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往事（中）

他是武安市郊区农村天目山山脚下的孩子，一直家境贫寒。

在他幼小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就像那座天目山一样屹立不倒，为他遮风挡雨，让他能够像同龄的小孩一样健康成长，在他稍稍知事的时候，看到父亲永不埋怨的辛劳，他就发誓一定要让父亲过上好日子。

那时候，母亲虽然爱犯懒，脾气暴躁，但对他还是有几分疼爱的，看惯了母亲对父亲的颐指气使，随意的喝骂，他心中酸楚的同时，还有几分庆幸，庆幸着母亲对自己的态度。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淡的过下去，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的誓言，对于学习成绩他看得很重，他深知只有知识才能够改变命运这一点，他虽聪明，但聪明人多得是，他虽努力，但比他努力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他只能更加努力的去学习，而他的学习成绩，也常年保持着第一，且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他通过自学还跳了两级，看到父亲欣慰的笑容，他心里充满了幸福，虽然在回到家里，面对冷锅冰灶时打了个折扣。

虽然生活不尽如人意，但他有个好父亲也很满足，他以为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自己考上大学，参加工作，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来给父亲一个安稳的晚年，却没想到……

爷爷奶奶缠绵病榻多年，每天把药当饭吃，父亲累死累活的找活干，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给爷爷奶奶治病，母亲终于忍受不住贫困的家境，跟着同村的一个男人跑了。

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能行？爷爷奶奶需要人照顾，孩子也需要母亲，虽然这个母亲儿媳不甚称职，但有总比没有强，父亲托人打听。想方设法的找到了她，试图通过夫妻感情，母子之情把她找回来，可换回来的只是一顿侮辱。和遍体鳞伤。

这个原本就极度贫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了，爷爷奶奶为了不拖累父亲，一起喝了耗子药，等到父亲发现时，爷爷奶奶浑身都僵硬了。最后的表情定格在愁中带笑。

父亲自寻母亲回来未果后，就变得颓废沉默，而爷爷奶奶这变故这一出，便更加沉默了，经常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但人总算是打起精神来。

为了让孩子得到更加的教育，父亲带他离开了村子，来到武安双曲区，找了一个工资既低又十分辛苦的工作。

那个时候，他们一直住在一个写着的城中村。也就是现在的美庭雅苑里。

虽然又穷又茜，但父亲却坚持让他上学，似乎是把自己当年未能完成的心愿，托付给了他，他也没有让父亲失望，学习起来更加的发奋图强，回回考试得第一，从来没有掉下去过。

父亲被那奸夫一顿好打之后，又因为没有及时受到治疗，所以腿上留下了后遗症。每到阴天下雨便会疼痛不已，父亲怕他担心从来都是强行忍住，但纸终归无法包得住火，他发现了。眼泪流下了，他没有揭穿父亲，只是学习得更加卖力了，学习之余，也不顾脸面的去捡垃圾捡纸皮，然后拿到废品收购站里去卖。就是为了能够赚点钱给父亲买药治腿，他发誓要让父亲过上好日子。他甚至在学里的垃圾桶里翻，被同学们恶意的嘲笑和排挤，但他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失了面子，不管什么面子，对他来讲，都没有父亲的健康重要。

学校终于知道了他的情况，看在他成绩的份上给她减免了学费，这个家庭似乎终于迎来了光明一面。

回到家里，父亲罕见回了家，而且还买了一瓶啤酒，炒了几个小菜，见他回来就忙招呼他吃饭，他很好奇今天是什么日子？平时里父亲是舍不得这么吃的，居然还有两个肉菜真是太奢侈了。

父亲告诉他，他因为工作出色，被老板调换了一个轻松一点，且又工资多一些的工作。

一切都在向在好的方向发面，这命苦的两父子似乎是苦尽甘来了。

日子渐渐过去，他十四岁，就上了高中，就在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晚上，是他这一生最不能接受的日子之一。

他的父亲向来紧衣缩食，也尽力为他学习，生活提供好的条件，更何况是他的生日呢？失去的母亲无可挽回，但父亲还在，他给予了他双份的爱，不让他因没有母亲，而感到自卑，他踩着单车，骑了很远，到一家新出来的蛋糕店，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奶油蛋糕，还没有巴掌大小的蛋糕，却花去了他半个月的工资，但为了让孩子过一个生日，他毫不吝啬。

他兴冲冲的骑车往家里赶，在经过一条小巷子时，碰到了一群醉鬼当中的一个，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而那群人竟将他群殴致死，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他倒在路上，浑身都僵硬了，他蜷缩着，警察好不容易才把他的身子扳直，放在腹部处的右手掌心里，一片白花花的油腻，他就是在被打之时，还是下意识的到那份蛋糕好好的护住，直到死也没有放过。

他记得那个冬天特别冷，那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寒风萧瑟，夹着点点冰喳子，一出门就直刮得人脸刀子似的疼痛。

回到家里没有发现父亲，他以为他只是回来的晚，但等到天黑了父亲还没有回来，他便有些担心，他想去找父亲，但家里唯一的一把雨伞，已经被父亲带走了。

所以……即便担心，他也想父亲应该不会被雪淋到的。

于是，他按捺着自己，一直等，等啊等，可足足等了一夜，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自从父亲调了个工作岗位以后，他就极少有通宵加班的时候了，但极少并不代表没有，或许这一次，他就是通宵加班了呢？他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努力的忽视心里那股越来越强劲的不安感。

雪一直没有停过，到了中午，他打算去父亲工作的厂子看看，但警察敲开了他的门，告诉他，父亲的尸体被人发现在路边，需要他去认领。