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报应

王守心拿到这归墟葫芦之后，背着它穿越苍岭，朝夕相处，却毫无发现这葫芦有什么神妙之处，只如同一块生铁一般。今日与鬼侍交战，缺乏兵器，想到这葫芦千斤之重，拿来勉强当个流星锤使，谁知道在空中一握住铁索，便感觉有所异常，今日的葫芦，仿佛比往日更加沉重许多，一拉之下，几乎纹丝不动，他心中一怒，然而现在情况紧急，再也顾不得这些，卧牛拳一催，一股红色烟雾顺着树藤绑带将葫芦缠了个结实，眼前一花，只觉眼前出现一道幻象，自己高踞礁石之上，眼前是无边无际，席天卷地的浩淼大海，幻象猛地消退，自己脑中似乎多了些东西，这葫芦也猛然变得似乎自己手臂一般，似乎有一种亲近无比的感觉。

然而现在顾不得这些，他居高临下，以腰背为轴，肩臂为鞭，大吼一声，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带着葫芦猛然一扭，那葫芦便如日月行天，在空中甩了一个大弯，如同流星天罚一般向鬼侍那长着角的大头轰然砸下，葫芦未到，劲力已经从四面八方直贯而下，将鬼侍牢牢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那青年远远看着，他与鬼侍性命勾连，心灵相通，那葫芦砸下之时，他恍然之间，只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一股海风气息，再抬眼看时，那葫芦已经不是葫芦，而是浩瀚无边波澜壮阔的四海之水，一条青龙高踞云端，龙威一荡，四海之水便如银河倒悬轰然砸下！一击之下，只听霹雳般一声大响，黑铁葫芦带着一团巨大的水蓝色光芒已经直直砸在鬼侍头顶，牛角被砸断成四节，鬼侍身躯之上流转的青光发出一声脆响，破碎成星光点点，隐约见一头青色鬼煞发出一声狂啸，炸成碎屑，鬼侍脑壳如同一个烂石榴一般，被这一葫芦砸地稀烂，黑血滚滚而出，泼洒一地，巨大的身躯如同倾塌的高山一般，轰然倒地。

王守心身躯落地，双脚一个回环，带动葫芦飞旋一圈，嘿然跃起，再次砸下，鬼侍身子被砸成粉碎，地面凹下一道大坑，一道黑气腾空而起，在空中勾连纠结，鬼侍的残躯似乎隐隐有再次生长迹象，碎肉纷纷向残躯汇聚而来，王守心双目一瞪，见那青色光芒虽然色泽黯淡，但是仍然在一闪一闪跳动，随手抄起半辆牛车，便如一把铲子一般，在这一滩黑烂碎肉中拨动几下，找出了那青色光芒，一把握住，原来是一把闪烁着青光的小刀，红烟青光纠缠，发出嗤嗤响声，他紧紧握着小刀，在葫芦上猛戳几下，小刀如何抵挡这刚猛坚实的归墟葫芦，咔吧断成两截，黑气猛地一震，轰然而散，化作一阵黑色雨滴滴滴答答落在鬼侍尸体上，融化成一滩黑水，触及泥土，灼起一阵焦臭烟雾。十数丈外，青年向后倒下去，喷出一大口鲜血。

青年强挣扎着坐起来，便看到王守心拖着葫芦，几个起落便跳到他面前，一群鬼影想要挡住王守心，却被王守心扯起葫芦一甩，血红烟雾四方挥击，凶威赫赫，不得不远远避开。青年挣扎着要说话，王守心已经一巴掌抽到了他的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吐了半嘴牙，这才想起体修的耳光确实不好吃。王守心提着他的脖领子恶狠狠问道：“你哪个门派的！”

青年虽然被这一巴掌抽地半边脸都肿了，说话也跑风漏气，然而语气之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傲慢：“我乃是鬼灵门黑山老鬼三弟子阳...”话音未落，王守心又一巴掌抽到了他脸上，“我管你叫什么狗屁名字！”这青年两边脸都肿的如猪头一般，满嘴流血，却也不敢再说话，双目之中满是怨毒。

王守心将手深入他怀中，与他四目相对。面对着王守心如火一般的赤红眼睛，青年充满怨毒的双眼，不知不觉有点畏缩。王守心从他怀中掏出了那支骨笛，站起身来，用骨笛指着他的鼻子：“你听着，我！真一派镇龙池王守心！必定要将你们鬼灵门杀的一个不留，干干净净！”说完伸手一甩，骨笛已经在地上磕成两段。

空气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了，青年满脸惊恐，瞪着断裂的骨笛，口中发出呜呜惨叫，显然惊恐到了极点，他如狗一般翻身爬起，一头朝一块大石头上撞去，意图自杀。却撞了个空，落在雪地上，跌了一嘴泥，回头一看，却见王守心已经一脚把那大石头远远踢开，满脸不屑地看着他：“既种恶因，便食恶果，畏畏缩缩，像什么东西。”

骨笛断成两截，空气之中的阴气猛然之间，消散了个干净。四处飞舞的鬼影们失去了束缚，茫然地呆呆飘在空中。忽然之间，一个矮小鬼影轻轻动了一下，缓缓靠近青年，见没有遭受惩罚，终于伸出一根干枯的瘦小手指，按在了青年身上。

青年浑身剧烈颤抖，竟然怕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矮小鬼影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指，忽然发出了哈哈哈哈的鬼笑声，尖利刺耳，带着无比的快意与哀伤，群鬼合着他的笑声，齐声狂嚎，似笑似哭，似悲似喜，逐渐靠近，将青年围在中间。一双双饱经苦难与折磨的鬼手轻轻按在青年身上，缓缓抚摸，终于抚摸变成了按压，变成了抽打，变成了抓捏，变成了愤怒的撕扯与咬噬，一块块骨肉与鲜血被嚼碎、吞咽，一双双鬼眼之中，满溢着如同实质的怒火，一张张鬼口中，发出复仇的呼喊，然而，这浩大的群鬼呼喊也压不住，青年那不似人声的惨叫。

青年的肉身很快便被撕地粉碎，连骨头也被鬼影们啃地渣滓都不剩，当颅骨被鬼影们抱着石头砸开的时候，里面飞出来一点灵光，那是青年的元灵所在，只要元灵不灭，便能转生投胎。然而鬼影们将那灵光牢牢抓住，那灵光闪烁了几次，便破灭了，化作点点星光，被鬼影们吞下。

青年被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之后，鬼影们还不满足，抱起一块块石头，将青年留下的衣物、骨器、符纸纷纷撕烂、砸碎，就连那断成两截的骨笛，也被小鬼们抱着石头，细细地磨成粉末。

然后，大雪之中，一群鬼影，静静飘在空中，大家面对面飘着，看着对方脸上那狰狞的表情，扭曲的面容，似乎想到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去，想到了这一切发生之前。终于，一个长发鬼影找到一个小鬼，将它抱入怀中，嚎啕大哭。众鬼影高声呼喊，乱成一团，到处都是长发鬼影与矮小鬼影拥抱的身影，到处都是哭声。

在这寒冷的冬夜，荒僻的山谷之中，飘飘洒洒的大雪之下，尸横遍野，群鬼夜哭，看起来恐怖又荒诞。王守心斜靠着葫芦，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这凄哀的鬼哭背后，有多少哀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