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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爹还年轻,遇见大事心就慌了,他看着爷爷的脸色非常难看,又看看我娘软塌塌倒在地上的尸首,心乱的一团麻一样。爷爷当时的神色很急促,看见爹发愣,就不断的催促他。
"你爷爷,棺材里要有三寸的尸水,然后进土一尺,上面薄薄的盖层浮土,让我照看着。"
交代完这些,爷爷一头就栽倒在地上,连呼吸都断了。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吓了一跳,随即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想让村子里的人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所以接下来几天,就把我带在身边。
娘身上发生了什么,爹很懵懂,他只觉得爷爷既然出手杀了娘,那就肯定有原因。然而毕竟夫妻一场,念着娘过去对他的好,爹于心不忍,怎么狠心都下不去手把尸体烧掉。他违背爷爷的意思,找了口薄皮棺材,匆匆把娘下葬,然后才按着爷爷的吩咐,弄棺材,找尸水。爷爷放进棺材后,棺盖上开了个洞,然后入土。
"那几天时间,你爷爷就和断气了一样,我一直很慌。"
爹在埋下爷爷的地方一直守了三天,第四天快要天亮的时候,棺材里的爷爷仿佛苏醒了,棺盖本来就没钉死,爷爷从里面爬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浸着尸水。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爹讲了半天,却糊里糊涂的不怎么听的明白。
"六斤他是在逃避天罚。"太爷怕爹讲的不清楚,在旁边插嘴道:"他用涅槃化道杀了那女人,自己又没死,这是逆天,逆天必受天谴,他诈死是要躲避天的惩罚。"
我又一次听到了涅槃化道,从前别人提起这些,只不过知道个称呼,却不出更详细的情况,眼下太爷就在场,是个刨根问底的好机会。
"太爷,把事情跟我再行不行?"
"六斤,我这个儿子,当真是了不得的。"太爷看看我和爹,道:"我们陈家祖祖辈辈,没有一个人的资质比他更好。"
和我所知的一样,涅槃化道,那是我们陈家始祖陈四龙留下的功夫,取神凰浴火,涅槃重生之意。涅槃这词,本就寓意生和死的双重含义。始祖陈四龙当年远游,等回到家乡时已经物是人非,他的儿子远走了,父子失散。陈家流传下来的物品里,有修行涅槃化道的法门,却没有始祖的姓名。吗叨欢。
但这门功夫有严重的弊病,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拿出来和敌人拼命的功夫。涅槃化道施展出来,杀敌的同时,自己也会遭到反噬,等于同归于尽。而且这门功夫修炼的很艰难,辛辛苦苦修炼那么多年,就为了拿去跟人同归于尽?所以陈家的后人知道涅槃化道的法门,也没人去练。
不过爷爷就是这样一个异类,他练涅槃化道,而且当年拆迁陈家的祖屋时,从祖屋下面得到了一些东西。他的资质,在陈家历代人里面是最特异的,施展涅槃化道而不死。
然而这个世间的一些东西,冥冥中是有天数的。蚩尤逆天,本来盘踞南疆,非要跟正统的轩辕黄帝争夺中原,最终战败且连累整个九黎年年遭到天劫,神卦门神算,能算出天机却不敢泄露,一旦泄露就会受到来自上天的处罚。爷爷也是这样,既然涅槃,那就必死一次,他不死就是逆天,躲的过涅槃化道的反噬,也躲不过天罚。
我一下就明白了,爷爷用涅槃化道杀了娘,诈死躲避天罚。棺材里的尸水遮盖他身上的阳气,一连三天之后才敢露头。等他出来,发现爹没有烧了娘的尸体,大发雷霆,爹就哀求,娘毕竟是陈家的人,给陈家生了孩子,就算有什么错,死了不能连尸首都烧掉。实话,爷爷对爹是非常疼爱的,也知道爹的心性重情,所以没再多什么,不过重新挖出娘的棺材,裹了层铁皮,深埋下去,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六斤刚刚学会涅槃化道的时候,曾经用涅槃化道杀过人,那场天劫险些没躲过去。"太爷叹了口气,道:"当时他没有经验,熬了几天,实在撑不住了,孩子,你该知道你奶奶替你爷爷续命的事情吧。"
"我知道。"提起这些,我就想起了奶奶,又想起爷爷和莫天晴离开时的背影,心里生着怨气,又恨不起来,那种滋味不好受。
"六斤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去死。"太爷道:"正因为这样,你奶奶才会给他续命。否则,以六斤当时的本事,怎么可能下水死在河里?"
爷爷用了涅槃化道而不死,逆天受罚,当年才会借故死在水道里,奶奶替他续命,他活了下来。从那之后,爷爷对涅槃化道慎之又慎,然而当娘生下我之后,他不惜冒着天罚的危险,执意用涅槃化道杀了娘,那明什么?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非得让娘去死,当年他遭遇老刀子,已经被抓到了用铁链锁着,都没敢擅用涅槃化道逃命。我想,以爷爷那种心性,如果不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他不会那么做。七门人一身本事都用来护河,爷爷两次涅槃化道,大伤了元气,否则他的本事,绝不会只和老鬼在伯仲间。
"太爷"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们陈家每个人都好像在上演着悲剧:"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爷为什么非要杀了她?"
"那个女人,已经不是你娘了。"太爷道:"你娘,其实在你爷爷动手之前,已经不在了。"
"这"我陡然一惊,脱口道:"上身?"
"不是一般的东西上了她的身,她本人已经死了,但是肚子里的胎儿还能继续活下来,六斤看得出来。"太爷道:"她拖着不肯生,是为了等一个契机。"
对于某些还未发生的事情,普通人都会有一定的预感,如果是苟半仙之类的异人,预感更为强烈准确。娘当时可能就是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怀胎十二个月都不肯分娩。一直到那个狂风暴雨大作的夜晚,才最终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她等待的契机,是什么?"我问道,那个夜晚发生了很多事,连爹都无法完整的叙述清楚。
"她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借胎转世。"
"谁!?"我一下子想起七奶奶最早跟我讲过的往事,在我降生的那晚,家里的房被天雷轰出一个窟窿,七奶奶从那个窟窿里,看到了一双眼睛。
"孩子,这个世间的事,不是谁都能预料得到的,所谓造化弄人,就是如此了。"太爷显得有些无奈,道:"六斤后来和我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不知道那女人究竟要等谁,他也为难,唯恐事先动手会伤了陈家的骨血,咬着牙硬等到那一晚。有的事,六斤阻挡不了,该来的总是来了,那个借胎转世的人,也如愿以偿。那女人,就是想把祸水引到陈家,再引到大河!"
有的事,连太爷和爷爷当时也不那么清楚,在发现"娘"的异样之后,爷爷只觉得她是来祸害陈家的,所以一等我降生,马上动手要杀掉她。只不过"娘"的本事估计很强,不用涅槃化道,爷爷收拾不下她。但是之后的这么多年里,他们都没有忘记,时间一久,一些蛛丝马迹浮出水面。不管太爷和爷爷承认不承认,面对不面对,事实就是事实,他们隐约察觉出,那个借胎转世的人,是我们陈家的始祖陈四龙。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一阵苦涩,终于知道爷爷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杀掉"娘"。当时我第一次见到红眼老尸,它额头就浮现出死咒轮印,这明我和它上一世,一定有着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然而"娘"熬着不肯分娩,就是为了把这个生死仇敌也引到陈家来,而且化身了陈家的子孙,用心很歹毒。如果把她继续留下来,难保还会酿成无法收拾的大祸。
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幸亏那个狂风暴雨大作的夜晚,还发生了别的意外,和我同时降生的另一个婴儿被圣域瞎子和莫天晴给掳走了,如果让他跟我从一起长大,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定不等我成年,已经被他给弄死了。
我心头的疑惑解开了,同时隐约感觉一阵不出的轻松。爷爷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他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爷爷越老,可能心越软了,他一定跟圣域圣子照过面,回想起之前有一次见他,他的腿伤的很重,几乎走不成路,我问他,他一脸苦涩又搪塞了过去,只是: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伤了我毫无疑问,是圣域圣子伤了爷爷,不管怎么,那总归都是陈家的血脉,爷爷不忍,不忍再出手杀他。
"孩子,你不用迟疑,那个女人把祸水引到陈家,事已至此,你的同胞兄弟就是你的死敌,再见他,不用手软,杀!"太爷道:"任何人跟这条大河比起来,微不足道,不要顾虑,凡刻意祸乱大河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