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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手中提一张大弩,他刚刚站起身,听到报信兵的话,不由又坐下了,心中深感失望,他的机会也被剥夺了,周侗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武举才是你发挥之时,不是现在!”
岳飞默默点头,师傅说得对,还有一个月就是武举解试了,他必须振奋精神,争取武举考过。
这时,李延庆已翻身上马,盔甲叶片在他身上哗哗作响,他手提铜胎弓,催马向射箭场上疾奔而去,当他如箭一般冲进射箭场,两边观战的将士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看台上的将领也纷纷站起,响起一片窃窃之声,人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竟然是铜弓铁箭。
童贯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看来此人是周侗的爱徒了,竟然把铜弓铁箭传给了他。
铜弓铁箭并不是双臂能开两石硬弓能可以用,力量只是基本前提,这里面还有高超的射箭技巧,尤其是铁箭的平衡控制之术,是周侗独步天下的不传之秘,他的众多徒弟谁也没有学会这项压箱绝技,到了晚年,周倜终于把它传给了汤阴县的李延庆。
十年前,周侗第一次在京城禁军大营使用铜弓铁箭时,震惊了数十万禁军将士,他也凭此坐上了‘天’字号教头席位,十年后,当李延庆再次携带铜弓铁箭出现在军营时,整个军营都沸腾了。
周侗站帷场边,注视着在场上疾奔的李延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傻小子还一直以为铜弓铁箭是普通的箭术,他哪里知道自己名震天下靠的就是这副弓箭,他是除自己之外,天下第二个会使用这种弓箭之人。
李延庆也感觉到了周围的将士的震惊,他也感到了一丝压力,铜弓铁箭极为难练,尤其铁箭平衡极为微妙,必须要有高超的射箭天赋才能找到那种平衡感,自己也才刚刚会用三天,就看今天能否成功了。
这时,鼓声加快,出箭之时到了,李延庆抽出第一支铁箭,以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在马匹疾奔之中拉弓如满月,用三分略轻的劲力压住了弓头,弦一松,只听绷一声弦响,声未消,箭已到,一箭射中一百二十步外的木人,这一箭正中眉心,箭力强大,箭尖从后脑透出,竟然射穿了木偶人头,这就是铜弓铁箭的威力,可裂石穿金。
四周上万观战士兵欢呼声四起,看台上也响起热烈的鼓掌声,军营中人个个识货,他们很清楚这一箭的威力,这就是意味着百步外盾牌和铠甲都挡不住这一箭,只有大宋赫赫有名的神臂弩才能与之抗衡。
这时,李延庆已调转马头,换成了右手挽弓,在战马的疾奔中,肩膀轻轻一甩,箭筒到了左肩,他左手抽出第二支铁箭,搭上弓弦,猛地拉开满弓,眯眼觑准了木人咽喉,一箭即发,弦响箭到,‘咔!’铁箭再次射穿了木偶的咽喉。
四周上万士兵的欢呼声没有停止,一浪高过一浪,这名年轻士子左右开弓的绝技令看台上的所有将领都叹为观止,当他们发现射箭士子还有第三箭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摒住呼吸,射箭场上变得一片寂静。
连周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第三箭是射移动靶,也是李延庆是否真正掌握铜弓铁箭的关键。
这时,一只黄雀从射箭场一角飞出,叽叽喳喳地飞过射箭场,众人还没有意识到这只黄雀就是第三箭箭靶,他们还在东张西望,寻找李延庆将要射击的目标,直到李延庆开始纵马追赶这只黄雀,他们才如梦方醒,同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叹。
疑惑、震惊、期待,无数双眼睛紧紧跟随着李延庆,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战马追过了黄雀,李延庆在猛地转身,半躺在马背上,满弓一箭射出,这一箭如流星赶月,直射空中的黄雀。
空中黄雀忽然意识到不妙,刚要调头,但已经晚了,‘啪!’羽毛四溅,黄雀被一箭射穿了身体,铁箭又飞出十余丈外才从半空落下,下面一群士兵纷纷躲闪。
这时,一名士兵举着铁箭跑进场内,铁箭上穿着刚才的黄雀,李延庆收了铜弓,向四周将士抱拳答谢,四周顿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看台上的大将们热烈鼓掌,这名年轻的士子让他们看到了精彩绝伦的一场射箭表演。
连童贯也笑眯了眼睛,连连捋须点头,李延庆神箭固然令他赞赏,但他更感兴趣的却是李延庆的身份,今年的相州发解试头名解元。
“他父母何人?”童贯低声问道。
蒋大道明白太尉的意思,连忙道:“他出身寒门!”
童贯轻轻点头,看来是有真才实学,不是买来的解元,李延庆出身寒门也正合他意。他心中不由暗忖,‘这样更好,一张白纸正好让自己绘画。’
李延庆翻身下马,被一名士兵领到看台前,他却没有跪下,而是躬身作揖,行一个士子之礼,“学生李延庆参见童太尉。”
蒋大道连忙给众将解释,这是相州今年新科发解试解元,将领们才恍然,连连点头,原来是举人第一名,居然文武双全,难得啊!
童贯点头笑道:“李少郎神箭绝伦,不愧得周侗真传,少郎年纪应该不大吧?”
“学生下个月满十三岁!”
看台上众将面面相觑,原来还是个少年,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前途不可限量啊!
童贯又捋须笑问道:“李少郎既然考中了解元,不知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这就是明显的暗示了,一般聪明伶俐的人就会回答,‘尚未决定,还望太尉提携!’,
众人也听出太尉的意思,太尉看中这个少年郎了,恐怕会收他至帐下悉心栽培,很多人都暗暗羡慕,这个少年撞上大运了。
连蒋大道也呆了一下,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嫉妒,太尉可从来没有这样看中过自己。
李延庆当然听得懂童贯的暗示,虽然他有自己的计划,并不想就此从军,但他也知道这是个难得机会,如果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很可能到了靖康之时,自己就能统帅一支军队了,那时他也有了改变历史的本钱。
李延庆踌躇片刻便道:“学生愿听从太尉的建议!”
周围大将个个是老油条,心中暗赞,少年这句话回答得很巧妙,既给足了太尉面子,却又留有余地,建议而已,可听可不听,才十三岁居然就这么会说话。
不过想到这少年是解元,大家心中也释然,能在万千读书人中脱颖而出,当然比一般人会说话。
童贯心中更加喜欢,这是个聪明少年,不卑不亢,保持尊严,同时又灵活变通不显迂腐,很合他的胃口,他沉思片刻道:“我大宋要十五岁才能考进士,这是太宗定的规定,除非天子开口,否则不能破例,不过你可以去读太学,我想你应该也是这个打算,对吧?”
“学生正是这个打算,按照规定,学生可以直接读内舍。”
童贯摇摇头,“以你的才华读内舍可惜了,应该读上舍。”
“学生虽然也想,但规定如此!”
童贯笑了起来,“这只是对普通庶民的规定,对权贵皇亲却另有优待,我正好有一个上舍名额,我来推荐你进上舍,你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以为太尉会把这个少年留在帐下做文书郎,却没有想到太尉居然推荐他读太学,这是去做文官啊!太尉居然要放弃这个人才?
这里面只有蒋大道明白一二,李延庆真的被太尉看中了。
童贯在军中有的是心腹手下,但他在朝中却势力太弱,象李延庆这种既武艺高强,又文才出众,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一个宗泽而已。
可惜宗泽太老,不好培养,而李延庆正是一棵罕见的好苗子,童贯怎么可能放过,好好培养,十年之后,他就是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了。
童贯提出由他来推荐李延庆进上舍当然有深意,朝廷规定,太学名额只能给权贵的直系子女,但童贯无后,他可以给门生,一旦李延庆答应,那他就是童贯的门生了。
李延庆想到靖康之难就在十年之后发生,如果自己不走捷径,十年之后他依旧是人微言轻,无所建树。
虽然他也知道改变历史之艰难,但他也想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去推移历史大船前进的轨迹,他必须借助外力,必须得到权力的支撑,尽管童贯也是北宋末年的六贼之一,可并不妨碍他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李延庆当即立断,躬身道:“能得太尉推荐,是李延庆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