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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老房子,同样随处可见的“拆”字,同样狭窄的街巷,同样的电线乱拉,同样的污水横流。
这里好似看不到灯光,四周黑咕隆冬,只有天上点点星光映出的光亮。在这微弱的光亮下,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房子,可以看到仅余残墙断瓦的废墟。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没有过往的行人,更没有坐街的居民,加之看不到灯光,好似已经没有了人烟一样。只到几声“汪汪”的动静响起,只到黑屋里偶然闪出飘忽跳动的光焰,只到“哇”的一声啼哭传出,说明这里还有人居住。
这里是原南棚户区,是沃原市最大的棚户区,也是此次棚户区改造最大的区域。
这里的棚户区改造工作启动最早,但却不是最快,而是要明显慢了好多。比它启动晚一些的几个县,有的新楼主体已经盖到了好几层,有的也已按了基础,慢一些的也在平整场地。可原南棚户区却仅拆掉了不足三成,也没有一块较大的连通区域,拆迁部分零星的散落在房与房之间。
忽然,汽车马达声传来,一辆面包车出现在棚户区最南端。
面包车停下,车门打开,几个黑影跳下车来,向着侧旁平房而去。虽然看不清这些人的容貌,但就看那彪壮的体格,就看那利索的脚步,这应该是一群年轻后生。
来在最东端院落前,其中身材最高大的黑影做了个手势,立即有另一黑影从边户房子开始数起。隔开已经拆掉的房子,在数到第三家依然挺立的院落时,这个黑影停下来,凑近院门瞅了瞅,冲着大高黑影点点头,抬手示意着。
大高黑影转头四顾了一下,然后右手一挥。
得到命令的众黑影,纷纷返回到面包车旁,把身子探进敞开的车门。当这些人从车里抽回身子,直起腰的时候,本来空空的双手都有了东西。
快速返回到院落前,众黑影把手中的物件甩了出去。
“咔嚓”,
“哗啦”,
“咚”,
duang,
各种声响交互响起。
“哇……”
“呜……”
小孩啼哭、妇女哭泣声传出了院子。
“哈哈哈……”院外众黑影却发出了笑声。
“呜……呜。”女人哭到半截,瞬时收住哭声,好似刻意捂住了嘴巴。
“哇……哇……”
“二宝不哭,二宝不哭。”
小孩啼哭还在,大人安抚声又响。
在屋里声响不停的时候,院外的“哈哈”大笑一直都在,分明是在嘲弄、讥讽这户人家。
“操*娘的王八蛋,龟孙子,不得好死,让你们全家都死光光。”一个愤怒的男声传了出来。
大高黑影冷哼道:“焦老五,你他娘的才是乌鱼王八蛋,成天把脑袋缩在壳里,扎在女人裤裆里。有能耐出来,出来骂老子,看老子不劈了你丫的。”
焦老五立即接话:“偷偷摸*下手,算什么好汉?有能耐跟老子明来,有能耐大白天砸明伙,有能耐报个名姓。”
“就你这鸟德性,还值当老子报号?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他娘的根本不配。要是识像的话,乖乖滚蛋,该给你的还会给你;假如就这么硬耗着,保不齐哪天少胳膊缺腿,也没准菊*花就碎了,到时让你老婆守活寡。”大高黑影语气中满是威胁。
立即有哑嗓黑影帮腔:“焦老五,到时你要是成了太监,还得老子招呼你老婆,更得老子给你闺女开包,你想累死老子呀。”
“呜……”先前那个哭泣的女声再次传出。
“哈哈哈,臭娘们,怎么,那痒了?要不现在出来,老子闭上眼,侍候你一次,全当和老母猪乐呵一回。”哑嗓黑影继续污言秽语。
“别哭。”在喝斥女人后,焦老五骂声传出,“回去找你娘乐呵,还有你们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那都是给你留的。”
正当哑嗓黑影刚要回骂,大高黑影一挥手,制止了同伙的脏话。然后冲着院里喊:“焦老五,做人不要贪得无厌,要适可而止。平房换楼房,城郊农民变市民,这是多么荣耀的事,那么多人都拍手叫好,你又何必做这刺头呢?出头椽子先烂,这可是古今不变的老理,按说你应该明白呀。”
“别拿烂不烂吓唬老子,老子不是吓大的。要想让老子搬也可以,按老子要求给钱,老子立马搬走,不待隔夜的。”焦老五语气依然很冲。
“焦老五,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撑死。就你那无理条件,政府根本没法答应,原南区又不是你一家,政府要一碗水端平。”大高黑影语气略缓了一些。
“政府,政府算个鸟?以为老子就怕呀?有这样不干人事的政府吗,有这样压榨老百姓的政府吗?”焦老五骂到这里,又收了收话头,“你代表的是哪家政府,市政府还是区政府?是哪个政府领导让这么做的?我就不信,政府能让你们这么干?政府是好政府,是想着改变百姓生活,都让你们这些歪嘴王八把经念歪了。”
“妈的,你还越来越帽歪了,老子懒得跟你费话。限你三天内必须搬走,否则有你好看。何去何从,掂量着办。”大高黑影显然失去了耐心,发出通牒来。
焦老五“哼”了一声:“不答复老子条件,老子就是不搬,还能把老子鸟咬下来?老子知道,你们的土匪政策是‘先停电,后停水,再不行,打断腿’。反正老子也摸黑不是一天了,水也没按时供应,有一条腿本就瘸了,无所谓。”
“那就让你双腿残疾,成个瘫子。”哑嗓黑影接了话。
“小兔崽子,别说是瘫子,老子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把你们全家都咒死。”焦老五话茬子依旧很硬。
“闭嘴。”喝斥了一声还要接茬的哑嗓子,大高黑影再次强调,“焦老五,再警告你一次,限你一周之内,五月十九号下午六点前必须搬走,否则就和房子一块埋这吧。”
焦老五沉声应着:“老子记着,要是你不敢,就不是你爹的种,就是你爷爷老扒灰。”
听到“老扒灰”三字,黑影人群中发出了笑声。
“笑你*娘个鸟。”大高黑影话到手到,一个脖搂子盖在同伙头上。
虽然不敢接茬,但被打者并不服气,心中暗骂:本来就是你爷的种,要不就是你大伯的。
“走。”大高黑影一挥手,当先走去。
其余黑影一同跟着,上了面包车。
“嗡”一声响动,面包车蹿了出去,很快便湮没在黑暗中。
就在面包车离去不久,从暗影中走出四个人来,他们听到了那些黑影与焦老五的对话。
中等身材男人轻声说:“要不要上前问问?”
“问也白问,未必问的出来。”停了一下,瘦高男人又说,“问问也行,不要暴露身份,子藤你问。”
“好的。”应答一声,中等身材男人走向焦老五家院子。
此时,女人和孩子的啼哭响彻整个院子。
“别哭了,麻烦。”焦老五怒吼了一嗓子。
“呜呜……老五,咋办呀?”女人哭着询问。
“咋办,咋办,老子知道咋办?反正老子就是不搬,除非把老子弄死。”焦老五声音满是暴躁。
女人哭着说:“他们这些人都是混社会的,什么事都敢干,真没准会要人命。”
“有种就把老子弄死,老子量他们也没那个蛋。”焦老五咬着牙道。
“老五,咱们都活了好几十年,可闺女才是人芽芽,这马上就要结婚了,要是让他们祸害了,还怎么活?”女人语气中满是担忧,“我听说这些人可狠了,想找的人就没有找不到的,闺女躲那也不见得安全,也不能总躲着呀。”
“可,这,唉……”焦老五终于没有说出硬气的话,而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站在院外稍微迟楞了一下,中等身材男子正要说话,却听到一声呼唤:“子藤,别问了。”
“好的。”冲着走近的高廋男子点点头,中等身材男子没有费话,而是跟着走去。
四人来在黑影里,又拐过前排房子,上了侧旁停着的一辆越野车上。
“市长,去哪?”司机说了话。
“继先,跟着刚才那些家伙。”高瘦男子回道,“别让他们发现了。”
“明白。”应答一声,司机启动了汽车。
……
在从焦老五家门外离开后,那辆面包车又从西侧向北走,停在了第六排房子旁。
众黑影下车,来在西数第二家没拆房子前,照样还是先向院里投了东西。
院子里立即传来玻璃破碎声、女人啼哭声。
“你们要干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苍老的男声传出了院子。
“老蔫巴,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政府给你换楼房,你不去呀。”哑嗓黑影接了话。
“不是我不去,是你们给的钱实在太少,我,我没法去呀。你们行行好,就按我说的给,我立马就搬。”苍老男声哀求着。
大高黑影骂道:“老蔫巴,更他娘的滑。少费话,限期一周搬走,否则别怪不客气。”
“求求你们,我这……”哀求到中途,苍老男声语气硬了起来,“你们要这样,我就到政府告你们。”
“告我们?好啊,告吧。”大高黑影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