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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代会结束三天后,楚天齐踏上了回乡的归程。他没有让司机去送,而是乘坐了火车,明着说是不耽误岳继先回家行程,其实却是为了方便,既为自己也为对方。尽管岳继先各方面表现都很好,但毕竟是乔金宝弟弟介绍的人,一定要小心提防才是。
二月十五日凌晨,司机把楚天齐送到安平火车站,一点钟上了火车。
暂时卸掉繁重的工作,带着对“家”的温暖向往,楚天齐在火车上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清晨六点,不多时便到了沃原市火车站。
打出租来到沃原汽车站,吃过一碗削面,楚天齐坐上了八点发往玉赤县的班车。
坐在班车上,看着窗外的景物,楚天齐既感亲切,也不免陌生。
自己从大学一毕业,就在这里的市一中当教师,曾经任教三年,这里有过自己的事业。当初自己回到沃原市,是为了爱情,是为了与初恋孟玉玲圆梦百年好合,但这里却成了他梦碎的地方。尽管后来离开了沃原,但却没有完全割断与之的关连,不但到这里领奖、开会,还又有了新的牵挂;这种牵挂,是从宁俊琦调任沃原市委组织部开始,想到俊琦自然也就绕不开沃原;后来尽管出了沃原,到了定野市,但由于与李卫民的约定,由于俊琦还在这里,沃原依然是楚天齐脑中经常出现的地名。有这诸多的心中挂牵,楚天齐焉能不感到亲切?
随着与李卫民的约定自然解除,随着牵挂的人儿离开这里,随着自己的身世彻底清楚,楚天齐已经很少想起“沃原市”三字。今日再次踏上这片土地,顿觉物是人非,更准确的说,应为“物似人非”,他又岂能不觉着陌生?
汽车驶出了市区,田野间大多都是灰和微黄二色,显得很是荒凉,引得楚天齐不免心情复杂,便闭上眼睛继续假寐,不多时又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一阵铃声响起,惊醒了睡梦中的楚天齐。
睁开睡眼,看了看来电显示,楚天齐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哥们,你……”
“你到哪了?什么时候到?”手机里的声音很急。
“我……”看了眼车外的标示牌,楚天齐回复着,“估计顶多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该到了。”
“到了以后直接打车来县医院,我在这等着你,先这样。”对方道。
楚天齐一楞,忙追问着:“等等,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医院?”
“我在这处理点事,实在走不开。挂了。”手机里声音戛然而止。
“医院处理事?”楚天齐低声嘀咕了一句,暗自疑惑。
电话是好哥们雷鹏打来的。说好的到车站接自己,怎么现在又在医院?能有什么事情,还非得让雷鹏这个常务副局长在那?关键刚才雷鹏声音特急,又急着追问自己到的时间,该不会这事跟我有关吧?难道是家里人出了事?忽然一个不好想法涌上脑海。
略一思忖,楚天齐在手机上拨打了家里固定电话。
“嘟……嘟……”回铃声响起。
一声,两声,
一遍,两遍,
一连打了三遍,电话都无人接听。
家里几乎总有人在,又是大年跟儿的,岂会没人?
楚天齐心中预感更坏,忙在手机上拨打着弟弟的手机号码。即将按下绿色拨打键之际,他又赶忙停手。弟妹好像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可不能因为自己打电话而惊动到她。
攥着手机,心情焦急的看着窗外。从外面的标识牌可知,现在离县城也仅十多公里,应该就是一脚油的事。即使考虑车速降低、躲避行人等因素,估计十六、七分钟也差不多能到。
可这时间咋就这么慢,这么大会儿工夫了,才过去三分钟?这车速也慢的可怜,明明看着不停的行走,明明县城已经远远再望,可咋就感觉总是不到呢?
快点,快点啊,楚天齐心中暗自喊着。同时探身看着窗外,希望有空着的出租车经过,或是能看到熟人的车,可是哪有车?
“吱”一声,班车突然一个急刹车。
楚天齐毫无准备,头部径直向车窗撞去。他心中一惊,急忙收势,头部紧贴着玻璃停止前冲。也就是楚天齐,换一个人肯定是头部已经穿过玻璃,探出车外了。
“妈的,找死啊。”班车司机探出头去,冲着外面喊骂。
楚天齐转头看去,发现班车左前侧停着一辆平板摩的。
心中稍一转念,楚天齐喊道:“师傅,开门,我要下去。”
“着什么急,一会就到站。”司机头也不回,满嘴火气。
“我现在就要下。”楚天齐也语气很冲。
“你他……”司机回头间,看到说话大个子气度不凡,生生咽下骂人的话,语气和缓的换了个说辞,“已经够乱的,你还跟着添乱。”
楚天齐没理对方。在车门开启的瞬间,拎起手中箱包,便向门口移去,从车门中间窄缝跳下班车。
迈动脚步,楚天齐边向前快速移动,边来回张望着过往的车辆,并一直招着手臂。
终于,在楚天齐至少连续挥手十分钟左右,一辆出租车停在身侧。
人和箱包同时上车,楚天齐说了声“县医院”。
司机没有搭茬,而是启动汽车,向前驶去。
……
来在县医院院内,楚天齐付过车费,跳下汽车。
“哥们,在这。”雷鹏一声招呼,跳下楼房门前台阶,大步走来。
楚天齐边走边问:“到底怎么啦?”
“是这么回事。”说话间,雷鹏伸手接过箱包,“礼瑞出了点事,把车开翻了。”
“啊,礼瑞?”楚天齐一声惊呼,向医院大楼冲去,“他在哪?人怎么样了?”
雷鹏追了上来:“暂时还没醒,医生正在观察。”
楚天齐不再说话,随着雷鹏直接进楼,奔向手术室。
远远看到“手术中”三个字,楚天齐知道,这是在抢救,根本不是所谓的“观察”。
一个男人迎上前来,喊了声“小楚”,来人是楚天齐的老朋友,原青牛峪乡副乡长刘文韬。
“刘哥你也来了?”楚天齐眼望手术室,随便回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雷鹏伸手拽住楚天齐:“哥们,医生正在里面工作,不要上前打扰。”
稍微一楞,楚天齐收住身形,转回头去:“到底怎么回事?”
雷鹏道:“让刘哥跟你说吧,是他及时救的礼瑞。”
“刘哥,你救的礼瑞?”楚天齐语气急切,满带感激。
“也是正好赶上了,还是雷局到的快。”刘文韬扯着楚天齐衣襟,一同坐到旁边的休息椅上,接着说,“三天前,因为三小*姨子生病,我和老婆去了渤海市,刘拙也跟你请假赶去了。今天凌晨,留他们娘俩在那,我独自赶回来,坐火车到了沃原。正好县人大有同事在市里办事,专门多等半夜接上我,直接往玉赤赶。早上七点多,汽车走到离县城有二十公里的头堡子,我发现路边有棵小树断了,还有散落的汽车碎片,就想下车去看看。
同事提醒我,还是少管闲事,省得惹麻烦。实在不行,就打交通事故电话,最好别下车。明白同事是好意,我正想打个电话了事,就发现路边有个烟盒很熟悉,停车一看,和宁书记上次给我的烟一样。我赶忙下车,来在路边,就见坡底下有个面包车,车牌号很熟,我想起来是礼瑞的。为了快速救援,我直接就给雷局打电话,讲说了情况。
结束通话后,根据雷局教的,我在路边大声喊着‘礼瑞’、‘楚礼瑞’。把嗓子都喊哑了,才听到“诶”一个回声,同事也听到了,之后便再没声响。雷局在电话中说,不要去车旁,那样会破坏现场,也根本救不了车上人,于是我们就一直不停的喊。不一会儿,雷局带着警察赶到,救护车也同时到了现场。
经过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救援,才把人救出来,正是礼瑞。留下人处理现场,雷局和我立即跟着救护车到了县医院。在把礼瑞送进手术室后,雷局就给你打电话,结果一开始提示‘不在服务区’,后来才打通。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雷局已经安排二狗子开车,去柳林堡接大叔大婶,估计很快也该到了。”
楚天齐站起身,真诚的说:“刘哥、哥们,多亏你俩……”
“礼瑞,礼瑞。”夹杂着脚步声,一阵呼喊传来。
尽管极力压抑着声量,但楚天齐已经听出来是母亲声音,便快速向来路走去。
人影一闪,几人迎面走来。楚天齐看到,走在最前边脚步踉跄的人正是母亲尤春梅,旁边是父亲楚玉良,后面跟着要文武和二狗子。
尤春梅先是一楞,随即甩开老伴,小跑而来,抓住大儿子,哭泣着:“天齐,你弟弟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楚天齐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语气轻松的说:“医生正在给做小手术,估计再有一会儿就做完了。礼瑞没事,刚才还认得我,我们还说话了。”
“真的?不是出车祸了吗?”尤春梅追问着。
楚天齐点点头:“妈,你放心,真的。”
“咣当”一阵响动传来,众人全都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