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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李大器喝了点酒壮胆,便拿着儿子委托的物品前往太尉府,太尉府距离冰柜街很近,只走了一里路,牛车便在太尉府门前停下,立刻有一名站岗士兵跑来干涉,“这里不准停车!”
李大器走下牛车笑道:“我是宝妍斋李东主,特来拜访太尉,请通报一下。”
宝妍斋的东主也算是京城名人了,士兵立刻陪了副笑脸,“你老有事?”
“有点私事,想打扰一下太尉,烦请小兄弟去通报一下吧!”
说着,一锭十两银子已经进了士兵掌心,李大器和官府打过无数次交道,深知这些守门人的威力,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根本不去禀报,就直接说主官已经休息,不给足他们好处,高俅就休想知道自己到来。
士兵立刻笑道:“李员外稍等,我马上就去禀报!”
“小三儿,好好招呼李员外,我进去禀报一下。”
这名士兵就是在暗示同伴,他们已经得了好处。
此时,高俅还没有休息,正在书房里写一份报告,因为刘延庆在北伐中的惨败,高俅也多多少少受到一点牵连,被官家赵佶狠狠批评一通,责令他好好培养军队人才,这两天他就在为挑选禁军中的人才而绞尽脑汁。
这时,门外有士兵禀报:“启禀太尉,宝妍斋李东主说有私事求见!”
高俅和商人打交道不多,他刚要随口说不见,却猛地反应过来,宝妍斋东主不就是李延庆的父亲吗?这必然是李延庆有什么事要找自己。
他沉吟一下,请他到贵客堂稍候,我马上就到。
高俅知道李延庆刚去京兆不久,这就让他父亲来找自己,必然是和杨麟有矛盾了,这个杨麟也是荒唐,以副挑正,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人家借羌人之手就能将他干掉了。
想到借刀杀人,高俅的脸有点发热,当年为了搞掉种师道,他也曾借西夏人之手想杀掉李延庆,这会儿,李延庆来找自己,难道他真的不计旧怨了?
高俅心中想着事情,便换了一件衣服,负手向贵客堂而去。
李大器坐在客堂上喝茶,心中却有点不高兴,这个臭小子怎么混的,到现在朝廷里一个心腹都没有,到最后还得让自己出面,自己一个商人,这种事情怎么好多做,让曹家出面不是很好吗?
李大器心中骂了一阵儿子,这时,大堂外传来一声咳嗽,这是高俅来了,李大器连忙走上前躬身施礼,“小民李大器打扰太尉休息了!”
高俅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李员外太客气了,其实你也不是小民,有爵位了嘛!”
李大器呆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有爵位在身,他苦笑一声摇头道:“芝麻大的爵位怎么好意思在太尉面前显摆,传出去让人笑话。”
高俅呵呵一笑,“李员外真会说话,请坐吧!”
两人坐下,李大器也不绕弯子,将一封信和一只盒子递给高俅,“我今天是特地来给犬子当信使,这盒子和信是他让我转交给太尉,别的话也没有了,我就不打扰太尉,先告辞!”
“辛苦李员外了,以后宝妍斋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忙,一定会尽力!”
“多谢太尉,大器铭记于心,告辞了!”
高俅给足了李延庆面子,一直把李大器送出府门,望着他上牛车走了,这才拿着盒子和信返回自己书房。
他坐下先拆开信,但只看了几行,便猛地跳起来,连忙打开盒子,盒子里是杨麟和童贯的秘密通信。
高俅顿时气得胸膛都要爆炸了,抓起茶杯狠狠向墙壁砸去,‘砰!’一声,茶杯顿时砸得粉碎。
当初西夏兵败时,那么多心腹大将他都没有保,就保了杨麟一人,没想到他居然背叛了自己,而且早就暗中投靠了童贯,高俅气得几乎要吐血。
“童贯老贼,老子若不杀你就绝不姓高!”高俅恨得咬牙切齿。
童贯不仅在平定方腊上将高俅彻底得罪,而且在第一次北伐惨败后,童贯开出了责任者名单,几乎将高俅在西军的势力连根拔起,他们两人已经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
高俅半晌才慢慢平静下来,又继续看李延庆的信,李延庆在信中指出了杨麟的大罪,盗卖军资,勾结羌人,证据确凿,已上报朝廷,希望朝廷严惩。
在信的最后,李延庆提到了韩世忠,说韩世忠被杨麟打压贬斥,自己想提拔他为统领,另外还想提拔曹性为统领,希望能得到高太尉支持。
高俅当然知道韩世忠,刘延庆的心腹爱将,也算是自己的人,李延庆想提拔韩世忠,显然是在向自己示好,为提拔曹性铺平道路。
高俅点了点头,这个李延庆确实成熟了,正好种师道退仕,他的军方后台没有了,此人值得自己拉拢。
高俅想了想,这件事还是等报告来了再说,他需要和高深再沟通一下。
........
两天后,京兆府的正式报告送到了御史台,既然是李延庆递来的报告,御史台便没有积压,他们立刻抄送了两份,分别给枢密院和兵部。
高深刚来官房坐下,便看见了放在他桌案上的报告,其实关于这件案子,他昨天就从曹家听到一点风声了,不管是用什么罪名,其本质都是李延庆夺取军权。
正五品武将和正五品文官不是一回事,地位要低得多,而且坐贪官粮的案子这些年层出不穷,有后台的保一保,没后台就严惩,惯例如此,大多也是高举轻落,被降职调离了事。
只是这桩案子涉及到李延庆的军权,又涉及高俅和童贯,加上私通正在暴乱的羌人,使高深不得不谨慎。
他将报告仔细看了两遍,从报告的描述应该是证据确凿,唯一的不妥就是李延庆杀了五名偏将和几名亲兵,当然,战时状态时主将是有权杀不遵令将令的部下,但杀人时究竟是不是战时状态,这就有点难说了。
正在沉思时,院子里传来的高俅的声音,“高同知可在?”
高深连忙笑呵呵迎了出去,“哪阵香风把太尉给吹来了!”
枢密院三巨头,童贯出任知枢密院事,也就是枢密使,高俅出任判枢密院事,高深出任同枢密院事,两高实际上是副职,高俅的地位要稍高一点,但童贯和高俅都不管具体事务,枢密院的实权实际上是掌握在高深手中。
当然,童贯和高俅都有权过问枢密院的事情,而且高深都必须认真对待。
高俅叹了口气,“心情着实糟糕啊!”
“太尉进来坐吧!外面风大。”高深一语双关道。
高俅点点头,他当然听得懂高深的话,这个风就是童贯了,这件事恐怕童贯也不会善罢甘休。
走进官房坐下,高俅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京兆府送来的案子你也看到了吧!”
“京兆府?是哪一桩案子?”高深故意装糊涂问道。
“杨麟的案子,今天一早刚刚送到。”高俅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对方。
“原来是那桩案子。”高深连忙从桌下取出报告,自嘲地笑道:“刚刚拿到,还没仔细看呢!”
“这份报告我仔细看过了,只能说问题非常非常严重,居然私通羌人,现在羌人暴乱和西夏有关,我怀疑此人私通西夏,若不严惩,恐怕不足以警示边境驻防诸军。”
高深小心翼翼道:“听说这个杨麟是刘延庆一手提拔!”
高俅手一摆,“和谁提拔没有关系,我只说这个案子,我们枢密院的态度必须鲜明,若不杀他,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私通敌国的人出现。”
高深点点头,“我的意见其实和太尉一致,但这个案子恐怕童太尉也会过问。”
高俅冷冷哼了一声,“他当然会过问,这桩案子已经割了他的肉嘛!”
停一下,高俅又道:“不过他现在还在闭门思过之时,我们就不要打扰他的反省了,这个案子我们二人签署,直接上报知政堂,让李延庆早点进入状态,率军北伐。”
闭门思过其实就是停职反省,正好今天是童贯闭门思过的最后一天,高俅显然是想抓住这最后一天的机会把生米做成熟饭。
如果枢密院的决议已经递上去,童贯想反对的话,也只能去找天子说情,正常的流程他已经走不通了,或者他去找王黼,让王黼在知政堂把这个枢密院的报告打回来。
高深当然知道,自己署了这个报告就会得罪童贯了,不过曹老爷子也拜托过他,李延庆这一关他务必要帮忙。
高深沉吟一下道:“这样吧!我可以和太尉署名提交报告,但正常的步骤也要走,我再派几人去京兆府核实,如果报告不属实,那我还是要再提交补充报告。”
按照正常途径,应该是先派人去核实,枢密院再提交报告,高深先斩后奏,显然是给足了高俅面子,高俅岂能不知。
他起身笑道:“多谢同知帮忙,这个案子就交给我,我来派人去核实,就不让某些人对同知有意见了。”
高深点点头,这样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