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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俊琦在星期六当天下午就走了,她要到省里去办事,直接把车开到县里,存放好,然后坐晚上七点火车去了省城。
在星期一的时候,楚天齐向孔方提了周末专门给自己留厨师的事,希望乡里不要这么做。孔方听完,对楚天齐的高风亮节进行了一翻吹捧和赞誉,然后找了一大堆理由,中心思想就是“不能取消,要继续保持”。对方硬要坚持,楚天齐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听之任之,反正自己是表明态度了。
本来以为发配到老幺峰乡,肯定避免不了要和孔方发生摩擦,没想到一直太平无事,反而对方还对自己礼遇有加。但楚天齐清醒的认识到,孔方绝对不会真心对自己好的,这只是他的权宜之策,一旦情况有变,孔方肯定会疵出獠牙,给自己来一口的。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孔方连皮带肉咬一口,就会流好多血。
从生活上,孔方对楚天齐礼遇有加,连乡里的其他人也不再对他横眉冷对,更多的是殷勤谄媚。但有一点,关于抗战旧址的事,孔方只让楚天齐了解一些旧址的历史、文化等,只把那些红色资料给了他好多。就是不和他说抗战旧址的管理,不说管委会的事,楚天齐已经到了二十来天了,连一次抗战旧址管委会会议都没召开。
楚天齐算是看出来了,抗战旧址管委会,名义上也有一套人马,但几乎都是由乡领导兼着,就自己是唯一的专职副主任。兼职的那些人就更是摆设了,别看宋玉香是乡长,是第一副主任,但对抗战旧址也不能介入,只有孔方自己牢牢控制着管委会的运转。楚天齐也意识到,虽然宋玉香不属于孔方一伙,但正是由于她只知道干工作,不善于抢权,所以也才能相安无事的搭班子好几年。
既然孔方不让自己参与,那楚天齐暂时也就没有多提管委会的事,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就每天看那些红色资料、文献等。肯定也是担心他无事生非,也不知道孔方都是从哪里淘换来的,三天两头就有一些新资料送过来。有的资料虽然互相有重叠,但也不尽相同,看过后会另有收获。
楚天齐完全明白孔方是要稳住自己,所以他在看资料的同时,也不忘隔三差五到抗战旧址转一转,以告诉对方,自己可是没有忘记职责所在。在到抗战旧址的时候,楚天齐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那个孔二楞果然也背会了好多东西,还要给自己讲解、做导游。通过孔二楞做这件事,楚天齐更加意识到,孔方现在对自己可以说是全力以赴防备,既显示出对自己的重视,也让自己找不到挑刺的借口。
就在这种情形下,孔方和手下人端着、供着楚天齐,楚天齐也没有吹毛求疵,而是享受着这种安逸的生活。但楚天齐内心并不平静,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被三年的仕途经历,打磨的棱角渐失,变得圆滑势利了。但现在他也只能这样,因为他不具备和孔方叫板、深挖抗战旧址管委会这潭深水的条件,即使能发现点什么,自己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因为没人给自己做主。他一边用“这是斗争策略”安慰着自己,一边只能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文献资料上,但他的内心却时常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的出路在哪?绝不能就这样荒废了。
在楚天齐“发配”的这一段时间,宁俊琦还是几乎每天来一个电话,关心自己一番。雷鹏、要文武、杨大庆等也没少来电话,雷鹏有一次还专门来看自己,就是路过的时候,也顺便进来坐一会儿。
楚天齐已经六、七周没回家了,不免让母亲在电话里唠叨,也表现出了一些怀疑,怀疑他有事瞒着家里。面对父母的惦念,楚天齐也只得搪塞“很快就回去”。
……
尽管楚天齐内心深处有着隐隐的担忧,有着隐隐的痛,但最起码不用每天想着对方的进攻,而且还时不时可以吓对方一下,相对过的确实挺安逸的。而另一位处在强势位置的人,日子却过的异常艰难,最起码他自身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人就是孔方。
现在孔方才深切体会到了“骑虎难下”的滋味。当初因为自己一时大意,爽快的答应了县领导的提议,让楚天齐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在第二天,自己向县领导反悔的时候,却被领导扣上了“出尔反尔”的帽子。他也知道即使自己当时不答应,领导要是主意已定的话,自己也只能接受。但那种领导强压下来的情形,和自己主动揽到手里相比,最起码有一定的主动性,也可适当向领导诉诉苦,讲一点点儿条件。现在倒好,只要一张嘴提这事,领导就会以“当初可是你满口答应的”,来堵自己的嘴。
上面领导不但不允许孔方打退堂鼓,反而要随时追问收拾楚天齐的情况。面对领导来电,孔方只得谎报军情,搪塞应付着。领导倒是没有一个劲的刨根问底,但有时也难免流露出怀疑,和对孔方的不满。孔方也深深的明白,照这样下去,早晚有露馅的一天,但他暂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有动作,姓楚的肯定会向自己的软肋下手。虽然现在姓楚的那个小子,看着还算配合,但谁敢保证那小子没在背后捣鬼,尤其还有那两个女人站在他后面,听说姓宁的娘们还专程来乡里给他送过“温暖”。
孔方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一边是领导步步紧逼,一边还得对姓楚的奉若上宾。孔方也彻底看出来了,当初把姓楚的放到自己这儿,肯定不光是让自己收拾姓楚的,绝对是要自己和对方斗的两败俱伤,好有人坐收渔翁之利。自己收拾了姓楚的那天,也许就是自己倒霉的时候。所以,孔方现在就愿意维持现状,就盼着姓楚的能走的那一天。可姓楚的才来几天?正常情况下,最少也得待个一头半年的。如果在此期间,没有能彻底收拾姓楚的招数,那自己就得一直像对待大爷似的把他供着。何时是个头儿呀?
想到姓楚的小子,孔方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自己一直看不上这个政治暴发户,但当初对方有赵中直罩着,自己也想在县委书记那捞取实惠,不得不违心的和姓楚小子套近乎。好不容易赵中直走了,姓楚的没了靠山,不能再得瑟,自己也可以报当初曲意奉承的仇了。上次整那小子,虽然弄巧成拙了,但也让孔方对那小子更重视起来,在一直想着更稳妥的办法。
近期,姓楚的几乎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光是老对头找他的茬,连以前一个战壕里的人都向他出刀。孔方觉得,这是天意,是天要灭姓楚的。所以,孔方在暗暗高兴的同时,也在谋划着出其不意给对方一下子,既解了恨,也不至于暴露自己。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姓楚的是放到自己这儿了,可由于种种因素,自己不但不能对其下手,还得两手捧着,这叫什么事?令孔方气愤不已。让孔方更加气愤的是,由于自己对姓楚的采取了绥靖政策,手下人也是颇有看法,好多人背后议论自己是软骨头。还有说的更难听的,说自己是“认贼做父”,当孔方听别人向他反馈这个说法时,几乎都气疯了。但冷静下来一想,人们的议论话糙理不糙,连自己不也是有这种感觉吗?
现在对姓楚的,打又打不得,供的又难受。孔方只得在心里默默念着:快让姓楚的走吧!他知道,只要姓楚的走了,自己就能找机会下黑手了。
“叮呤呤”,电话响了。孔方正没好气,看也没看来电显示,拿起电话听筒,气粗的“喂”了一声。手机里没有动静,孔方气的吼道:“到底是谁?也得放个……”
孔方的“屁”字还没骂出去,听筒里传来一声“炸雷”:“妈的,你孔三楞能了,连老子也敢骂,是不是不想在官场混了?”
“啊”,孔方傻了,自己怎么把领导给骂了,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赶忙弯腰低头的对着话筒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怎么敢骂您呢?是……今天老有骚……扰电话,一会儿是卖保险的,一会儿又是推销资料的,我以为是他们呢。要知道是您的话,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呀!”
“他妈的,你少胡弄我,你的电话有来电显示呀。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听筒里的声音很不客气。
“我……不是电话有毛病了吗?看不到来电显示。”孔方继续圆着谎。
对方显然不相信:“真的?要不要我去看看。”
现在孔方只能梗着脖子,继续编瞎话了:“真的,刚才老有电话骚扰我,我在放电话时有点用劲儿过大,一下子来电显示就坏了。”
“用劲儿过大?那得多大的劲,这分明就是故意破坏公物嘛!你一个乡党委书记,就这觉悟?”对方是紧追不放。
孔方算是看出来了,今天是说什么也不对了,于是干脆装起了孙子,不住点头道:“是,是,您教训的对。”
对方又骂了几句,可能是见孔方不再犟嘴,这才停了下来,换了另一个话题:“老孔,我可听说了,在你的关照下,姓楚的过的太滋润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孔方一听,心说“坏了,果然让人打小报告了”,但也只得期期艾艾的说:“绝对没有的事,我……我不过是迷惑他而已。”
“少扯蛋,该怎么办,你心里清楚,否则,哼哼……”对方没有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到对方的警告,孔方气的牙根痒痒,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老子招谁惹谁了?成天受气没完。”
孔方骂完,把手中话筒狠狠摔在了桌子上,估计这回电话真该有点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