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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降落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电话亭旁边。这是一条非常冷清的小街,一家小酒馆的门紧紧闭着,剩下的建筑物是一些仿佛办公室似的东西,但是玻璃窗上脏兮兮的,蜘蛛在破损的边框上结了网。街道看上去已经荒废了很久,只是由于某些大人物还没有想好应该拿它做什么,所以被遗弃在这个最详细的伦敦地图都不会标出的角落里。
奥斯卡一边道歉一边用已经冻僵的手指帮安东尼解绑:“我不能用保温咒,安东尼教授,你知道的,这是个被严格管控的咒语……”
“它被严格管控了?”安东尼惊讶地问,从扫帚上跨下来。厨房里的小精灵每天至少要用上百万次这个魔法,安东尼以为它和清理一新一样常见——等等,清理一新不会也被严格管控了吧?
奥斯卡说:“哦,是的。因为它可能导致世界像个水煮蛋还是什么类似的东西……有很多巫师喜欢给自己的房子施放保暖咒,让它在冬天也暖洋洋的。”他把扫帚放到小酒馆的门口,就像这是清洁工无意间落在那儿的。
他一边领着安东尼走进电话亭,一边说:“倒不是说我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多国家的魔法部突然就联合发表了声明,说这样会让冰山融化还是什么……然后它就成为管制咒语了。真是闹不懂。好的,我应该没有记错吧,六——二——四——四——二。”他低声念着,拨了拨号盘。
拨号盘刚转回去,一个冷漠的、属于女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指示他们说出自己的姓名和来办事宜。
“奥斯卡·威弗尔!实习傲罗!”奥斯卡喊道,他的声音在这个狭窄的电话亭中嗡嗡作响,将安东尼吓了一跳,“护送——亨利·安东尼教授——从霍格沃茨过来——见部长——和邓布利多教授!”
一枚方形徽章从退币口滑了出来,上面写着:亨利·安东尼,礼节性拜访。安东尼将银色徽章别在巫师袍上,心里纳闷那个声音究竟是从哪儿传来的。奥斯卡根本就没有把电话听筒拿下来。
“哦,我应该让你打电话的。”奥斯卡注意到安东尼看着话筒的目光,“真不知道麻瓜们都是怎么用这个玩意的。幸好我平时不用走来宾通道——站稳了,安东尼教授。这是我们的改装电梯。”
他们开始慢慢沉入地下。安东尼扶着电话亭缺失玻璃的窗框,看黑暗逐渐攀上窗户,就像窗外的人行道要埋葬自己。他想,巫师们,电梯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
在安检台登记魔杖之后(“奥斯卡,你怎么还没回家?又是什么倒霉差事……等等,安东尼?那个亨利·安东尼?呃……快进去吧。嘘,别问了。”),奥斯卡带着安东尼转入了一个金碧辉煌的走廊。
临近下班的时间了,魔法部里到处都是正在收拾东西的员工。即使金色挂钟上的指针还在“下班”旁边徘徊,迟迟不肯移动过去,已经不断有人夹着公文包从壁炉中离开了。
两个巫师从一架升降梯里走了出来,安东尼听见他们在谈论最近的牛肉涨价了,“都是因为罗马尼亚那边有个火龙的蛋被偷了”。其中一个人抱怨自己回去只能吃熏肉了,于是另一个人邀请她一起去旁边的餐厅吃西班牙海鲜烩饭,伴随着噗、啪两声,两个人幻影显形走了。
“这边,安东尼教授。”奥斯卡说,努力掩盖起声音中的疲惫和羡慕,“部长和邓布利多教授应该都在部长办公室呢……”
他将安东尼带到福吉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就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尖脸男人,他用冷漠的灰眼睛打量了一下站在门旁的安东尼和奥斯卡,高傲而敷衍地向他们点了点头。
“我想你一定是安东尼教授吧?哎呀,幸会。”他懒洋洋地说,神色像是在打量一块涨价了的牛肉。
“幸会,您是……”安东尼困惑地等着他报出自己的名字。
奥斯卡在旁边小声地提醒他:“这是卢修斯·马尔福先生。”
“哦,幸会,马尔福先生。”安东尼说,也对他点了点头。他让开了走道,以防挡住马尔福离开的路,不知道为什么,这似乎让马尔福有些恼火。
“福吉可是等了你们有一阵子了……哦,祝你们有个美好的晚上。”马尔福说,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怎么还在这儿?”奥斯卡咕哝道,又高声说,“部长,安东尼教授来了!”
“谢谢你……呃,威伯?请进,安东尼先生。”办公室中传来福吉的声音。奥斯卡向安东尼轻轻挥手再见,然后快步离开准备下班了。安东尼觉得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办公室中坐着两个人。邓布利多微笑着望向走进来的安东尼,他正坐在一把扶手椅上面,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柠檬片漂浮在水面上。而邓布利多的对面,桌子背后,坐着康奈利·福吉,魔法部部长。他是个敦实的男人,正穿着一身黄绿色的西装,打着亮黄色的领带,把自己嵌在加了两个靠垫的椅子中。
安东尼走进来后,福吉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他想站起来,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站起来,于是看起来就仿佛他坐着踩到了一块香蕉皮,跌回了椅子上。
“晚上好,安东尼先生。”福吉说,语调有些不自然,“这么晚还要过来一趟,一定很辛苦。”
“喝杯茶,亨利。”邓布利多说,挥了挥魔杖,房间中突然就多了一把椅子,“我猜你不太适应飞行吧?”
安东尼看了眼福吉——魔法部部长正在假装自己是个雕像,只是凝视着自己的茶杯——走到邓布利多身边坐下了:“一点也不适应。我希望这种出行方式只是一种应急手段,而非日常通勤要用的。”
“当然,当然。”福吉说,“我也很不喜欢飞行,尤其是扫帚……说真的,飞毯都舒服一些,是不是?”他呵呵笑了起来。
他们针对出行方式发表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感言后,话题才逐渐转向安东尼过来的原因。和奥斯卡告诉他的不同,这和蛇怪没有特别大的关系,倒是和伏地魔其人有一点渊源。
“我和康奈利讲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事情。”邓布利多轻松地说,“不过他不太相信。”
“不,不,阿不思。”福吉说,“我没有任何不信任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看……嗯,说不定你也会出错呢?凡是就怕一个万一,对不对?”
“说得没错。”邓布利多说,“我当然也会出错了。亨利,我请你原谅我打扰你的工作,我知道教授们在期末都很忙碌……但是你能不能向康奈利重复一遍你和奇洛的经历?他似乎更想听到你的亲口讲述。”
“哦……没问题。”安东尼说,“让我想想,我和奇洛教授的故事要从哪儿说起呢?唔,魔法部要求我不能回家,所以我只好在破釜酒吧住下——顺便一说,我的房费是邓布利多教授垫付的,魔法部没有报销。”
邓布利多呵呵笑了,好像安东尼刚刚讲了一个好玩的笑话。福吉看起来更不自在了。
“阿不思,安东尼先生,我向你们致以诚挚的歉意。”他说,用一张方格手帕抹了抹自己胖墩墩的脸,“财务方面的问题并不由我负责。你知道,当部长是很忙的啊。”
邓布利多说:“我会提醒自己检查霍格沃茨有没有拖欠发放你的工资的,亨利。”他用手轻轻拍了拍安东尼放在扶手上的胳膊。
于是安东尼说:“没关系,部长,反正我确实是黑巫师。你们也不算罚错人了。呃……这样说来,我可能还要感谢你们没有锲而不舍地试图把我抓回阿兹卡班。”
“哈哈,是啊,是啊。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嗯?好不好?”福吉说,摆弄着他的手帕。
安东尼向魔法部部长重复了一遍他的经历:从在破釜酒吧认识,到入职后成为邻居,再到一同解决蛇怪,然后是那只死亡的独角兽,纯洁得好像一道落在禁林空地上的月光,最后是那个失眠的夜晚,他跟着奇洛的脚步追到一个预先设好的陷阱中,误打误撞地放跑了猎物。
然后福吉说了一些类似于“我希望你没有受伤”和圣芒戈医疗保险之类的废话。
在他喋喋不休的套话中(“我们正在努力推进卫生部与圣芒戈医院的密切合作,为各种神奇疾病和伤害提供负担得起的全面保险……从与咒语有关的事故到魔法生物咬伤的治疗,我们计划在民众需要的时候提供相应的支持……”),邓布利多说自己必须要回去了。他和伊法莫尼的校长还有个关于学校交流的会议,由于时差和日程安排的问题,会议被定在了今天的晚上。
安东尼也跟着站起来,想要一同告辞,但是福吉抢先一步高声说:“当然,真感谢你百忙之中还是过来了,阿不思!不用担心你的教授,我们会找到飞天扫帚之外的方式将安东尼教授送回霍格沃茨的!”他对安东尼笑眯眯地说,“我们聊得很愉快,是不是?请不要现在就离开。”
“我恐怕我还有一些期末考卷需要批改。”安东尼说。他宁愿回去看学生编的二十六种混淆咒用法,也不想在这里听魔法部要如何“不仅关注被动的医疗保健,还强调预防措施,投资于研究和教育,促进健康文化,鼓励负责任的魔法行为,以期减轻圣芒戈的负担”。
“不,不,安东尼先生。”福吉说,“请不要离开,我非常享受和你的谈话。”
邓布利多说:“没关系的,留下吧,亨利。”他玩笑道,“多余的卷子总是能找到批改它的人的,就像有些试卷找到了西弗勒斯。”
安东尼没忍住笑了。“好吧。”他说,站着送邓布利多离开了办公室,才坐了下来。
……
福吉挥了挥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他显得有点烦躁和苦恼,但是相当和蔼可亲地对安东尼说:“我看到你就感到亲近,安东尼先生。”
“哦,是吗?”安东尼惊奇地问。
福吉大概也想到了他们上一次在魔法部见面的情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再开口时话题就变了:“我和你说真心话,安东尼先生,魔法部部长可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稍有不慎,民众的猫头鹰就会铺天盖地地飞进来,哎呀,投诉信向雪花一样……你无法想象,安东尼先生。”
“天啊,我希望现在一切都好。”安东尼平静地说。
“对,对,我也是这么希望的。”福吉说,“你看,刚才阿不思在这里,我不愿意开口反驳他……我非常尊敬他……但是,安东尼先生,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故事和阿不思的说法有一点小小的出入?不多,但是有一点点……”
安东尼问:“什么?”
“哦,你知道阿不思和我说什么了吗?你知道吗?”福吉说着,将上半身微微向安东尼的方向凑了凑,“他和我说的是……关于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安东尼疑惑地重复道。
“阿不思非常谨慎,非常、非常谨慎。”福吉说,将手帕攥在他胖乎乎的手中捏来捏去,“他对事情充满怀疑……他从很多年前就开始散布一种言论,认为魔法界还没有迎来‘一切都好’的时候。”
“哦,你指的是伏地魔没死这件事。”
福吉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惊悚地瞪着他:“不要说那个名字!”
“什么?”安东尼困惑地问。
“不要说那个名字。”福吉重复道,声音放得很低,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人正在偷听他们的对话,“那个——那个人的名字,太恐怖了,安东尼先生。喊他‘那个人’或者‘神秘人’吧。”
“呃……好吧。”安东尼说,“你还好吗,部长?”他看着面前又掏出手帕开始擦拭宽额头的男人,这回真的有汗珠从上面渗了出来,在灯光照耀下晶莹剔透。
“只要你不说那个名字!”福吉说,深深吸了一口气,“总之,阿不思秉持着这样一种被害妄想,认为那个人还存在在世上……”
安东尼说:“我想他确实在。”他回忆起了那个腐烂的牡蛎,“只是不一定过得非常好。”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福吉说,“你亲眼看到那个人了吗?是阿不思告诉你奇洛是那个人的,还是你看到他是那个人的?奇洛告诉你他是那个人了吗?奇洛在你面前杀人了吗?”
他从安东尼的沉默中获得了信心,声音逐渐坚实起来:“奇洛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他是个黑巫师吗?根据资料,他是个腼腆、沉默、优秀的年轻人,无论是年龄还是经历都和神秘人没有任何关系。”
“部长。”安东尼警告地说。
“哎呀,我不是在说阿不思故意这么做,我也相信你没有故意撒谎的必要,对不对?”福吉笑道,“喝茶,安东尼先生。我听说阿不思还有一个金枪鱼俱乐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