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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夜色浓重,但是校长室中灯火通明。福克斯正啄着分院帽的帽尖,而邓布利多穿着一身织着金色星星的巫师袍坐在桌子后面,银白的长须和半月形的眼镜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欢迎,亨利。”邓布利多说,“谢谢你们,米勒娃,西弗勒斯。”
从安东尼的拖鞋踩进校长室的那一刻起,福克斯就飞到了柜子顶上。猫的视线紧紧追随着这只它没见过的大鸟,看起来兴致盎然。
“阿不思,不是亨利。”麦格教授坚决地说,“他——”
邓布利多微笑着打断了她,也制止了想说什么的斯内普:“我也不觉得是亨利。”他看了眼安东尼混合着灰尘和血迹的穿搭,“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只是提醒你,校长。”斯内普冷冷地说,“魔鬼网证明只有一个人下去了。”
他和麦格教授一起走了出去,将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了。
……
在消耗了半盘曲奇之后,安东尼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讲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伸手摸了摸他的猫。校长室的扶手椅舒服得惊人,而猫正趴在他的腿上打盹。在邓布利多的帮助下,他的晨衣、睡衣和拖鞋都已经干干净净的了。
“哎呀,哎呀。”邓布利多叹气道,“亨利,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么说吧,奇洛其实就是伏地魔。”
“什——什么?”
“奇洛其实就是伏地魔。至少他在为伏地魔做事。”邓布利多重复道,“三楼走廊是个陷阱……唔,也不完全是个陷阱。他很谨慎,一直怀疑那是陷阱,西弗勒斯威胁了他好几次才让他相信我们真的把东XZ在里面了——我必须承认,我们也怀疑过你——我们原本想将他困在一个小房间里……那里很空旷,墙壁被额外加固过,附近没有学生……总之,很适合抓人。”
“但是我阻止了他进那间房子。”安东尼说,了无睡意。他逐渐明白发生什么了。他放走了伏地魔。
但是下一秒,他忍不住脱口而出:“等等,你们早就知道他有问题?你们打算在学校中抓伏地魔?”
“啊,亨利。”邓布利多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米勒娃告诉过我你会这么说。请放心,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表明他不敢在学校走廊或者什么教室课堂对学生下手。他来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呢,凭借这种贪婪的渴望,我敢和你打赌,他一旦进入最后那间房间,就再也不会想要走出去了。”
“最后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就像他告诉你的那样,永生的秘密。”邓布利多轻松地说,“还有一面欲望的放大镜。一座为他专门准备的牢笼。”
“哦……”
“我想他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独角兽的诅咒。”邓布利多说,“你知道,我有时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不敢去找庞弗雷夫人,就选择对禁林的独角兽下手。”
“说到独角兽,我猜,他去过我的办公室……”安东尼回忆道,“从宠物救助站回来之后,我的办公室乱成一团,而奇洛受伤了。我后来发现他曾经被我的猫挠伤过。”
邓布利多认同地点点头:“是的,就像我说的,我想他有些过于急躁了。”
“您觉得……”安东尼犹豫了一下,“您觉得,他是因为被猫挠伤了,才会去杀害独角兽吗?”
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各种如果。如果他不沉湎于温暖的幻境,如果他更早发现了奇洛的异样,如果他没有和奇洛聊过复活和灵魂的课题,如果奇洛不曾受伤,如果他今晚没有跟上去,如果他没有失控,如果他发现了伏地魔……在每一个节点上,他都能想到事情的另一种发展方向。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邓布利多温和地说:“我对此保持怀疑,亨利。伏地魔现在非常虚弱,这就是为什么学校中的东西对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即使没有你的猫……”他对着正将脸埋在安东尼晨衣中睡觉的姜黄猫笑了笑,“我想他大概也支撑不了太久。到那个时候,他依旧会选择杀害无辜的生灵。这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在独角兽死的时候,您就知道——就知道——”
“不,我必须说,我那时只是有一些疑心。”邓布利多说,“但是,你看,人上了年纪就是会有这种问题……我时常担心我的疑心病是不是太重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有个疑心病更重的老朋友,他经常训斥我过于相信别人了。”
安东尼一时无言,幸好他的老鼠这时醒了,从邓布利多放在桌上的一顶橙色巫师帽中爬了出来。邓布利多分了半块曲奇给它。老鼠礼貌地抱着,但是没有吃。
“亨利,你做得完全没有问题。”邓布利多咬了一口剩下的半块曲奇,“如果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奎里纳斯不幸——或者说幸运地——刚好和你撞上了,而你优秀得出乎了我们的预料。我其实也该告诉你的,但……”他摇了摇头,轻松地说,“没关系,以后有你在我们这边了。我会说这是我们这学期更大的收获,或许比抓住伏地魔还要大。”
安东尼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奇洛教授——奇洛……我甚至以为伏地魔已经死了?”
在他进入魔法界之后,补习的所有魔法史都是这样告诉他的。对他而言,伏地魔代表的不外乎是一个离得更近一点的妖精叛乱。
可可作证,他可从没设想过和邋遢鬼拉拉一起吃炖羊羔。
“是啊,我猜他比人们想象得更顽强一些。”邓布利多说,“他甚至不知怎么给我送来了一封来自魔法部的紧急信件,不然我们本来应该……”
“在这个时间点?”安东尼问,不敢相信邓布利多居然会被这种幼稚的手段调离。
邓布利多幽幽地说:“一旦你和他们多接触一阵子,你就会意识到这个时间让那封信更可信了,亨利。”
……
解决了几乎要冲破他胸膛的疑惑之后,邓布利多花了些时间,试图和他一起分析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安东尼对此有一些抗拒——在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很想回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将那个虚弱的伏地魔一口吞下,让他像蟾蜍薄荷糖一样在他的胃中挣扎。
而且,安东尼发现自己很难用语言描述当时的情景。仅仅是说“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巨怪”或者“我好像可以直接把生命吃掉”是不够的,他必须要尽力描述那个介于可食用和不可食用之间的玩意,而那似乎是一种超出了霍格沃茨校长食谱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简单的理由。他不想告诉别人他差点又吃了一个人。直到现在,回想起自己当时试图拽出奇洛的灵魂还是让他心有余悸,甚至更胜于让伏地魔逃跑之类的事情。
因此他只是简单地说,自己用“亡灵魔法”之类的手段吓跑了伏地魔。面对邓布利多似乎穿透人心的目光,他觉得面前这位老人一定知道自己在刻意隐瞒什么,但是他愧疚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亡灵魔法。”
“好吧,亡灵魔法。”邓布利多叹息道,“在真正面对死亡之前,我想我没有什么可以点评它的。而且,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想伏地魔一定被你吓坏了,亨利……当他被迫面对他可悲地想要逃离的东西,我希望这能让他醒悟一点什么。”
然后,就像一道闪电划破乌云黑夜,安东尼突然明白了邓布利多曾经交给自己的课题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邓布利多数次询问自己的研究进展,为什么在每次询问是否有什么想法的时候,都会鼓励自己将所有想到的方法都说出来。
因为邓布利多一直觉得伏地魔会卷土重来。
“您和我说让我研究复活!”安东尼懊恼地说。
“是啊,亨利。”
“——但我事实上应该去研究不死!”安东尼说,“这完全不是一件事情!”
……
“我当时有些失控了。”安东尼反思道,“这其实很危险。我已经对自己发过誓了,但是在那一瞬间,我想我几乎忘记了这一点。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任由亡灵魔法主宰我的意识,会不会还能像上一次那样醒悟过来。我并不敢过度依赖概率。”
“上一次?”邓布利多问。
“您调查过的。”安东尼说,“我复活前所在的那个社区,那个让魔法部觉得我是个从泥里爬出来吓麻瓜玩的恶劣巫师的……在社区中有一位莱特先生,我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差点伤害了他——我想我差点杀了他——只是及时清醒过来。”他无奈地说,“我知道,我自己也觉得亡灵魔法有时真的挺吓人的。它太善于杀戮了。”
“我希望并非所有亡灵巫师都具有这样的能力,我真的希望。”邓布利多说,“幸运的是,从历史来看,你大概确实是特殊的。即使我不知道亡灵巫师通常的情况,但凭借简单的推测,他们也不应该是任何生灵都难以对抗的。不幸的是,这意味着你必须要自己走自己的路。”
“我明白。”
窗外的天空已经由浓重的黑夜转为深蓝,在贴近的地面的地方隐隐透出一点光亮来。禁林的鸟开始叫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邓布利多没有说下去,“从你的描述来看,当你无法控制亡灵魔法,而是被它控制时,你几乎没有神智了。”
安东尼立刻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了。他说:“我非常严厉地命令自己不可以伤害人类。”
邓布利多轻声说:“但是今天……”
“是的,今天我有些失控。”安东尼说,“不过——请允许我为自己辩护一句——当时在我的眼中,他其实已经不太像人了。”
邓布利多严肃地说:“即使如此,亨利,即使如此。”
安东尼承认道:“是的,即使如此。您有什么建议吗?我应该更谨慎地克制自己,还是应该更深刻地理解自己?”
“啊,好问题。”邓布利多沉思道,“如何和自己共处,亨利,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但是你的情况又稍微有一点不同……你提到过你曾经相对克制地练习过亡灵魔法,是吗?”
安东尼点了点头。他的猫终于醒了,在伸懒腰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将刚被邓布利多修好的晨衣刮出几条口子,然后跳了下去,绕着安东尼走了一圈,在扶手椅的椅腿上开始磨它曾经抓伤过伏地魔的爪子。
邓布利多就像听不见那刺耳的刮擦声般,镇定自若地说:“在练习的过程中,不妨试着理解一下魔法。你知道,魔法并非一潭死水,它是流动的,活跃的,有体温的——即使是失传的魔法,即使是亡灵魔法。”
安东尼将猫一把拎到怀中,不顾自己胳膊上被抓出的长长血痕:“我以为您会建议我辞职。”
“什么,我有这个选项吗?”邓布利多故作惊讶,然后笑了起来,“不,亨利,不是在你并没有干出什么坏事的时候,不是在你还在寻找自己的道路的时候。霍格沃茨是一所魔法学校,而你,从某个角度来说,还是一个一年级的学生呢。”
安东尼凝视着他,而邓布利多温和地说:“霍格沃茨接纳每一位迷惘的小巫师。”
……
“您知道吗,有人指责您喜欢收留黑巫师和危险的神奇动物?”在离开前,安东尼说,“考虑到我的危险性,我有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继续留在学校里。”
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我知道,但是这里是一座坚实的城堡,而我是校长。”
“而且您是一位很难对付的老疯子。”安东尼若有所思地说。
“哦,半点不错。”邓布利多笑了,“不要担心,亨利,在我眼中,城堡里有个尽职尽责的教授是很有好处的,至少比休息室中被替换的零食好上不少,甚至比后院里有一条龙要好一点呢。”
“您——您怎么知道的,先生?”安东尼惊讶地问。他们替换的时候做得相当隐蔽,而那时候邓布利多不在学校。
邓布利多狡黠地说:“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多会议吧,亨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