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棋盘街到十八胡同还是有些距离的,而且路上行人很多。
一路上天色渐渐黑了,但街道上却亮了,各色各样的花灯闪耀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而有些儿童在地上放着烟花,点点银星在人群中闪烁,人行其间,仿佛踩着闪闪的星星。当然,乱闪的星星窜入人群,也引起了女子们的尖叫。
渐渐地万家灯火亮起,如星空下坠,而十八胡同上空的红灯更亮了,天空起了微风,那些灯笼就在风中斜斜的摇曳着,好像指路的明灯。随着灯光的指引,人群也像涡流一般,涌动着,向十八不同涌去。
“嘭!”“嘭!”……
十八胡同处的烟花冲上了天空,随后在空中爆炸开来,璀璨夺目,像是一场流星雨……一朵、两朵……层层铺垫的烟花像一幕不落的大剧,街道上的行人欢呼起来,眼光大多亮晶晶的,像是迷醉了一般。
这些行人或许是迷醉,但贾环却是真的醉了,古代的酒都是粮食酒,后劲儿大,而贾环今天却又多喝了一壶,被威风一呛,那酒劲儿就上来了。渐渐的他脚步踉跄,东倒西歪,身不能行……
孙四方张目结舌,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看来美梦要成空!银子也要泡汤……但总要看两眼,不然很亏本!”
璀璨烟花里,孙四方心情失落着,也苦闷着——因为诗会只能进一人,他边没带小厮,所以只好亲自去扶着贾环。路上本来人就多,再加上窜来窜去的小孩,别别扭扭的贾环,他几乎是以蜗步前进。
……
烟花已毕,好像暂停了一会儿,孙四方就听到了丝竹管弦之声,“看来已经开始了……”
十八胡同教坊司前有一片大的场地,本来是供达官显贵停放轿子的地方,但现在门庭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大擂台,擂台两侧竖着高高的柱子,上面的红灯上写着各家的名号。
而在擂台正南方却是一长排黑漆长案,黑漆长案分成好几段,中间的那一段上坐着的为首的正是谢思贤,左边的案子上坐着的分别是沈溪、林泉;右边的是牛道儒、王蒙,他们分别是东林党和晋党,而北静王与贾宝玉却是坐在了最西侧。
而在最东侧挂了一层红色薄纱,谢俊、沈士周、周宾、杨涟等都坐在那里——他们都是当代大儒,又贵为大学士,是来当裁判的。再往后则是福王、肃亲王、贾政、刘牧、王子腾等达官贵人。刘牧是贾政的好友,工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员,却比贾政高了半级,贾政是工部主事。
在擂台的后面也挂了一层薄绢,各家的头牌姑娘就在你后面,因为有灯光,薄绢上显现出她们婀娜窈窕的身影。
薄绢的西侧则坐着一排女孩儿,有的手里拿着笛、箫、;有的怀里搂着阮、琵琶、三弦、板胡之类的;有的面前摆着编钟、角铁。
歌女献舞完毕,赵少阳讲了讲规则流程,一般就是才子们填词,裁判们判词,各家头牌唱词,但填词的才子们可以选择将词由哪家头牌来唱,这也是孙四方请贾环的原因;唱的好了。自然有人打赏花红,然后有人争夺,花红多了,各院牌子就响了,生意也就自然好了!
其实在判词后,谢俊、沈士周等就会自动退场,没了他们的拘束,那才是才子佳人的世界。
……
孙四方扶着贾环,一路踉跄,终于到了十八胡同前的栅栏边,伸手掏出请柬。
在衙役诧异的眼光里,孙四方把贾环扶了进去,然后向四处看了看。
其实赵少阳已经为各楼的支持者化了各自的区域,这样一来好在各自内部竞价;二来也可防止不同支持者之间的口角,这也就是请柬上表明‘怡红院’的原因。
而孙四方四处张望的原因则是想找一把椅子,好让贾环坐着——要是这样扶到半夜,孙四方也自感不支。
穷尽黑压压的人头,孙四方终于在擂台东侧的案子边便还有把椅子,便一边吆喝着‘让让、兄台让让’慢慢将家换扶了过去。这时他却顾不得什么区域化分了。
这期间正是谢俊、沈士周等人评词期间。谢思贤、王蒙、水溶以及诸多欲一鸣惊人的士子,己把早先准备好的、呕心沥血写出的词递了上去。通过薄纱看到谢俊、沈士周等人正交头接耳,他们心情都有些忐忑,所以前排的声音是比较静的。
而孙四方“让让、让让”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引起了前排人的注意……
“贾环!”
“他就是贾环,这么粗俗!”
“醉的那个才是!”
“哦,怎么醉了?”
……
人群小声议论的起来,虽然‘一剪梅’是否是他写的,依然让这些人感到扑朔迷离,但《斗破苍请》以及报纸还是让贾环有了些名气。
“郡,朱少爷,你看,贾三爷来了!”
站在牛道儒的身后,扭头间张如松看到了醉态可鞠的贾环,他急忙小声提示了下。
朱玉初一身士子白袍,衣冠如雪,头上束了一个男子的紫金冠,却越发显的晴如点漆,唇如点绛,一派潇洒风流姿态。
不过此刻她正在东张西望,她在寻找贾环,她特意送上一张请柬,本意就是驱虎斗狼,看个大热闹,谁知却一直没见到贾环,她己有些心焦。
此刻听了张如松的提醒,她急忙转头望去,但一眼之下,看到贾环踉踉跄跄的样子,她明媚的眼睛瞪的差点掉下来。
“醉了!他居然醉了!”
朱玉初心里呼啸着,她没想到她苦心积虑相出的妙计居然被这么轻而易举的付之东流,她恨恨的跺了跺脚,要不是这么多人,她肯定会上去揣贾环一脚!
同时她的心里有着淡淡的失落,虽然在画像上见过,但毕竟不够立体,但如今亲眼所见,相貌却也真是平常。
而叶齐标坐在案子的外围,扭头间也看到了贾环,他不禁伸手拉了拉谢思贤,微微笑道:“道玄兄,你看,怎样!”
这时谢思贤也听到了人群的议论,转头间看到的贾环的样子,眉头立刻一皱,心里立刻像吃了只苍蝇,是各种不舒服。
但他随即明白了叶齐标的意思,这样的场合居然醉了!如果是真醉,那么看来本就没把这诗会放在心上,也就说明他没准备作词,或者说他不会作词;若果是装醉,那么就是胆怯了,也说明他不会作词。
“看来我真是多虑了!叶大哥和爹爹分析的极是!”
如此想着谢思贤眉头一展,再次看像贾环时已是满脸厌恶,同时带了点轻蔑!
这一切早已落在了朱玉初的眼里,想到本该是异常大戏,就这样没头没尾,她心里更是沮丧。
而贾环的样子同样引起了宝玉、北静王水溶,黛玉的注意,但他们看了都是不约而同的眉头一皱,连招呼也不敢打了。黛玉动了一下脚,却又停了下来
当然还有三春,湘云,她们一身玄色便袍,公子哥打扮,混在人群中,她们看到贾环醉醺醺的样子,诧异之余,还是异常关心的,但她们挪了几步,却也停了下来,原因无他,怕贾政看见。
在贾环坐在牛道儒身边的那一刻,贾政自然就看到了,他本是爱惜名誉之人,见贾环这个样子,“这逆子!”他肚子里恨恨的骂了声,立刻来了火气。
但这等场合,他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好‘哼‘了一声,一股子气憋在了肚里。那刘牧是他好友,见此,莞儿一笑。
但玉初公主平时任性惯了,眼看一场好戏就这么没了,到底心有不甘。
这时她又看到沈士周、周宾等聚在一起的脑袋分开了,她估计评诗将完,急忙走到贾环身边,俯下身子,伸手扭住了贾环的耳朵,轻声的、恶声恶气的喊道:“醒来、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