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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楚天齐好长时间沉默不语,曲刚又说了话:“局长,就这些。还有事吗?”说着,站了起来。
听对方如此一问,楚天齐道:“哦,对了,那最后是怎么判的?判了吗?”
曲刚收住脚步:“说是改日宣判。不过原告律师提出请求,请求再次对合同签定。法官经过考虑,同意原告这种请求,但只给了五天时间,过期不候。被告律师马上提出了质疑,质疑原告会造假。经过一番协商,各方都同意鉴定,但这份工作由法院来做,费用由原告承担。”说到这里,曲刚补充了一句,“有这个必要吗?白浪费钱而已。”
楚天齐点点头:“是这样啊。”
曲刚一笑:“局长,要是再开庭的话,咱们就不用去了吧?假如被告把咱们也扯进去,说是咱们支持了原告造假,那可就不好了。”
楚天齐盯着对方:“你也认为村民造假?”
“不是我认为,而是事实就在那摆的,不由得不信呀!”说着,曲刚又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你忙去吧。”楚天齐挥了挥手。虽然他没有回答对方那个问题,其实已经相当于默许了。
“好的。该吃饭了。”曲刚自语着,走出了屋子。
楚天齐头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长嘘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怎么可能呢?
楚天齐可记得当时和村民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时他刚到单位上班一周,周末随便去乡下转转,想要了解一些情况,就遇到了村民用石头堵路。于是楚天齐下车,向杨二成等人了解了情况。在讲说事情经过的时候,杨二成可是多次抹泪,其他那些人也是好多都眼圈发红。
通过这几年从政,尤其是从小生长在乡下,楚天齐知道那些老农民可是很朴实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去干堵路的事。至于说村民造假并讹诈公司他更不相信,何况那可是好多人合伙,怎么可能?
当时正是基于深信杨二成等人讲述,同情他们的遭遇,楚天齐才想到了要帮助他们。为了帮他们,他想出了好多种办法,通过赵六找到了何喜发,并在省里直接救了何喜发一次,何喜发也才愿意老老实实的配合。
忙了半天,却得出了一个“村民合同造假”的结论,楚天齐想不通,也觉得没法接受这个现实。他不禁疑惑:是哪里出了问题?应该不是自己的判断。
想了想,楚天齐翻出手机上存储的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号码是高强的,他想向这个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咨询一下。高强很有学识和眼光,当年在玉赤饭店,只是通过一个人的几个反常表现,就判断出了那个家伙是瘾君子的。
手机里传出一个标准的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楚天齐轻叹一声,放下了手机。
“笃笃”,敲门声响起。
楚天齐回了一句:“进来。”
屋门推来,厉剑走了进来。他轻轻关好屋门,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把手中抓着的手机向前一递,低声道:“杨二成的电话。”
楚天齐稍微一楞,接过手机,放到耳边:“你好,我是大高个。”
“大高……”手机里传出男人的声音,然后停了一下,才又再次响起,“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个好官,我们都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们,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杨二成对天发誓,要是我们撒谎的话,就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既然对方已经识破自己身份,那也没什么隐瞒了,楚天齐略微一想,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们,否则也不会帮忙。只是现在这个情况,确实不好办呀,谁都不是万能的。”
杨二成叹了口气:“是呀,怎么会这样?确实想不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我知道你也尽力了,为了我们的事你可没少操心,听说就因为这事你还让领导给剋了。对不起,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楚天齐淡淡的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糟。你好好想一想,问题出在哪?”
“我现在脑子很乱,就是觉得这事不可能,可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和我一块来了好多人,我先把他们到安顿一边了,专门到电话厅给你打个电话。”杨二成话题一转,“你放心,我们这些人是来旁听的,不是到县里上访。你已经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们不能再给你添麻烦。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跟你说,我们保证不会再为这件事上访了。说实在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政府也没法帮我们,这怪不得别人,都赖我们自己不长眼。我们也不怪老何,他都成了那个样儿,也够可怜的,他是让人给设计了。”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听到“啪”的一声响动,楚天齐知道对方挂了电话。握着手机,楚天齐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局长,先吃饭吧。”厉剑在旁轻声道。
楚天齐点点头,把手机给了对方,向门外走去。
……
下午两点多,楚天齐出现在县医院,他是来看何喜发的。
何喜发已经算是过了正常的危险期,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更不能进食,每天就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
楚天齐今天没有惊动医院院长,也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自己直接进了病房。
何喜发被安排在一个靠边套间里,是医院院长特意给安排的,这样便于对何喜发的保护,也相对要安静的多。
看到楚天齐进来,门里站定的小伙子向旁边一闪,轻喊道:“局……”
楚天齐抬手示意,制止了对方后面的话,然后关上屋门。他认识这个小伙子,知道对方是许源镇派出所的警察,便低声道:“就你自己在?辛苦了。”
“不辛苦。白天就一人,晚上两人倒班。”小伙子身板挺的笔直,“护工去楼下商店买东西了。”
小伙子的回答,和仇志慷汇报安排的一样。而且三天前楚天齐晚上来,也看到了两个值勤的便衣干警和那名护工。现在楚天齐已经让刑警队的人撤走,只让镇派出所安排了人手。楚天齐用手一指里屋:“哦,我看看他。”
小伙子明白对方意思,拉开屋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带上了屋门。
楚天齐迈动脚步,推开套间门,走了进去。
靠北墙位置,放着一张病床,何喜发就躺在上面。床头输液架子已经放到一边,看来今天的输液任务已经结束。
来在床前,楚天齐看到,何喜发的头没那么肿了,比起三天前,头发茬又长了一些。何喜发头发是到医院时为检查需要刮掉的,从何喜发七月三十日被打算起,到今天已经整整十天了。
何喜发双目微闭,静静躺着,既像是沉沉睡去,又像是了无知觉的标本。他的脸庞很是清瘦,胡须有刚刮过的痕迹,整个脸上看起来很干净,屋子里也没有那种难闻的味道,看来这个护工很是勤快,也很尽职。
轻叹一声,楚天齐坐到床边椅子上,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何喜发现在的样子,和那年父亲在医院的样子差不多,只是父亲当时头上包着纱布,也发生了几次大的危险状况。
楚天齐知道,何喜发已经昏迷了十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虽然何喜发做了错事,也违反了法律,但不应该受这样的罪。何喜发是被自己找回来的,也是自己让人给他找的地方,他成了现在的样子,自己有很大责任。如果何喜发就这么昏迷下去,自己如何向他的家人交待?他二儿子前天还给厉剑打电话,询问何喜发的情况,当时厉剑只是含糊的说了“还在走程序”。现在这么回答,也是不得以的做法,但这终究不是常法,而且对方家人要是找来的话,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现在何喜发的整个治疗费用,都是由局里暂时垫付着,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这钱是没人给报销的,肯定会引起局里好多人不满,其实现在已经有人在拿此事说事了。
钱的事虽说是事,但也不是大事。至于向他家人交待,也总会有办法,大不了任对方数落一番,然后再态度诚恳的提出具体的解决办法。真正让楚天齐伤神的是要尽快破获这个案子,是让何喜发早日醒来,是让山林纠纷一事真相大白。只有那样,才能化解来自上面的压力,才能平息人们的舆论,也才能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安宁。可这又谈何容易呀?光是一个开庭就弄的这么复杂,其它的事更没这么简单了。虽然现在形势非常不乐观,但这些事还必须要解决,不得不解决。
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尽管很低,楚天齐还是听到了,是干警在和护工对话。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出套间,走出屋子,和门外两人打过招呼,向楼梯走去。
楚天齐满腹心事,低头向楼下走着,就在刚要再拐过一个楼梯角时,忽然感觉有熟悉的身影一闪。楚天齐抬头看去,见有一个人正转过身,快步向楼下走去。好小子,本来迎了个面对面,竟然还要躲我。你以为能躲的开?这样想着,楚天齐沉声喊道:“站住。”
楚天齐的声音不高,语速也很舒缓,但那人还是身子一震,收住了脚步。那人转过头来,冲着楚天齐谄媚的笑着:“您也在这儿,没看见您。”
装什么蒜?楚天齐没有搭茬,而是微微一笑,迈步向那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