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沉寂

搜救队开着车子晃悠悠的进入聚居地，至张大川、张小川两人的尸体，则是被随意丢弃在荒野。处理尸体？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啊！

破卡车后面塞满了不少旧世界的垃圾，旧金属、废玻璃如此之类，甚至还有一台报销的洗衣机。这些东西算不上太珍贵，但就以拾荒者而言，在专门的收购站可以换上一笔相当不错的报酬。

拾荒者在旧世界并不是一个光鲜的职业，但在新世界，底层的男人基本都在扮演这个角色。灾难的爆发对生产力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虽然人类保留着文明的火种，但是把一切重来却是异常艰难。几乎每一座矿脉都有着巨兽的把持，人类想从他们手中夺下资源，无异于虎口夺食。因此废物利用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恢复生产力的重要举措。

从拥有自己的车子看得出来，大川小川两兄弟在拾荒者混得相当不错，但只可惜人走不走运和你混得好不好没有必然的关系。

车上的一堆垃圾是大川、小川两兄弟的遗物，按照聚居地规矩，在两人发生意外时，这些东西应当归他们的亲人所有，但是所有搜救队的队员很默契的选择回避。大川、小川两兄弟有亲属吗？就算有那又怎样。

车子直挺挺的开往了废品站，从搜救队那一群人的笑声里，大概能听得出来，这是一笔比较可观的外快。

废品站门口站着一个脏兮兮的赤脚小女孩，她默默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几分钟后便漠然转身，这一切与她毫无瓜葛。

因为下过雨的关系，聚居地里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的路上积了不少水，小女孩对此却并不在意，木然的走在上面不闪不避。

女孩是大川、小川的妹妹，但是并没有多少血缘上的关系。女孩在家庭里的处境非常不妙。在父亲的眼里，这是一个赔钱货，当她是只吃干饭的累赘。每天念叨最多的便是随便找个老男人给踹出去，但还没来得及找下家，父亲就意外领了。两个哥哥对她们母女俩也不友好，父亲死的第二天，兄弟俩就找好了买家，迫不及待的将女孩母亲卖钱变现，至于小女孩，兄弟俩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当然无论是什么想法，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实现了。

虽然雨过了，但天却并不晴朗，自从黑潮降临之后，天空一直都蒙着一层隐晦的灰暗，现在的气候相比较以前，也确实寒冷许多。这样的气候下，粮食显得尤为珍贵。

小女孩身形单薄骨瘦如柴，两个混蛋哥哥出去拾荒之时，带走了家里面所有的食物。因此小女孩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垃圾堆没有旧时代的野猫野狗，那种东西不是成了精就是成了屎，怎么会允许他们出现在街上。对于聚居地里面的陌生人，小女孩有着本能的不信任。而且在聚居地里也并没有多少人对她伸出援手，粮食可比这种可有可无的善心宝贵得多。在这样的时代里可怜的人很多很多，但是粮食却很少，至于可供普通人食用的肉，那更是难得的奢侈品。

忽然一只带着肉丝的雪兔腿骨从不远处的酒馆抛出，小女孩敏锐的发现了它，对于小女孩来说这就是难得的佳肴。如果好好利用一下，这根腿骨甚至可以熬出一锅带着些许肉腥的骨头汤，骨头里面剩余的骨髓残渣亦是难得的营养物质。但是发现这东西的不只小女孩一个，几个野孩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冲了出去。小女孩很幸运，她是离得最近的，所以拿到这个东西并不费劲儿。但相对的，她也很不幸。

“把它交出来。”

几个熊孩子把小女孩逼到了角落，试图让她把手里的腿骨交出来。

酒馆里面坐着不少好事者，他们是酒馆的常客，也是聚居地里的实力派，在粮食紧张而又宝贵的今天，他们依然可以喝酒吃肉，这种待遇普通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

对于外面这些每天都在发生的小小的争端，这些人也不介意把手里的酒杯停下来三五分钟，观赏一下这种拙劣的把戏。有时候这些人也会为此丢下一点小小的赌注。

小东西的意志超乎寻常的坚决，她凶狠的把骨头护在自己的怀里，小小的爪子给几个上前的熊孩子脸上留下不少鲜明的记号。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小女孩就能安稳的收获今天的宝藏。饥饿的小女孩不可能是这几个熊孩子的对手，就算是吃饱了撑得慌的小女孩也不行。

被狠狠地踹倒在地上的小女孩，抱着骨头痛苦的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因为太过瘦弱的关系，拳脚的力道很容易的作用在骨头上，剧痛的信号频频顺着神经传递进大脑里面。一脚、两脚、三脚……

——

“好痛，好痛苦，听不清楚，什么都看不见，脑袋，脑袋好热，我会死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女孩抱着骨头的双手变得软绵无力，至于手里那块备受珍视的骨头，也早早被抢夺了去，但是几个熊孩子依然没有停手的打算。

“臭婊子，去死吧！”

其中一个脸被抓的最花的男孩绝得这样做还不过瘾，两眼通红双目亢奋，抄起路旁的一块石头便要向小女孩头上砸去。如果这一下砸实在了，小女孩脆弱的脑袋可不仅仅是擦点皮，留点血这么简单，搞不好真的会死掉。

“小鬼适可而止吧，东西已经抢了，差不多可以滚了吧。”

熊孩子举过头顶的石头被一双粗糙结满茧子的手狠狠地扣着，但手的主人却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少年。背着重剑，腰里还挂着两只大口径转轮手枪，这就是少年的扮相。那双手轻轻一甩一砸，便将几个熊孩子砸倒在地上。

“快跑……”

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几个熊孩子也跑得干脆，反正东西已经到手了不是吗。

感觉附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渐渐消停，小女孩艰难的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影子，黯淡的双眼里似乎泛起一点希冀的颜色，小女孩伸出手，想努力地抓住那条影子，但随着影子越拉越长，越来越模糊，小女孩眼睛里的彩色又逐渐黯淡、沉寂，最后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