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色书架

“爸爸！”碎片的影像中，小男孩儿看着挡在他身前的那个男人，不停的呼喊，男人的背影遮挡了小男孩的视线，遮住了男人身前高大的身影和那柄无情的手枪。

嘭嘭嘭！鲜血飞溅，男人的身躯被子弹的冲击力带动着，砸向身后的小男孩，男孩与那个男人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那片特别的碎片也随之渐渐消失，似乎这些就是它储存的全部画面。蓝色龙卷旋转的速度逐渐变缓，蓝色的面孔浮现在龙卷表面，竟然与那个蓝色生物一模一样，只不过神色间带着迷茫，还有一些疑惑，似不解为什么这块特别的碎片只是这样简短的画面。

突然一缕黑丝在碎片消失的地方出现，如一缕青烟，袅袅升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飘向那扇门的方向，这一幕再次激起了蓝色龙卷的好奇，蓝色面孔迅速没入龙卷，以更快的速度旋转着冲向那缕袅袅黑丝。

当它触碰到这缕黑丝的时候，异变陡生，这片空间突然一暗，黑暗迅速蔓延，宛如巨大的黑色翅膀，将这片空间遮掩，阴森，寒冷。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缓缓的睁开，漠然的看着蓝色龙卷，快速旋转蓝色龙卷猛然一顿，如同静止，其上浮现出一张惊恐的面孔。

这种异变只发生了一瞬，整片空间又恢复如常，没有了巨大的黑色翅膀，没有了黑暗中那双冷漠的双眼，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蓝色龙卷的那张脸上，再次出现茫然，疑惑，接着是愤怒，更加的愤怒。这是高等生物骨子里的骄傲，天生的优越感。

它极速旋转，疯狂的撞向那扇看不见的门，啵！没有无形的阻挡，也没有猛烈的撞击声，就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轻松，如穿过一层薄薄的水雾，蓝色龙卷竟然轻易地进入到了门里的世界！

这种轻松使得蓝色龙卷一阵错愕，随后兴奋的扫视这片之前让他愤怒而又神秘的空间。

这片空间和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仿佛是一座图书馆，开心，兴奋，忧伤等情绪被整理的井井有条，每种情绪都有自己的位置，五颜六色充斥着这片看似不是很大的空间。

蓝色生物就如同这里的图书管理员，走到写有开心的书架前，随意的拿起标有开心的书，好奇的读着。

“小胖，你快点啊！怎么这么慢？再晚就看不到黄头发的外国人了，他们穿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可有意思了。”小男孩在前面跑着，不时地大声催促着后面几乎看不到人影的小胖子。

“野哥，你慢点，不知道牧叔天天给你吃的什么，跑的比兔子都快。”小胖子一边拼命的追赶小男孩，一边大声的抱怨，波浪般起伏的褶皱在小胖子的肚子上疯狂的颤抖。

画面变换，男孩和小胖子在潮湿闷热的小巷口，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远处四个头发金黄，身穿花花绿绿宽大衬衫的男人，从镇口沿着横穿小镇的河岸向这边走来，漆黑的太阳镜遮住了四人大半的面孔，粗壮的手臂和小腿裸露在外，在八月的阳光下依然很是白皙，脚下穿着木质的拖鞋，看样子像是途经此地游玩的游客。

“野哥，他们穿的是什么啊？好像动画片里的四大金刚，哈哈哈！”小胖子稚嫩的笑声引来了四人的目光，走在最前面的白人，来到小男孩和小胖子的身前，从短裤兜里取出一张微微有些被汗水浸潮的字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同圆巷46号”几个汉字，那人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着某地风味的普通话：“小朋友，你们知道这个地址吗？带我们去，会有奖励的哟！”

“我想要你带的眼镜！”小胖子没有理会那张字条，而是两眼炽热的盯着白人脸上的太阳镜。

小男孩认得上面的字，先是一愣，随即轻轻的拉了拉身边的小胖子，因为那个地址是他家的地址。

小男孩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白人看在眼里，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然后哈哈一笑，直接摘下太阳镜，递向小胖子，随着太阳镜的摘下，一双如天空般碧蓝的眼睛出现在两个小男孩的眼前。小胖子正要伸向太阳镜的小手，突然一颤，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那双漂亮的碧蓝色眼睛之间，趴伏着一条蜈蚣般狰狞可怕的疤痕。

画面再次消失，这是第几次了？蓝色龙卷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了，因为他只是那个蓝色卡佳人的一列基因因子，它没有完整生物的思维和记忆，有的只是本能，每个生物体内本能的一部分“好奇”。

在好奇本能的驱使下，他开始不断的翻找这个情绪书架上所有的画面，但是这里有的只有开心的情绪，并且这些画面大多都是与那个小胖子有关，终于书架上的最后一个情绪被它翻看完毕，可是根本没有它想要的画面。

于是它奔向下一个书架，一个又一个书架，试图找到那双蓝色眼睛之后的画面，它隐隐觉得，似乎后面的故事会很精彩。但是还是一无所获。

在翻找的过程中，它看到了许许多多画面，都是以小男孩的视角开始的，在这些画面中，它知道了小男孩的名字叫牧野，这个名字是他的父亲牧长舟给取的，意为心胸开阔，视野开阔。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只不过牧长舟没有说。还有那个小胖子，他叫“肖潇”，但是奇怪的是，每次牧野叫小胖子肖潇的时候，小胖子都很生气：“野哥，我说过了，我叫潇洒，潇洒的潇，潇洒的洒。”这也让蓝色的龙卷错愕很久。它不明白，不就是一个代号吗？至于这么在意吗？比如我：“卡卡”就是父母很随意取的。咦？“我？卡卡？是谁？”

蓝色龙卷的顶端，左右摇摆了几下，继续翻找着它想要找的画面。

这些五颜六色的书架上，也有一些画面让它产生好奇，比如：叫牧野的小男孩为什么无数个夜里，默默的哭泣，嘴里小声问着：“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妈妈？”蓝色龙卷能够感受到，小男孩的内心，充满忧伤。

为什么那个叫爸爸的男人，看着牧野的眼神里总藏着一丝遗憾？

为什么小牧野明明很听话懂事，和他玩的只有小胖子？

为什么每当邻居家阿姨们，看到自己的孩子找小牧野，都会训斥孩子：“别和他玩，能和那个暴发户家的儿子玩到一起的，一定不是好东西。”

不过“暴发户”又是什么？

此刻这列来自外星的基因因子，被这些为什么搞得七荤八素。

它的顶端再次的摇摆，摇摆的幅度比上一次大了许多。仿佛要把这些不知道为什么的为什么甩出它蓝色的身体之外。

终于它渐渐平静，将所有的为什么统统压下，现在它只有一个目标，第一副画面之后的故事，才是它最大的好奇之处。

可是……，当它要继续翻找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书架都已经被它翻遍了，没了？

不，还有最后一个，那个让它感觉到，恐惧，压抑的黑色书架。泛着浓浓憎恶，悲伤，仇恨等等负面情绪的书架。

它有些畏惧，但还是试探的向黑色书架靠了靠，感觉似乎也没有什么，它分出一个小小的蓝色龙卷，驱使着小龙卷靠近黑色书架，那个小小的龙卷很不情愿的样子，低着头动也不动，大的龙卷旋转的速度加快，似在训斥，最后小龙卷缓缓的向着黑色的书架飞去。

一切都很顺利，小龙卷落在黑色的书架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于是小龙卷开始在上面奔跑，跳跃。

蓝色龙卷看到这种情形，旋转着的身体再次向前靠了靠，但还有些不放心，又分离出一个小龙卷，向着黑色书架飞去，结果黑色书架上多出两个蓝色的小精灵，蹦着，跳着。

终于，蓝色龙卷放下所有的疑虑，兴奋的扑向那让它感到畏惧的书架。

轰！整片空间再次陷入黑暗，这是真正的黑暗，仿佛一切踏入这片黑暗的物质都会被腐朽，被吞噬。可是，这黑暗又让蓝色龙卷感受到了平和，包容。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无法形容！

蓝色龙卷感受着旋转的身躯，慢慢停止，慢慢腐朽，最后一点点融入这片黑暗。

在腐朽的过程中，它终于看到了蓝色眼睛之后的画面，画面里的小男孩，哪怕是它已经腐朽，消融的身躯，依然感到恐惧，无边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