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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多的时候,曹玉坤便满头大汗,坐到了路边阴凉处,不停喝水,不停的喘着粗气。
对于曹玉坤的中途掉队,楚天齐没有质问,反而嘱咐同伴别总躲在阴凉处,以免感冒着凉。
曹玉坤并不买帐:“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总话那么多,好好干活。我发现你这人特滑,总是借着说话之机,偷奸取巧。”
楚天齐没有与曹玉坤互掐,而是对着裴小军说:“老裴,要不你也到地边喘口气。”
“不用,别人能干的我照样能干。”裴小军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听的出对方的怨气,显然也是冲自己的。于是楚天齐不再自讨无趣,继续干了起来。
可能是缓过了劲,曹玉坤来了精神,但他不是继续投入锄地劳作,而是拿出相机,拍了起来。边拍还边说着风凉话:
“这张不错,应该取名叫‘哈的下腰’。”
“这张,老楚这张撅着个屁*股,该叫什么呢?‘喷气式’?不够生动。对了,就叫‘你不低头谁低头’,也可以叫‘低头认罪’。”
“老裴这张不错,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远方,很像一个模范干部,就叫‘向你学习’吧,也可以叫‘放眼世界’。”
“老楚这形象,也太的……挺大个子,大猫着腰,倒像是个问号,变形的问号。一看这架势,分明就是馋懒奸滑之徒。那这张就叫‘阳奉阴违’,对,这个贴切。”
“这张构图有意思……”
虽然曹玉坤没有大喊大叫,虽然其他人未必听的真切,但楚天齐耳朵灵敏度异于常人,自是把大部分内容都收入耳中。听着胖伙伴对自己的编排,只能苦笑的摇摇头,同时也不禁感叹对方的想象力。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不到曹玉坤的声音了,楚天齐转头看去,见地边平躺着一个大*肉团,便喊了起来:“老曹,别睡,小心着凉感冒了。”
“烦不烦,好不容易迷糊一会儿,你又叨叨个没完。”曹玉坤并没有起身。
“开饭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传来。
楚天齐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女人正从山梁上走来,女人两个臂弯各挎着一个筐。
“开饭了,开饭了。”曹玉坤一下子坐了起来,望着女人来的方向。
众人都放下手中锄头,集中到了地边。楚天齐看到,曹玉坤身旁放着那只新的军用水壶,水壶盖已经打开着,显然里面没水了。
女人到了近前,正是邵万富的老伴肖婶。其实这个女人才四十五岁,只不过看上去老了十多岁的样子。
放下两个柳条筐,打开其中一个筐上散着的布块,一个瓷罐子露了出来,罐子旁边放着几个大碗。肖婶把碗放到地上,又去拿那个瓷罐。
“来,先喝碗绿豆汤,消消暑。”肖婶说着,捧起瓷罐,向着碗里倒出了淡绿色的汤汁。
“谢谢肖婶。”曹玉坤客气着,直接端起了第一碗绿豆汤。
面对对方的客气,肖婶腼腆的说了句:“多喝点,下火。”
“呃,噗。”曹玉坤刚喝下一口,就吐到了地上。
楚天齐一皱眉:“老曹,怎么回事?”
“苦,苦了吧唧的。”曹玉坤脸上也挂着一丝尴尬。
“苦什么苦?”楚天齐端起大碗,喝了两口,“这是糖精味。白糖贵,人们就放糖精,我们老家都是这样。”
肖婶更是尴尬:“对对,糖精味,糖精味。”
“挺好的,这种更下火。”裴小军喝了一口绿豆汤,瞪了曹玉坤一眼,冲着女人笑了笑。
“刚才第一口喝的太大了,喝喝就好了。”曹玉坤也自觉做的不恰当,拿起大碗,小口喝了起来。
在众人喝绿豆汤的当口,肖婶又掀开了另一个柳条筐上盖着的布。筐里放着两个塑料袋,还有一个深口的盆子;塑料袋里是分别是玉米面饼子和土豆,盆子里放着熬菜:土豆熬南瓜。
每人碗里盛了两勺熬菜,众人吃了起来。
楚天齐注意到,玉米面饼里面依然放着糖精。
曹玉坤再没表现出对糖精的排斥,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众人都低头吃饭,除了吧嗒嘴的声音,再没有其它声响,现场显得多少有些沉闷。
可能是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尴尬,也可能是为了刚才的失礼而表示歉意,曹玉坤笑着说了话:“以前没吃过这种熬菜,原来这么好吃,肖婶你是怎么熬的?”
肖婶脸一红:“有什么好吃?这个季节青黄不接,农村人没别的吃的,只能是熬瓜、熬干菜。其实就是把山药蛋、南瓜切吧切吧,再放点油盐,都是这么熬。”
“是吗?这么简单?不过味却不一样,好吃,好吃。”曹玉坤连连夸赞着。
楚天齐也想调节气氛,但一时没有合适的话语,只能低头吃饭。
尽管曹玉坤不断说话,但几乎都是他唱独角戏,气氛很是尴尬。
在整顿饭过程中,不知是曹玉坤真的吃着香,还是实在饿的厉害,反正光玉米面饼就吃了五、六个。为此,楚天齐只吃了两个,然后就用绿豆汤给肚里灌缝。
午饭结束,肖婶收拾好吃饭家什,挎着筐回家了。
众人休息了一下,又继续干活。
下午一点多的太阳,正热的厉害。但邵万富父子依旧如常劳作,甚至汗都出的不多,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季节的太阳还不够毒,锄第二、三遍的季节那才叫热。
吃完午饭本就瞌睡,又有大太阳当头,曹玉坤在坚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后,直接放下锄头,躲到地边阴凉处歇息去了。
楚天齐自是看到曹玉坤溜了边,但却装作视而不见,他也担心把那小子晒出个好歹来。自己从小生长在农村,可以说是皮糙肉厚,人家城里长大的人却是细皮嫩*肉的,不能完全拿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想到这些,楚天齐又看向裴小军。
此时,裴小军正挥汗如雨的在地里爬行,脸上满是混合着泥土的汗渍,头发一缕缕的贴着额头和脸颊上,本就瘦削的脸颊显得更小了许多。
斜着跨出几步,楚天齐来在裴小军近前:“老裴,干一会儿就歇一会儿,别累着,也别晒着。”
裴小军没有抬头,而是“嗯”了一声,算做答复,继续向前移动着。
楚天齐暗嘘了口气,轻轻摇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刚刚拿起锄头,眼角余光就注意到,裴小军也放下锄头,走向了地边。
看到裴、曹二人都到了阴凉处,楚天齐心里反而踏实了好多,便专心致志的锄起了秧苗中的蒿草。
不知是今天的温度特高,还是好久没在外面晒的缘故,楚天齐感觉现在特别热。其实在首都特训的时候,专门就有这种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的项目,温度要比今天高的多,而且一站就是一、两小时。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就感觉热的厉害,甚至有不想坚持的念头,这大概就是有奈与无奈的区别吧。
汗珠顺着头顶、脸颊滑落,滑到脖项,流到身上,滴落在泥土中。渐渐的,那些汗珠已经不再滚落,而是结成了晶莹的颗粒,脸上、身上都油腻腻的。转头看去,地边树荫下,一胖一瘦二人正用帽子扇着风,笑嘻嘻的望着自己,显然是在看热闹。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楚天齐听出来了,是曹玉坤的声音,语气中不乏调侃、戏谑的意味,分明在看自己的好看。于是转头道:“老曹,你能想到这首诗,说明你很有进步,你不妨也思考一下这首诗的标题,看看能有什么感悟。”
“不劳费心,思考的事我俩会做,你就安安心心的直接体验感悟吧。”说着,曹玉坤又吟起了诗,“锄禾日当午……”
整个下午下来,曹玉坤、裴小军都是歇的多,干的少。
在迎上放学的小孙子后,邵万富收工,带着众人回到了家中。
晚饭和昨晚一样,还是玉米糊糊,只不过把菜换成了熬干茄子条。
吃完晚饭后,楚天齐三人便回到了西房。
本以为二人要埋怨自己,不曾想刚一回到西房,便都倒头就睡。
楚天齐也不免困顿,直接趴到炕上,睡去了。
……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楚天齐叫裴、曹二人起床。
尽管裴、曹二人喊着身上疼,嘟嘟囔囔个不停,但总算是都起来了。可是到地里后,却根本不在状态。尤其曹玉坤还加了个“更”字,要不躲到一边乘阴凉,要不就拿出相机摆弄,有时还引的二根都不好好干活。
刚开始的时候,每当裴、曹二人懈怠,楚天齐就背诵《悯农》,裴小军还能起来再干一会儿,后来裴小军干脆对《悯农》也脱敏了。
裴、曹二人不但劳动不积极,吃饭更是一日比一日少。也难怪,每天中午都是玉米面饼子,晚上又是玉米面糊糊,不仅那两个公子哥受不了,楚天齐也快吃不下去了。
楚天齐意识到,“锄禾日当午”这种方式体验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