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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说干就干,担石、伐木、挑土、切草……干得如火如荼,骆尘鸢身体本就弱小,东跑跑,西跑跑的想插进队里帮忙干些活,最后都还是被挤出来了,人家嫌她碍事呗。
感动之余,骆尘鸢也不傻站着,自顾走回村长家里,取了包裹拿出几串铜钱来,又赶回去交给王氏,让给每人发十个铜钱,王氏本要推迟,怎奈骆尘鸢执意不肯收回,只好给村妇们把钱发了。骆尘鸢扫视一周,不由蹙起眉头,不管怎样说她们都是良家妇女,往日村里盖房她们顶多也只是看着的份,虽然此次有心帮助骆尘鸢,但毕竟个个都手生的紧,挑出来的石头大小不一,也不好当地基用,于是又声明若是哪家能出男劳动力,每户每天便发二十个铜钱。
众人一听,个个面有喜色,感激的连连夸赞骆尘鸢懂事,卖力的干了一晌午。到了下午,村里的男人也来多半。毕竟二十个铜钱对山窝窝的庄稼人来说,足足快抵得上半月饭钱了,再说骆尘鸢毕竟有恩于竹桥村,既然她不走,帮一帮又何妨。
有男人们加入,房子的材料很快就齐备了,没几日连地基也画了出来。庄稼人心眼儿实,天天受着骆尘鸢的钱,也没有想着拖沓工程,多贪些银钱,个个干得十分卖力。
骆尘鸢估摸着材料齐备,便央着虎子一起入城,张阿四本也要一起跟去,骆尘鸢没有同意。一来房子那边还需要人看着进度,二来那日村人的戏谑她也上了心,她现在顶多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有上顿没下顿的,还不想这么早牵扯到感情纠葛里,况且那个呆板书生还不知道自己是骆家十一姑娘一事,有些事情能避讳些就尽量避讳些吧。
进了九曲镇,虎子轻车熟路的把牛车赶到大杂院,安排好住宿后,就跟着大杂院的一个亲戚拿着银钱就去请工匠了。骆尘鸢心里自有打算,就没有跟着去,待他们走后,自顾收拾好脸面,换了件干净衣裳,也出门去。
人命如草芥,尤其是他们这些处在最下层的平民老百姓,要想安全的收回地皮,没有武装力量是不成的,恶势力当头,她答应村长不牵扯村里,但也不代表她白坐着等人来削。
请打手也是要银子的,这几日发工钱,代办泥瓦等都极为费钱,若是想请几个好些的练家子帮她度过这一劫并且收回地皮,还得想法子再凑些。捏着薄薄的布袋一路踟蹰地走到当铺门口,倚在当铺门口的栏杆上正想着该如何说辞,不想平空里疾行过一辆马车,不偏不巧的就奔过她身前的一坑洼洼臭水。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污糟糟的臭水全泼到骆尘鸢新洗干净的裙子上,泥污满裾,不是一般的狼狈。
骆尘鸢气恼地跳到一边,愤愤地嘟囔了句,“不长眼睛啊,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掏出帕子赶忙擦着。要说今天干别的事情,被溅了污水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去当铺,当铺可都是识人成精的伙计,见她这么一身水污必定以为她是哪家揭不开锅的穷女子,手里原本能当个好价的货,这下非给打半折不可,更可恨的是这九曲镇就此一家当铺,她明明知道会被宰,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勉强的收拾好,抬脚想往店铺里走时,迎面却有一个穿着青枣色罗衣的男人正在打量她,他身边就是刚刚溅她半身泥污的马车。迎上骆尘鸢的目光,那男人先是一愣,接着“哎呀”悔叫了一声,忙躬身迎过来,叫了声,“竟然是三少奶奶,老奴真是罪该万死啊!来人哪,赶紧给三少奶奶取一身新衣来。”
骆尘鸢一怔,疑惑的打量着男人,蹙眉道,“你认错人了吧?”
青衣男人满脸愧色,以为骆尘鸢故意臊他,伸出手就“啪啪”扇了自己两嘴巴子,几乎匍匐于地上,哀求道,“三奶奶何苦臊叶福啊!老奴是叶家老管家,三少奶奶哎!老夫人可将您寻得好苦啊,我们家少爷那是一时受了别人的挑唆,一恼之下行了傻事儿,奶奶是老夫人明媒正聘的三少奶奶,望奶奶念着骆家和叶家世代的情分,可别在计较了。”
骆尘鸢颇有吃惊的看着叶福,心里微有慌乱,这人看来是认识原版的了,叶家的婚事不是让叶陌尘给搅黄了吗?怎么还一口一个三少奶奶叫的,就算没黄,也不至于称呼的这么甜啊,她还没入门呢!不管怎么说,她好不容易离开富都,与那叶家断开关系,才不会自讨苦吃,卷入那些是非之地,更何况只要顺利赶走那恶霸冯迎,凭着她的头脑和勤恳,不怕过不上逍遥自由的好生活,富贵虽好,但自由更不可抛。
既然叶福认出骆尘鸢,再装作不认识就没意思了,索性她也放开自己,恭谨地向叶福回了一礼,“叶管家此话小女子万万不敢当,叶三少爷早在前几个月就将小女的八字生辰帖给退了,小女如今只是个待嫁闺中的姑娘,何来三少奶奶一说?更何况小女已经被哥嫂逐出了骆家,已是一个穷苦庶女,门不当户不对,如何再配得上风liu倜傥,金玉之质的叶三少爷?”
叶福被骆尘鸢说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看着她一脸毅然之色,心里不禁喟叹,想是这骆家十一姑娘连月受了不少打击,性子竟没从前那么柔弱羞涩,堪堪几个词,字字铿锵有力,看来三少那一事确实伤了人家,更可恨的是现在还带着个不知名分的野女人私奔,唉……罢了,这事情也不是他这个管家能操的心的,先别惊走了这丫头,等会去禀了老夫人再说吧,心里打定主意,叶福面色也缓了许多,看着骆尘鸢一副窘困的模样,口气也软下,“骆姑娘如何这般……这般……难不成骆姑娘离开福都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如何落得这般穷迫?”
骆尘鸢不想同叶家人多有瓜葛,便含糊的道,“谢叶管家关心,没什么事情小女就先告辞了。”语毕想往当铺里去,但一瞧叶福的样子,好似也往当铺来的,只得狠心咬着牙,衣服也不换了,扭头向大街上走去,寻思自己找个角落,等那叶管家走了,自己再来好了。
寻了个离当铺不远的角落坐下,时而回头瞅瞅当铺前那久久不走的马车,时而东瞅瞅西瞧瞧繁华的街市,呆了一会,忽而想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去打探一下镖局里打手的价格,心里也好有个数。
于是拍拍屁股起身,又再次融入往来人流中。
镇远镖局坐落在九曲镇的中心大道最繁华的地段,来往押镖、托镖的人往来不息,生意甚是红火,红底金漆的大门两侧,都有人笑着接待衣着光鲜的客户。骆尘鸢腰里没几个铜板,又是一副穷酸模样,心虚地绕过镇远镖局的红漆大门,跟着几个和她同样普通百姓打扮的人,寻着镇远镖局的后门进去。这镇远镖局经常给老百姓们帮忙捎带信件等物,收费也比驿站低,那几个人见骆尘鸢穷女子打扮的模样,也没放在心上,一起入了后门后,各自便寻相熟的人去了。
镖局后院栽植着清一色的竹子,竹林茂密,微风吹过,时而响起令人心底起毛的“沙沙”声响,骆尘鸢环顾四周,都是忙着寄信的百姓,看来得再往前走走,据来时那几个人说,要找押镖,得先找个练武堂的人,才好交涉。这练武堂,应该得离前院近吧?骆尘鸢这么想着,小心地踩着铺满青黄色竹叶的小径,边琢磨着回竹桥村后的安排,边收集着脑海里关于前世耕种时候一些先进的知识,一路踢踢踏踏的向着前院晃去。不知不觉中抬起头,才发现走了这半天,竟还没有从茂密的竹林中走出去,骆尘鸢心里才开始慌乱起来,待想四下寻找个人问问路时,却才发现自己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
焦急着扭头回去,走了几步才发现这竹林小径竟有好几条摆在眼前,刚才自顾沉浸在自己思路中,竟然也没留意自己先前从哪里走来的。正慌神时,一阵清风缠着几缕悠远清明的琴声,透过绿意盎然的竹林,带着股闲雅沉静之气带入耳郭,让人心底沉浮的那抹聒噪,也不由安静下来。
骆尘鸢禁不住侧耳细听,心道这琴声似乎离她迷路的地方不远,不如她先去问问弹琴之人,总好过自己在这边像个无头苍蝇似地乱撞好。循声走了几步,空气中隐约散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雅馨香,骆尘鸢仔细嗅了嗅,心中一惊,茉莉花香!难道这里有种茉莉花的人?好奇之心加欣喜,她加快了脚步向前方寻去。
香气愈近愈是馥郁扑鼻,撩拨得人心痒之极,终于在竹林尽头处,骆尘鸢看到了一片葱郁绿树丛中,那簇簇丛丛,轻盈淡雅,翠叶柔姿的白色茉莉花,一大片错落有致的茉莉花林,枝桠交错,朵朵如云,宛若缀玉白裘,娇贵无比。早就知道中国本土栽培茉莉花历史悠久,但不想这个时空竟然也有它,倘若她能够请教这栽培之人几枝好苗儿,在合适时节带回落雁山培植,那可真就再好不过了。
她虽初来咋到,对这里花价香料等行情,不甚知晓,但过往的经验和直觉让她有种难以遏制的渴求。
花丛深处,忽听琴声又作,骆尘鸢再也忍不住脚步,快步向琴声处走去。又转过几个花树丛,一抹清俊颀长的红色身影闯入眼帘,夺目刺眼,灼灼如火,在茉白花丛中,妖冶,艳丽,绝世,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