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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民接着说:“楚天齐同志,异地交流是党组织制定的干部使用政策,你竟然横加曲解,肆意歪曲,这与你党员的身份相符吗?组织把这么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你应该感谢党组织的信任和栽培才对,而你却说出这样的话,你觉得这是一名党员干部应做的吗?还有,我堂堂市委书记抽出宝贵时间与你谈心,你竟然扯出不相干的话题,你这样做合适吗?”
连续三个问句,把楚天齐问了个哑口无言,刚才他还气鼓鼓的,这一下子就泄了气。是呀,对方一顶顶大帽子扣过来,他只得暂时低了头:“书记,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我向您道歉。”
李卫民“哼”了一声,面色缓和了一些。然后语重心长的说:“机会稍纵即逝,可遇不可求,你可不能辜负组织的培养。就是现在这个异地交流任职的指标,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要不是你有省委党校培训的经历,要不是你在党校获得了‘优秀学员’,这个指标也轮不到你。就是现在,好多人还对你表示怀疑,怀疑你的履历难以胜任这个专业性很强的工作。
但我相信你,相信你的天赋,相信你的身手,相信你的学习能力。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见得做好一件事,而有的人学习几十天就能上手,就能很快进入角色,你就属于善于学习的人。当然,要想干好这项工作,仅靠短短的培训还远远不够,必须要不断学习。尤其从事公安工作,危险性很大,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头脑,一定要有敏锐的洞察力。”
“谢谢书记信任,谢谢书记教诲。”说到这里,楚天齐话题一转,试探着说,“书记,我有一事不明,可以请教吗?”
李卫民点点头:“可以,只要是工作上的事,什么都可以问。”
对方给的条件很宽泛,但也提出了限制,那就是“只能谈公事,私事免谈”。楚天齐回了“明白”二字,然后说道:“书记,我以前没有干过一天警察工作,对这个工作很陌生,而且还是到陌生的定野市许源县,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一项都不占。如果让我在沃原市范围从事这项工作,最起码还能多一些助力,也有利于工作的开展。您看是不是……”
虽然楚天齐的话说了半截,但李卫民完全听的明白,他盯着楚天齐看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公事就是公事,不要掺杂私人想法。这件事已经敲定,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你刚才说的理由看似合理,其实也不尽然。你刚到玉赤县青牛峪的时候,可曾有你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充其量也就是你的家乡而已。你不是照样做了好多事情,还干出了好多成绩?当然,赵中直、平等也给了你一些支持,不过那也基于你是一个干实事的人,否则他们不会支持你。同样,你到许源县工作,只要你做实事,肯定也会遇到和他们类似的领导,同样也会得到他们的支持。
其实你到定野市工作,也并不是两眼一摸黑。据我所知,定野市公安局的周子凯和你就有交情,而且那里还有你的党校同学、大学小师妹等。你是沃原市交流出去的干部,沃原市委就好比你的娘家,而且你早晚还会回到沃原市。所以你有实在处理不了的事情,也可以向娘家求援,娘家也会给你适当的帮助。
我听你刚才的意思,好像对于到沃原市以外工作颇有想法,那我问你,在沃原市范围有你合适的岗位吗?拿玉赤县来说,就因为招商引资,就因为中小企业局人员编制的事,你把全县同僚几乎得罪个遍。尤其有些人下台,更是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好多事情你都是被动卷入,虽然大部分责任不在你身上,但事实却是你成了同僚眼中的‘丧门星’。最重要的一点,你自身实力还不够强,职位还不够高,还不足以抵御别人的明枪暗箭。如果你有朝一日掌管了县委、政府大权,那你身上附加的权利就足以抵消这些伤害了。
同样,在整个沃原市,你也是一个‘明星’,但这个明星是加引号的,是‘惹事精’的代名词。就拿去年十一月份那次‘围攻’来说,你觉得是有人在整你,可别人却未必这么看。他们只看到好多参与的人受到处理,他们认为那就是一种官场争斗,而事情的导火索就是你。说实话,我虽然相信那次的事不是你主动招惹的,但可能也有不为外人道的原因。”
楚天齐心中一懔:没想到李卫民看的那么远,竟然看出柯兴旺派人围攻自己,还有其它的原因。
李卫民语气又放缓了好多:“你好好想想,背着一个‘丧门星’的恶名,你在沃原市范围的工作好开展吗?更何况你只是一个不大的小官,好多人都能用权利制约你,都可以对你下手。在这种情况下,你要开展工作都很难,更别说做出成绩了。再说了,一旦有大的危险降临,总不能还有外出学习的机会落到你头上,让你躲开纷争的漩涡吧。”
听到这里,楚天齐忽然意识到,当初让自己到首都三个月,应该是李卫民为了让自己躲开两派争斗,应该是对自己的保护,同时也是对自己的栽培。可李卫民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呢?
这样想着,楚天齐再次看向李卫民,他发现对方眼中满是慈爱,那种长者对晚辈的慈爱。哪还有刚开始咄咄逼人的气场?难道是自己误会对方了?还是这又是对方的手段?楚天齐一时也分不清了。
看到李卫民现在的神情,楚天齐忽然有一些恍惚,恍然觉得对面坐的就是自己的长辈。于是,他再次大着胆子,问道:“书记,我能再提一个问题吗?”
“刚才我说的不够透彻吗?”李卫民闪过一丝不悦,“你还有什么公事?”
看到对方脸色不善,但楚天齐还是鼓起勇气,说:“书记,我这个问题可能不算公事,但要是没有一个明确答案的话,也会影响到我的工作,影响到公事。”
李卫民身子向椅背上一靠,沉声道:“你说吧。”
“俊琦是您女儿吧?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我的农民家庭吗?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她?这个职务是一种交换吗?如果是的话,我宁可不要,我只想和她在一起?我……”楚天齐没有去看对方,而是用最快的语速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行了,你不用说了,看起来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那我就给你个答案。”李卫民打断了对方,“首先我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思想,公就是公,私就是私,二者没有任何联系。其次,她和你必须分开,这并不是因为你的家庭,而且也没有任何商量余地。退一步讲,即使你不接受现在这个职务,那你们也必须分开。”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楚天齐走前一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看着对方。
“你无权问我这个问题,当然我也无权管别人,但是女儿是我的女儿,我可以替她安排一些事情。如果她不听话,那我会把她放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别说是见面,别人就连她的任何消息也得不到。”李卫民语气很坚决,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以前还存在一些幻想,现在对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让女儿和自己在一起。楚天齐忍不住再次追问:“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的父……”
“够了,我时间宝贵,没有回答这些无聊问题的义务。”李卫民一挥手,打断了对方,“马上到市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办理手续,你可以带一个人去任职。”
“你……”楚天齐耐着性子,再次说道,“不管你如何反对,我肯定不会和她分开。”然后口气一软,“李书记,我恳请您,让我们见一面,或是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李卫民“嗤笑”道:“你真要和她见面,真要一个理由?”
“嗯”,楚天齐重重的连连点头。
“好,好。”李卫民连说了两个“好”,然后又说,“想见面不难,到你真正担任正处实职的那天,你们可以见面。”
楚天齐大喜过望:“真的?您不会骗我?”
“别高兴太早了,还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李卫民再次摆摆手,“第一,到你真正担任正处实职的时候,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你们才能见面。第二,在此之前,你们不能再有任何联系。如果你做到了,那这两条有效,如果做不到,那一切都免谈。”
这条件也太苛刻了,但总算有了活口。而且楚天齐也明白,如果自己不答应,就更别想见到宁俊琦。现在她不就没和自己联系吗?李卫民肯定有办法让宁俊琦不敢违拗意志的。想到这里,他长嘘了一口气,郑重的道:“你说话可要算数,也请您把这个意思告诉她,好吗?”
李卫民没有顺着对方的话头,而是自顾说道:“你既然答应了,就要严格遵守。当然,在此期间,如果你们个人生活有了新变化,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明白,当然明白对方的话。但楚天齐仍然重重点了点头:“当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完,向门口走去。
“等等。”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天齐停住脚步,回头疑惑的问:“您反悔了?”
“不,这个给你。”说着,李卫民举起了右手,此时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银质长命锁。
楚天齐楞了一下,快步跑过去,接了过来,兴奋的问:“怎么在您哪?我还以为丢了呢。”
“切记,喝酒误事,也容易丢掉最珍贵的东西。”李卫民说着,把头扭向一边,轻轻挥了挥手。
楚天齐手捧长命锁,泪光莹莹。他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的说了“谢谢”两字,再次向门口走去。
“孩子,我不会害你。”一个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
楚天齐回头望去,只看到办公桌后男人的后脑勺。哪有人说话?看来是自己精神过于紧张、兴奋,产生错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