是他们的目的。”
徐宁脸色连变,半晌才道:“或许金兵并不稀罕京城,他们是想逼我们签署协议,用举国百姓的膏脂供养他们,就像檀渊之盟一样。”
李延庆摇了摇头,“这些游牧民族跟蝗虫一样,坚信财富和女人都是抢来的,而不是谈判出来,契丹人之所以签订檀渊之盟,不是他们不想纵马南下抢掠,而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了,现在金兵一路横扫南下,想要多少财富就能抢多少财富,只有等他们抢不到时,他们才会考虑坐下谈判,那时才是真正的谈判。”
徐宁低低叹息一声,“卑职明白了,看来这次官家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其实李延庆还想到一个可能,如果张顺成功,完颜斜也会不会把赵桓放回来免自己的职?
只能说有这种可能,完颜斜也要考虑再也抓不到赵桓的风险,毕竟到嘴的肥肉再吐出去,是有点让人不舍,就看完颜斜也怎么抉择了。
..........
李延庆考虑了很多可能性,但有一件事却被他忽略了,他一时没有想起燕青的神秘任务。
今天金兵主营出了一件小事,数百名士兵先后病倒,上吐下泻,军医忙得手脚不停。
“究竟是怎么回事?”
完颜斜也坐在桌前,着实有些不满地问大将完颜希尹,完颜希尹是负责后勤的主将,今天傍晚,数百名北寨的士兵忽然倒下,顿时让他肩头有了巨大的压力,士兵生病可不是好兆头,偶然个别人生病没有关系,可一下子病倒几百个,完颜希尹也有点担心。
“卑职问过军医,军医说有可能是水土不服,也有可能是今晚的食物不干净,也有可能是染上什么病。”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完颜斜也有点不耐烦了。
“我们出兵已久,水土不服可以排除,军医倾向于是食物不干净,这几百人都是一个寨的士兵,应该是吃同样的食物。”
“那为什么不是染病?”完颜斜也追问道。
“回禀都元帅,军医说主营的士兵基本上没有出去,宗翰的骑兵也没有回主营,如果是攻城时染病,那倒下的士兵应该是宗望那边的南寨,而不应该是主营,所以军医觉得染病的可能性不大。”
完颜希尹的解释有几分道理,完颜斜也想了想,暂时也接受了,便点点头道:“好吧!要密切关注,若有什么变化要立刻向我汇报。”
其实完颜斜也也想到了瘟疫,但真是那样的话,情况就太严重了,他不敢往那边想,怕动摇军心,但他却一点不敢大意,命令完颜希尹密切注视士兵病情的变化。
“卑职遵令!”
完颜希尹行一礼,便退下去了。
这时,完颜斜也又问旁边的耶律余睹,“宋朝皇帝那边情况如何了?”
“他希望回城,让几个大臣代表他在金营谈判?”
“回城?”完颜斜也冷冷哼了一声,“到了金营还想回去吗?先晾他几天,明天给他吃囚犯的食物,让他自己心里有数。”
完颜斜也刚说到这,只听见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轰隆!轰隆.....’大地开始颤抖起来,桌上的两盏烛台倾翻落地,大帐内顿时一片漆黑。
十几名亲兵都惊得蹲了下来,完颜斜也却脸色铁青,慢慢捏紧的拳头,他已经猜到是哪里出事了。
爆炸声始终不停,完颜斜也却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完颜宗望,你这个蠢货!”
不知道炸了几百颗,震天雷的爆炸声终于停止,完颜斜也大步走出营帐,他望着远方的火海,恨得他咬牙切齿道:“李延庆,又是你!”
这时,所有的士兵都走出了大营,向城池方向望去,每个人脸上都显得十分沉重。
东京外城已是一片火海,那里便是金营的位子,熊熊火焰上方是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这时,大将们纷纷奔来,紧张地问道:“大帅,这是怎么回事,被敌军偷袭了吗?”
完颜斜也异常平静对众将道:“宋朝皇帝在我们手中,宋军不敢乱来,这应该是保管不善导致走火,由完颜宗望承担全部责任!”
...........
就在一连串爆炸声响起的同一时刻,张顺也一跃跳进了河中,事实上,当火油大帐燃起时,他便一路狂奔大喊:“走火了!”这句话是他唯一学会的女真话,就是为了逃跑时迷惑敌军。
东面营地已被无数震天雷的爆炸冲击波夷为平地,很多燃烧的大帐被炸得腾空而起,落在西面大营内,也点燃了西面大营,很快便燃成了一片,本来两个手下准备趁乱去西营点火,现在看来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出手了。
三人回程十分顺利,半个时辰后,三人便返回了内城。
张顺被一名士兵领到李延庆面前,张顺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幸不辱命!”
李延庆连忙扶起他笑道:“张将军这次立下大功,理当受赏,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军中偏将,我会向枢密院上奏军功,补上官阶!”
张顺大喜,“多谢都统赏识,卑职当竭心尽力为都统效力!”
张顺在黑道上混迹多年,打劫商船,已积累了丰厚的身家,现在他已到需要洗白的时候了,他心里清楚,朝廷是不会理睬自己这种水贼,也只有李延庆才会赏识自己,所以他说得很清楚,是为李延庆效力,而不是为朝廷效力。
这时,徐宁走上前笑道:“张将军能否说一说具体经过?”
张顺点点头,便将自己潜入军营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李延庆听得很仔细,他忽然插口问道:“你觉得对方震天雷有一千枚吗?”
张顺想了想道:“没有一千枚,大概九百二三十枚左右。”
李延庆欣然笑道:“那就对了,这应该就是金兵的全部震天雷。”
“都统,此话怎么说?”刚刚赶来的张清急问道。
“很简单,如果只是金兵主营拨付给外城军营一部分,那应该是个整数,三百枚或者五百枚之类,绝不会有一座大帐内有零头的情况出现,所以我可以肯定,外城军营就算没有存放金国的全部震天雷,也至少放了九层。”
张清和徐宁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兴奋之色,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最担心的忧虑岂不是消失了?
其实李延庆也隐隐想到金兵有可能把所有的震天雷都放在外城军营,他们本来就是打算用三万军队攻下内城,就像他们明知跨河驻营有漏洞一样,只要减少驻军就不会有这种漏洞了,但金兵并没有改正,说到底还是一种轻敌,正因为存有轻敌之意,把震天雷都放在一起,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李延庆笑道:“我只是猜测,是不是这样我也不能肯定,但我们还是要做好防备措施。”
“不知都统说得防备措施是指什么?”徐宁连忙问道。
“徐都统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吗?震天雷最怕什么?”李延庆微微笑道。
“水!”徐宁脱口而出。
李延庆点了点头,“说得不错,我们城墙本身很坚固,不怕震天雷,弱点就在城门,只有在每座城门上蓄积百担水,敌军想炸城门就用水泼下去,震天雷自然就哑火了。”
众人大笑,“好一个泼水灭雷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