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
内帏的书房中,秦王坐临桌案之后,手中捧着一卷未有封面的书籍,正入神看着。
岸上,香炉中烟气氤氲,淡淡清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而案前,却是还有一人,身披着黑色衣袍,身型有些佝偻,沉默不言。
直到秦王将手中书卷放下,望了过来,才挺直了些身段,将遮挡面容的兜帽摘下。
“见过殿下。”
秦王点点头,“想通了?孤不曾去寻你,你自来了?”
那黑衣人的声音略发尖细,赫然就是戴权的相貌。
“奴婢,只是以为这江山更该殿下来做,康王有些心术不正了。”
“哦?”
闻言,秦王面上多了几分意趣,发问道:“你这是获取了什么消息,难不成皇兄他真在府上设下了埋伏?”
“这奴婢也说不好。康王从九边回来以后,府内的消息就极少传出了,殿下此行需小心谨慎。”
秦王起身,负手走了几步,轻笑道:“此事,孤自有计较。父皇状况如何了?”
戴权轻叹了声,道:“实话说,奴婢以为不太妙。”
秦王皱眉,回过头来,“嗯?怎么个不妙法?”
“近来陛下清醒的时候越发短了,精力十分不济,需要以那金丹来撑着,吃上了才缓解些。可如今吃的是愈发频繁了,越来越依赖那金丹,奴婢以为不是件好事。可奴婢也让人查了,并没发现其中有什么问题。”
“应该有问题?”
“那金丹是康王送进宫的,最初缓解了陛下许多症状,又说延年益寿……”
秦王停住脚,上下打量着戴权道:“所以,你不让孤去寻医,也怕孤会往药里下毒不成?”
戴权垂着头,沉默不敢言。
“你在这里,锦衣卫如何安排?”
听秦王问起,戴权才又开口答道:“锦衣卫是一把刀,没人握着就会乱砍人的刀。奴婢本也不想操劳这凶险的事,但毕竟是为陛下分忧。如果,能交给殿下,是再好不过了。”
“奴婢只求,能继续在陛下身边伺候。”
秦王沉吟一阵,叹道:“罢了,回去等消息吧……”
……
秦王府,
堂上,又是秦王,东方治和岳凌坐成了三角。
东方治先开口道:“殿下,可是戴总管来过了?”
秦王点了点头,“他跟了父皇几十载,孤倒是真没想过,他能先做出选择来。”
东方治叹道:“人多是爱惜性命的,他不选康王而选殿下,他也正是老奸巨猾的很。”
“跟着康王功劳定然巨大,只不过功劳之后,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那便难说了。殿下不必许他许多功劳,只给他留一条命,远离纷争即可。”
秦王也是赞同了这说法,“孤正是此意。”
东方治又道:“至于康王府上,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秦王轻声叨念了一遍,又吩咐道:“倘若孤与岳凌,真在康王府上遭遇了变故,届时府上先由先生操持着,一切按我们约定好的处置。至于宫内,我这便再休书一封,与戴权送去。”
在亲卫们一声声“武运昌隆”中,岳凌和秦王出了门,一同走来了康王府邸前。
见岳凌眉头始终不展,秦王不由得调侃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怕了?此地距府上也不过三四条街巷的距离,便是真在堂上藏刀斧手,他也需得好好斟酌一番。”
岳凌坦然道:“自然不是怕了,只是还想不通康王的用意,难道是真想修好两府的关系?”
往一边偏了偏头,岳凌又道:“这街市上未停了别家的车轿,似是独请殿下的。”
秦王拍了拍岳凌的胸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府里藏的哪路神仙,到时候孤护着你就是了。”
说罢,岳凌和秦王都不禁笑了起来。
将手中提着礼品递给康王府的下人,岳凌便随着秦王一同迈过了康王府的门槛。
一入庭院,入眼便是青石铺就的大路,直通到一座木桥上。而过了木桥之后,便见得康王府的正堂了。
岳凌四周打量着,与上一次来时相比,庭院中似是少了些行道木,倒是比以前宽敞许多。
只是不知内帏里,被他敲烂的假山,如今是个什么布置了。
应是得知了他们二人到来的消息,康王衣冠还有些不整,帽上还有一边系带未系紧,便踩着靴子来了。
见到秦王,就是一个重重的拥抱,连连拍着秦王的后背,康王热情道:“皇弟,兄长未曾料到你会来的这么早,未有远迎,你莫要见怪。”
秦王也客气道:“今日,我才是打搅了皇兄。”
康王立即扶着秦王的肩头起身,伸手请道:“我们兄弟之间,何来打搅不打搅。来,快快请进,秋里寒风还是重些,莫要染疾。”
看着秦王雄厚的身板,康王又笑道:“是为兄口不择言了,皇弟曾在边疆戍边多载,风吹日晒,寒风透骨都历练过,何惧这微微秋风。不过,为兄这身子骨就娇贵的多了,若是着了凉,且得在榻上躺些时日。”
秦王与康王并肩行着,同样为康王说着好话道:“人各有命,皇兄是享福的命,而我就是操劳的命。”
康王提了提宽大的袖袍,露出手腕,晃动着食指,连连赞成道:“是极是极,若说这大昌谁最操劳,那定是父皇了。似我这般的人,本就应该得一个富贵王爷,何苦偏要与你相争呢,真是怪哉。”
秦王脸上显出些许尴尬来,岳凌则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幸灾乐祸,不过片刻又恢复原状。
作为武官出身的秦王,确实难与康王在口舌上争得便宜。
……
“入门不可佩剑,还请殿下将剑上交,待出门后归还。”
堂门檐下立了两个披甲持戈的护卫,正例行公事,按照王府规矩要收了秦王和岳凌两人的兵刃。
不等秦王开口,康王一脚蹬开面前之人,怒道:“你在犬吠什么?皇弟入太和殿都能佩剑,入我这堂里岂有除了剑的道理?哪里来的没眼神的东西,还不快滚?”
再抽了那亲卫脑壳一下,那亲卫才拱了拱手,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